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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第 4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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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苏然还是没露面,在陆行的陪同下林轻舟将苏璇子送到了G省墓地。
天空飘着绵绵细雨,阴阴冷冷的。G省阴雨天多,已经一个多月不见阳光了。苏璇子特别讨厌这种天气,记得有一次,苏璇子脑子清醒时跟林轻舟讲故事:“往西走很远是非洲,那里每天都有阳光,很暖和呢。”
说话时,苏璇子正被铁链锁在阴冷潮湿,散发着恶臭的牲口棚里,浑身沾满了牛粪,湛蓝的眼睛里却闪着点点星光,美极了。
林轻舟觉得,她的母亲苏璇子是她见过的最美的美人。
来G省后就没看见过太阳,陆行觉得浑身发霉,办完苏璇子的事就订了机票要带林轻舟回去。
“陆行哥,我想吃酸汤鱼火锅。”林轻舟提了个要求,“好几年没吃了,我馋。”
说实话陆行真不想带她吃什么酸汤鱼锅,他只想尽快把林轻舟带回家交还给苏然,自己好自自在在地晒太阳。但考虑到林轻舟心情不好,好不容易回一趟家乡不满足她一点小心愿也说不过去,只得让林轻舟自己挑一家店。
林轻舟领着陆行和两个助手在街上转了半天,挑中了一家不起眼的小店
酸汤鱼火锅味道独特,陆行从没吃过,闻着那味儿觉得浑身不自在。但还是耐着性子给林轻舟夹菜,开导她:“轻舟,有些事你要想开些,当下你的任务就是好好养胎。你哥又有责任感又不花心,和他在一起你会很幸福的。”
林轻舟沉默片刻,轻声道:“陆行哥,我上趟洗手间。”
陆行没太在意,他们三个人三双眼睛盯着大门呢,能有什么事?
过了好一会儿林轻舟还没回来,锅里的鱼都快煮化了。陆行觉得不对劲,到卫生间找了一圈,里面没人,急忙抓住服务员细问:“有没有看到和我一起来的女孩子?”
“她早就从二楼走了啊。”
同平原地区不一样,山区的城市一楼有大门,二楼还有大门,怪不得林轻舟在街上转了好一半天,敢情是在找合适的地方好溜走。陆行从没在山区生活过,哪能注意到这茬?当即吓出一身冷汗,拔腿就往楼上冲,冲到二楼外的街道上一看,哪里还有林轻舟的影子。
她这时候溜走可千万别出什么事,陆行一边和助手分头找人,一边打电话给G省一位有能耐的朋友,请他发动附近的人手找人,两小时后朋友那有了消息。
破烂的小诊所外,林轻舟蜷着腰坐在花坛上,脸色煞白,浑身发抖。
陆行有点心疼,为那个一心想做好爸爸的苏然。他冷着脸走到林轻舟面前想骂几句。
还没等他开口,林轻舟扶着花坛,哆哆哆嗦地站起身,用毫无生气的眼神盯着陆行,轻声道:“陆行哥哥,请你告诉宫亚男和苏然,我肚子里已经没孩子了,”她提高了声调大喊,“日他坟的弄死我呀!”
“小子,当年要不是我们这帮人,苏氏哪有启动资金?你爹都不敢动我们,你一个毛头小子哪来的底气?”说话的是苏氏集团的老臣邹家定。
苏然含笑,淡淡地扫了邹家定身后那一众大汉一眼:“邹爷爷,我敬您和我爷爷一起打江山。但苏氏现在是跨国企业,做的是正经生意,打打杀杀早就行不通了。”
邹家定抚掌大笑:“什么跨国企业?你小子气死了你老子,一群人斗来斗去又算什么好东西?你们自己在明面上斗好了,我带着我的人走暗道,井水不犯河水。”
苏然摇摇头:“不行的邹老爷子,这些年保留你们的位子不过是为了给你们养老。你们是苏氏的人,出了事苏氏要受连累。”他笑笑,“我要当爸爸了,老爷子您也抱重孙子了,就不想过安生日子?”
邹家定冷冷一笑:“不用你操心,我的儿孙手上干净得很,全在海外。”
苏然敛住笑:“那就是没得商量?”他起身,“既然如此,老爷子您保重。”说完就要走。
邹家定眸光一黯,从桌子下拿出一把枪对准了他的后背:“慢着,你小子好胆量,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安眼线,把我们卖给了条子。”
闻言,苏然回身冲他眨眨眼:“所以您把我劫到这来?得,我也猜到您要来找我,所以提前跟您藏在澳洲的孙子打了声招呼。哦,对了,我手机里有您重孙子的照片,您想看吗?”
