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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再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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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屏!你不要仗着小姐宠爱你,你就可以肆意妄为了,我是从小看着小姐长大的——”一个有些年岁的声音响起,没说几句就被另一个充满青春的声音打断,那声音虽然有几分清脆但更多的是尖利。
“方妈妈,您这话是如何说的?小姐宠我自然是相信我的行事,你若说我肆意妄为,那岂不是在质疑小姐了?方妈妈,你还是慎言吧!”
“你!”
“方妈妈,您还是小声着点儿,不要吵醒了小姐,否则就算您是从小看着小姐长大的,也该要掂量掂量自己的过错吧?”牙尖嘴利的青屏挽着手,嘲讽地看着方妈妈说话,话里话外都是挤兑,丝毫没有把方妈妈放在眼里。
而院子里打扫的下人们也不敢把注意放在房间外对峙的两人身上,吵吵是常发生的,他们也不能说习惯了,只是自家小姐性子软,方妈妈的确是从小看着小姐长大的,小姐生母去的早,方妈妈在小姐心中的地位不低;
但是青屏手段好,再加上这些年确实让小姐也过得挺开心的,只是最近确实像方妈妈说的那样,有些肆意妄为了,但是那又怎么样呢?又不是他们这些低等下人可以质疑的,也就方妈妈能说上两句,但是方妈妈本身也不够硬,最后还是青屏得胜。
看吧,看吧,这次也是一样,方妈妈又没有话可以回击了,打扫的小子悄咪咪地关注了一下又摇摇头,赶紧完成了自己手上的工作,免得遭受无妄之灾。
年宵从床上醒来,撑着身子坐起来,浑身酸软,睡久了总是没有精神的。“宵宵,你醒了吗?”坐在床上的小白兔年宵靠在床头,眼睛看着自己的闺房,一切都是熟悉的样子,可她记忆上一秒还那样生动,她实在不敢相信自己只是做了个梦而已。
身体里的年宵轻轻‘嗯’了一声,她其实没睡着,那句话说完之后,她很快就又隐了回去,和年宵不同的是,她一直保持着清醒,并没有被强制睡眠,但正因如此,她才愈发觉得事情古怪严重,因为她仅仅是一瞬眨眼而已,再睁开,看见的就是床幔了。
两个年宵再次都陷入了沉默,除她们之外的声音没再响起来,门外的喧嚣停了下去,余下的只是青屏的一声娇笑,唤回了年宵的思绪。
“它说回到了四天前,那就是距我满年岁还剩三天的时候,等会儿叫人进来问问就是了。”身体里的年宵轻轻地开口,没有丧失记忆的小白兔比谁都了解年宵,“嗯,等会儿。那现在呢,要干什么吗?”
正如小白兔年宵知道另一个自己口中的‘等会儿’表示在行动之前还要处理其他事,而不是话落之后;偏野性的年宵也最清楚小白兔,从来都逆来顺受、不会反抗,软弱又乖顺的小白兔,刚刚看她做了那样凶狠的事,现在该要多忧虑而害怕呢?
“年宵。你在害怕吗?”
