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负时空》风未裳

32、Chapter 32

　　据说曾经有人吃饱了没事干，举办了一场主题为“宇宙是否有边界”的辩论会。
　　正方问：“请问反方辩手，宇宙怎么可能没有边界呢？”
　　没有边界的话，大爆炸理论站不住脚，反方无法回答。

　　接着反方问：“请问正方辩手，宇宙怎么可能有边界呢？”
　　如果真的有边界，边界之外又是什么呢？同样无法回答。

　　人类作为宇宙中为数不多的智慧生命，将好奇心与探索精神放到了和头顶星空同等重要的位置上。经过了哥白尼、赫歇尔、哈勃的从太阳系、银河系、河外星系的探索宇宙三部曲，人类拥抱太空，震惊于宇宙的深邃美丽，关于边界的命题终于在无数理论对碰之中有了答案——宇宙浩瀚，有限而无界。
　　宇宙之于人类，就像一个逐渐涨大的气泡膜之于二维生物，身处其间，永远也感觉不到边界。

　　相对论认为光速是宇宙间最快的速度，因为宇宙无边无界，所以总有光穷尽一生也照不到的地方。
　　却依然有人生活在这种阴暗不见天日的角落。

　　——域外。
　　恒星离得太远，大质量的天体扭曲空间，光线被迫更改了原有的轨迹，向四边八方折射开来，传到这里时已经很微弱了。
　　甚至还不如人造光源。
　　人造光源在这片空间中孤零零的，惨白的光线将将围住了一座空间站，两者仿佛被冻在了一起，缓缓漂浮在死寂的太空中。
　　如果有人造访，就会发现这看似破败的空间站，实则另有千秋。

　　不大的空间被分成了数十个模块，无数人在其中穿行，无一例外胳膊上纹有一只血色的燕子。血燕海盗团的首领雷龙坐在唯一一架J型机甲里，翘着二郎腿，默不作声的扭开了一支电子烟。
　　他面前浮现出来一张照片，照片上的青年穿着一身休闲西服，刚从餐厅正门走出来，出于角度原因，只能看到他的侧脸——他的嘴角隐约带着笑意，眼神深邃得像宇宙尽头的黑洞，将外面的一切都纳入其中，却又不动声色。

　　“……”雷龙盯着照片喃喃了几句，最后骂道，“妈的。”
　　这位以阴险狡诈闻名的海盗头子狠狠地打了“相由心生”的脸。他看上去不是虎鲨那种五大三粗的莽汉，也不像口蜜腹剑的小人，忽略掉他嘴里叼的烟，这个人反而很有书生气息——硬要找个形容，大概就是读了几十年书的书呆子。
　　如果不是他眼中的阴冷，简直可以出刚走出象牙塔、涉世未深的学生。
　　当然他的动作就可以暴露本质了。

　　雷龙狠狠蹬了一下操作台，叼着烟含糊不清道：“艹，什么风把他给吹来了？”
　　站在旁边的是副手杰佛瑞·兰迪，小心翼翼地觑着老大的脸色，连话都不敢说。
　　雷龙却不肯放过他：“你认识这个人吗？”
　　兰迪连忙说：“当然认识，这不是我们死对头霍朝吗？他早就死了，您还看他的……”
　　“傻x，这张照片是陈宇那小子才发过来的，地点是X-19——X-19知道吗？霍朝怎么可能出现在那里？不行……”他弹了弹并不存在的烟灰，“虎鲨那一队就是在X-19附近失联的，八成被人做掉了，我知道二十多年前X-19什么样，能毫无痕迹地干掉虎鲨小队，只能是他们已经统一了，或者有贵人相助……难不成是他？”

　　兰迪想了想：“霍朝……会不会没死，逃到了X-19？”
　　雷龙凉飕飕地瞥了他一眼，兰迪赶紧低下头，不说话了。
　　“当初星际导弹炸毁X-18，多少人亲眼看见了？我们堵在X-18这头，拦住斯杰·路德那帮人，那时候铺天盖地都是导弹，没殃及X-19都算好的了。他霍朝就那么大能耐，没机甲没武器，还能穿过我们围堵跑出去？”

　　兰迪没忍住，多嘴问了一句：“那联盟那一头呢？万一派人救下来……”
　　“哈！联盟？那群人指望的上？”雷龙倚在靠背上，右手夹着电子烟，不屑道，“联盟才巴不得霍朝死呢，他们比我们更怕霍朝跑出去，就算真派了人，也肯定是来截杀霍朝的。一旦我们海盗失势，霍朝就没用了，更何况他还知道了X-18上有……”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然后低声骂道，“妈的联盟也是够狠，对打下自己半壁江山的功臣都下的了手。从霍朝登上X-18那一刻起，针对他的必杀局就开始了，他必须得死——联盟把一切都算计好了，根本用不着自己扔那枚导弹。”
　　“所以，”他用烟头点了点光屏上青年的脸，神色阴冷，“这个人到底从哪儿冒出来的？”