……
接到陆行电话的时候,苏然正在护士的帮助下龇牙咧嘴地包扎手臂上的枪伤。
“喂……”
听出他气息不稳,陆行问:“你怎么了?”
“没事,不小心被姓邹的堵着了,不过没吃什么苦头。”苏氏以黑起家,如今苏缘生过逝,苏氏集团内斗,老旧派系蠢蠢欲动。不得已,苏然刮骨疗毒,亲自将苏氏最古老的黑色地带一锅端。却不料被狗急跳墙的邹家定逮住了,幸好他早有防备。
一边在明面上与几大股东争股权,一边在暗地里收拾父辈留下的烂摊子,都说苏然继承了巨额家产,但其中的辛苦外人又怎么看得到?陆行听着都替苏然觉得累,到嘴边的话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倒是苏然自己问了:“事情办完了吗?轻舟怎么样?什么时候回来?”
陆行沉默片刻,心一横,缓缓说:“苏然,你的孩子出事儿了。是你妹妹自己做的,她现在在医院,要休养几天。这边没靠谱的看护,要不要从C城请一个来。”
苏然愣在了当场,呆若木鸡。片刻,他撕心裂肺地冲手机喊:“我管她去死!”鲜血瞬间浸透了身上白色的纱布,眼泪顺着脸颊簌簌滑落,他握紧拳头,弯腰痛哭出声,凄凉地重复道:“我管她去死……”
从医院里醒来的那刻起林轻舟就后悔了,她爱阿妈,可她没办法替阿妈出气。有时候执念会让人变成连自己都觉得陌生的恶魔,她用最愚蠢的方法报复了苏然和宫亚男,自己也被自己打入了无间炼狱。
走出医院时,外面刮着惨惨淡淡的小风,天空依旧下着下雨,阴阴沉沉地看不到太阳。她发现自己的心脏木木的,再也无法感觉到喜怒哀乐,仿佛灵魂里少了什么东西似的。
陆行问她:“你怎么打算的?跟不跟我回C城?”语气里多了以前不曾有过的疏离。
她木然地摇摇头。
“好,”陆行将一张卡塞到她手里,“这是你哥给你读书的钱,去国外还是做什么你自己决定。”
她摇摇头:“我不要。”
“你哥说,如果你不要就扔了吧。”说完,陆行上车绝尘而去。
林轻舟站原地发了好长时间呆,将卡掰成两半扔进了垃圾桶。拖着僵硬的腿上了公交车到了火车站,买了张火车票,坐了十几个小时绿皮火车,又坐了三个小时乡村小巴士,回到了阔别多年的故乡。
先前苏缘生给的钱早已花光,继母几年前跟别人跑了。走进院子,以前用来锁苏璇子的牲口棚摇摇欲坠,家里的三间大瓦房上长满了半人高的茼蒿,弟弟在院子里快乐地踩水坑玩,林富余拿着烟袋蹲在屋檐下吧唧吧唧地抽着,林奶奶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迎上来:“细妹耶……”
……
晚上,林轻舟缩在散发着霉味的被子里不敢合眼,屋里屋外一片黑暗,甚至看不到一丁点星光。头顶不断传来细细碎碎的声响,她知道那是老鼠在打架。奇怪,小时候她敢用手抓老鼠,现在却怕得很,心里头直发毛。
突然,一只老鼠“吱”的一声从房梁落下,落在她的被子上,吓得她飞快地从床上坐起,伸手抓住灯绳用力一拉。可力道太大,年代久远的灯绳应声而断,钨丝灯并没亮起,四周依然一片漆黑。
就在这时,枕头边仅存最后一丝电的手机响了,她抓起手机看清了上面的名字:哥哥。
她飞快接通:“哥。”
山里信号不好,手机里传来苏然断断续续,醉醺醺的声音:“林轻舟……你对不起我……我对不起你……我恨你……”
他话还没说完,手机已经自动关机了。
林轻舟急了,赶紧翻身下床摸索墙壁四周想找插座,找着找着,她想起家里根本没插座,双腿顿时一软,顺着墙壁坐到潮湿的地上,抱着小腹轻声呜咽起来:“哥……我想你……我错了……可我回不了家了……”
黑暗彻底淹没了她的视线,她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