小白兔坐在床头,双手揪着自己的亵衣边角,动动嘴唇最后只是无声地点点头,没有说话,不想泄露自己的颤抖。
“你可以永远这样生活下去,我在你身体里,永远不会离开。对你好的,你好好地和她们在一起,对你不好的,我会让他们‘好好地’离开。我说过了,我就是你,所以你永远不用担心我,只管担心自己就好了。”
如果软弱的年宵是兔子,那么此刻说话的年宵更像是刺猬,身上的刺随时都被她自己拔下去攻击所有被认为是敌人的人,也许你会想着,等刺被她拔干净之后,会不会就只剩下柔软了呢?漫长的年岁里,那些刺被拔下然后迅速重新生长,刺猬年宵存在,刺就不会消失。
“我知道,宵宵。我会好好的,我只是怕你讨厌我,那是坏人,我却为他死觉得害怕。”浑身是刺的刺猬也有一块儿软软的肚皮,它总是被她自己紧紧包裹着,只是偶尔,在小兔子红着眼睛抖着腿的时候,勉强地允许小兔子进来靠靠,并不长的手却牢牢地裹着小兔子,尽可能给她最安全的怀抱,在怀抱里,小兔子抽抽鼻子,只觉得全天下,刺猬的肚皮最温暖、最安全。
“你知道就好了。害怕我还可以容忍,你要是难过,以后你就自己处理吧,我也懒得管。”都说了,刺猬的怀抱只偶尔才让小兔子依靠。
可即使这样,小兔子也满足了,因为年宵知道,宵宵才舍不得不管她。
“你把青屏叫进来,问问时间。如果确实还有三天就满年岁的话,我们就有事可做了。”
小白兔年宵乖乖地点头,然后大声地喊,“青屏,我起来了。”要说小白兔年宵有没有纠结青屏的事呢?她很纠结,但是又怕自己只是做了一个古怪的梦而已,于是只能压在心里。
青屏很快就推门进来,她一如过往一样,恭敬之中又带点亲昵地服侍起年宵,有另两个小丫头跟着进来,一人端着水,一人捧着毛巾。
小白兔年宵的注意力都在青屏身上,身体里年宵却没把青屏放在心上,她反而看去了那两个小丫头,心里不免想到了另一个丫头,梦霜。她一个人就能很好地完成这些事,挺厉害的,心性也可以,调教调教倒是能跟在小白兔身边,也合她的胃口和眼缘。
不过,青屏的手段的确不错,她这院儿里能见到主子的小丫头大概十来个吧,每天能来她面前却是没有连续的,每天不同的事,也是丫头们随意换,想来就知道很不方便她们做事的,小白兔根本就注意不到这些,年宵以前就知道,但也没放在心上,争宠嘛,很正常,这说明青屏是把全身心都搁在她们这个主子身上的,但是现在,年宵就不喜欢了。
和小白兔年宵想的,如果只是一个过于真实而古怪的梦,那她就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就好了不同,年宵从听到‘青屏’的名字被海哥说出,一直到现在,都打定了主意,青屏留不得,区别只是一个被随便找借口打发到别的院子去,一个是抓住她的错事直接惩处了。
“是啊,三天之后,就是小姐的满岁礼了,到时候咱们可要好好操办一下啊。”
一直在说的满岁就是指女子满了十八整岁,华朝有一条约定俗成的规矩,未婚女子未满十八岁是不得出门的,即使是走亲戚也不行。
这些年这条规矩倒是有许多松动,上层圈子里的姑娘们可以马车出行,迫不得已的时候,纱巾遮面也是可以被接受的;普通的姑娘们则继续遵守这条规矩,而家庭更差的姑娘们则没有办法,为了维持生计,满了十四岁,多半就遮了半面在外吆喝了。
而被买卖的姑娘不在这条规矩下。
年宵的父亲是华朝三位将军中,年龄居中的将军——威震将军,上有老将军镇国,下有小将军骠骑。虽是武将,却格外守规矩,体现就体现在,年家唯一的姑娘年宵十八岁以前真的就没有出过门。
那些贵小姐的交际,她一个都没有参与过。也或许是外面的世界太稀奇,所以两个年宵都有些迷离,所以小白兔很轻易地就被青屏连同外人骗了,年宵也没能警惕到最后。
“不用了,父亲之前就传过话回来的,满岁礼本身就没什么意义,一家人一起吃个饭就可以了。”就如同记里自己的回答一样,面对青屏同样的话,年宵第一反应就按照记忆里那样回答了。
青屏好像有些失落,却又很快笑起来,“小姐说的是,小姐有没有想好满岁那天出去哪里呢?”青屏和年宵同岁,但她是个丫鬟,又在年宵身边得宠,并不被限制出门,所以年宵听到的有关外面的世界,都是青屏告予她的。