　　兰迪是后来才加入血燕的，对二十年前的事了解的不多，突然接收这么大的信息量，脑子一时间转不过来，下意识就接口：“和霍朝这么像……会不会是谁私底下搞克隆人吗？”
　　克隆人的行为违反人权，早就被联盟明令禁止了，但因为利益巨大，暗地里一直有人偷偷尝试……
　　雷龙沉默了一会儿。
　　“也不是不可能，霍朝在那些平民眼里可是救世主一般的存在，脑残粉太多了。光是顶着他这张脸，就能让不少人闻风丧胆。”雷龙眼睛弯起一个危险的弧度，“但这些人里面，肯定不包括我们血燕……我倒是想要看看，他的精神力，也有霍朝那么高吗？”

　　.

　　天边最后一丝晚霞也被吞没了，夜色不由分说地席卷上来，X-19处于人类社会边缘，周围可见的恒星不多，到了晚上抬头看天，就会觉得星河寥落。
　　微风送来诱人的食物香气，基地门口两个卫兵都觉得有些饿了。

　　两个人偷偷对视了一眼，然后其中一人压低声音说：“统领刚出去，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另一人依旧站得笔直，目不斜视：“你怎么断定？”
　　“你看不出来么？统领是跟那位一起出去的，而且感觉统领非常局促，跟我们回礼都显得僵硬……”
　　“……我搞不明白，你是怎么从一个面瘫身上看出来‘僵硬’的？”
　　“等你阅历再深一点，你也能看出来。要我说，他们肯定是去讨论军国大事了……”

　　卫兵心想：“什么军国大事不能在指挥室里讨论？非要出去说？”
　　他站的更直了，不再搭理另一个人的碎碎念。
　　“你那么严肃干嘛，反正这一会儿又没人，不行我快饿死了，我得找个过路的帮我买炸串去……”
　　可惜玩忽职守的念头刚冒出来，他们讨论的正主就出现了。

　　说话的卫兵立马闭嘴，下意识站直了，抬手敬了个军礼，舌头差点捋不直：“……统领。”
　　江淮远点点头，正想回个礼，突然意识到手里还握着一支白郁金香。
　　他立马转向霍连，想要物归原主。但霍连微笑着把手背到背后，就是不接。
　　卫兵嘴角抽了抽，脸色复杂。
　　敢情他们统领并没有商量军国大事……而是出去买了朵花？

　　.

　　姚城在X-19人心中有特殊的意义，官方政府也在这里，然而X-19的经济中心，却在距离姚城小半个星球的宛东。
　　宛东也是第一家族江家的所在地。

　　江劭钧坐在沙发，翘着二郎腿，手里端着一杯温度正好的普洱，动作优雅得能上时装杂志。
　　黎薇坐在他旁边涂指甲油，闻到了溢出来的茶香，头也不抬的问：“老古董，今天这又是什么茶？”
　　江劭钧：“金瓜贡茶。”
　　黎薇：“……这什么名字？”

　　江劭钧抿了一口，淡淡地说：“金瓜贡茶，是普洱茶独有的一种特殊紧压茶形式，形似南瓜，茶芽长年陈放后色泽金黄，得名金瓜，早年专为上供朝廷而制，故称贡茶。”
　　黎薇不解风雅，伸脚踢了踢他，不耐烦道：“说现代话。”
　　江劭钧叹了口气：“这连文言都算不上，怎么就不是现代话了？”
　　黎薇翻了个白眼，一点也不跟他客气：“文绉绉的，我听起来难受。”

　　江劭钧无声地盯着她，片刻后败下阵来：“行吧我说直接点，这大概是我喝过最贵的茶了，曾经的国家二级文物，保存在古中国故宫博物院。最有名的锦绣茶王香竹箐，在台商那里卖到了350万一公斤。好在宛东的气候很适合它，总算培育出了这么一小株。”
　　他知道黎薇对此不感兴趣，就转移了话题：“淮远要的那批机甲到了，后天我派人给他送过去，我想着提前跟他说一下比较好，”江劭钧问，“你要不要趁这个机会，和他说几句话？”
　　“谁稀罕他，”黎薇哼了一声，漫不经心道，“那个天天不着家的小子，翅膀硬了，会飞了，就让他死在外面算了，我最多给他收个尸。”
　　“是吗？”江劭钧慢悠悠地说，“昨天亚摩斯说了什么来着，好像说你儿子有……”
　　黎薇“当”地放下指甲油，打开个人终端：“我这就去问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