“去喜鹊桥吧。”依旧是一样的对话,年宵越来越低落,真的好像不是梦啊,喜鹊桥是青屏不久之前和她说的,喜鹊桥听着像是有情男女常去的,但实际上,这座桥只是被祝福的桥,不管是有情男女,还是真心姐妹,在那里都会被祝福,也常有读书人在桥下河边吟诗作对。
第一次说去那里的时候,年宵是满心期待的,而现在却只剩下了难过,青屏却好像没有注意到,听到年宵的话,她上扬的嘴角,眼里的满意和果然都让身体里的年宵警惕起来。
果然?所以是故意在她面前时不时地提起喜鹊桥的?那么和海哥的勾搭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至少现在已经有了计划了。
小白兔年宵还在伤心,刺猬年宵已经做好了决定。
青屏离开去准备别的东西了,膳食从来都是方妈妈来的,清淡但是精致的早膳跟着方妈妈被小丫头们端进来,等只剩下年宵和方妈妈后,年宵招呼着方妈妈陪她吃,方妈妈也没有拒绝,坐了下来,只是有些郑重地开口:“小姐,这是老奴最后一次和小姐一起吃饭了,以后小姐就是长大的将军小姐了,要出去和其他小姐一起交流、玩耍、互相学习,不能再有损害小姐名声的事情了。”
年宵的生母与年将军之间的事情很复杂,一开始年宵的出生是不受期待的。
她的生母高连连是现在右丞相的女儿,当初两人是怎么成的婚,年宵不知道,只是从方妈妈那里偶然听到,母亲是为了她所以才在她最后几年费尽心思让年将军喜欢上她,从而让年宵以后都过得好。
就像前将军夫人想的那样,她死之后,年将军虽然痛心,但还是把年宵照顾得很好,虽然有些疏远年宵,避免总是看见她而想起她的母亲,但是应该也始终挂记着她,新夫人也对她不错。
只是慢慢长大的日子很慢,她很孤独,所以总是央着方妈妈和她一起吃。
“嗯我知道了,方妈妈。”看到自家小姐懂事的样子,方妈妈欣慰地笑了。
“方妈妈,吃过饭你帮我买个小丫头吧?”小白兔年宵已经回到了身体里,此刻说话的是刺猬了,收敛着尖刺的刺猬年宵。
“小丫头?”方妈妈一时有些发愣,不懂年宵怎么突然想自己去买丫头,只是很快恼怒起来,“小姐,是不是青屏惹您生气了?”
“也不算吧,只是我总觉得青屏怪怪的,她总要我满岁礼之后去一个地方,这些天不停地和我念叨。”年宵半真半假地说着,她现在是不方便亲自动手了,但是这样坐享其成也让她觉得舒心。
方妈妈是经历过许多事的,虽然性子和小白兔年宵有些像,但是没那么软,不强硬但是看得明白,听年宵这么一说,她就不由得考虑青屏到底有什么坏心思了。
“那,小姐,您想要什么样的丫头?”
“嗯,要长得最好看的那一个。”像梦霜那样灵动的小丫头,谁卖也要放在最大的买卖市场去吧?方妈妈多半都是去那里。
“行,那老奴等会儿就去。”一般来说,大家小姐的丫头都不会太好看,毕竟如果丫头模样好,那不就给以后她起什么坏心思有了资本吗?但是方妈妈却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因为无论这些小丫头长得多俏,都俊不过她家小姐。
这是事实。
方妈妈离开之后,小白兔年宵去了自己的书房,挑了本书看,在书房里没有人会来打扰她,院子里的丫头小厮都知道年宵不喜欢人都自己跟前,所以都在外面等着,偶尔青屏会进来换上杯热茶,或者加一些甜点之类的。
年宵在说完了自己要吩咐的就又回去了,连饭都懒得吃,怕热怕冷怕麻烦,对她来说,呆在身体里最好不过了,视野清晰,温度适宜。
青屏再添了热茶之后,犹犹豫豫地呆在一边儿,年宵看了虽然生气她伤害了她们,但是现在她还没有做,所以也没有使脸色,反而开口询问她有什么事,身体里的年宵不轻不重地‘啧’了一声。
青屏是想告半天假,说是自己一个朋友有点事,她不放心。
小白兔年宵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在年宵给了她答案,“答应她。”
青屏离开没有多久,方妈妈就回来了,一并带回来的是一个浑身是伤、衣衫褴褛脏兮兮的小丫头,只那一双眼睛格外好看而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