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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一劫 江湖遍地是仇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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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清和的手指还停在他的嘴角,不大习惯与人这般亲密接触的云想容僵直了身子,下意识的侧过脸。
那惨白的脸色,僵直的身子,单薄的衣衫,活脱脱一个正在被恶棍强迫的美人。
云美人半抬着眼看他,眼神冷硬。
行吧,还是个冰山美人。
晏恶霸本想继续感受下指尖细腻的触感,却还是在云美人的眼神下,乖乖的收回了作乱的手。
没有化完的糖还在他唇齿间发酵,云想容的神色是暖的,吞吐间气息都带着甜意,可他的眼神却冷硬的让人不敢直视。
他就坐在那里,晏清和一抬手就能抚上他的唇,却又好像隔着山峦,隔着云雾,他跋山涉水走一辈子,也走不近。
这样矛盾的一个人。
坐在床旁边的晏清和撑着头看他,他垂着眼数锦被上的花纹。
两人都没有说话,空气静默了许久。
最后还是晏清和先开的口,单刀直入,言简意赅,“云公子,可有婚配?”
云想容侧着头,不明白他的意思,“不曾。”
晏清和突然欢喜的笑了,眼波流转间,尽显风流,他说,“我也没有。”
“……?”
这又是个什么意思。
云想容盯着他瞧了半晌,心里模模糊糊有了个荒诞的念头。
“所以…”
所以你看我怎么样?
上得厅堂,下得厨房,长的风流俊朗,床上功夫也棒,家里无父母赡养,有山还有房。
适合婚配的不二人选。
不过他却没有将这话问出来,怕吓着那人,更怕早早的被拒绝,没了最后一点念想。
他只是深深的,眷恋的,看了他一眼。
似有千言万语想说,可到最后都只化作这寻常的一眼。
“清和。”晏清和突然道。
“……什么?”云想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叫公子太见外了,你可以叫我清和。”晏清和笑着说。
虽然他觉得云想容清泉击玉一样的声音叫他公子也很好听,但总显得太过生疏。
慢慢来吧。
温水煮青蛙还要给青蛙适应的时间呢。
“……”云想容沉默了一会,喊道,“清和公子。”
他从来不曾与人太过亲近,他温和有礼的同旁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不过分疏远,也不过分亲昵。
他清醒的将这世间万物与自己分隔开来,或许只是因为太害怕失去。
于是,便避免了一切的开始。
晏清和看了云想容一眼,弯了弯嘴角,没说什么。
既然前两个字是他想听的,那后两个字他便可以当做没听到。
不过,这个人比他想的还要冷淡。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妻。
他理了理衣衫,站起身来,对云想容说,“你好好休养,我去把药熬了。”又想到了方才他赴死就义一般喝药的动作,笑道,“我熬药你放心,不会像阿聆那样,把黄连当糖根放。”
云想容面无表情的维持着最后的尊严,“云某不怕苦。”
晏清和将喝完了的药碗端起,敷衍的点头,“是是是,云大侠这般吃的苦中苦,日后定能成为人上人。”
说罢,给了他一个潇洒的背影。
他身上的伤没好的完全,伤口还隐隐作痛,醒过来后被那药和晏清和折腾了许久,便生了些乏意。
云想容靠在床上,想着还有一碗药没喝,也不敢闭眼小憩,强忍着睡意,睁着眼继续数花纹。
数着数着,被子上的一朵开始变成两朵三朵四朵五六七八朵。
更想睡了。
晏清和端着药,推门进来时,就看到他头侧靠着床,头发随意的散乱在床上,大概是睡着了。
他失笑,走近,小心的将他的动作摆正,撑着他的头,慢慢的将他放到床上。
云大侠侧着的那一边已经睡出了浅浅的红印,大抵是皮肤太白的缘故,晏清和伸手,将他贴在脸上的几缕发丝拨开,又趁机摸了摸他素净的脸上突兀的红印。
睡梦中的云想容不自觉的偏头,晏清和笑着收回了手,替他把被子盖好,轻轻的掩了房门。
屋外,月满中天,繁星点点。
他照例去青聆的房间看了看,小姑娘的枕边堆满了零嘴,被子被她踢到了角落,堪堪盖住了腰,睡的到是香甜。
他拿起被青聆压在枕边的甜食,放到桌上,熟练的将被角掖好,又关了透着凉风的窗户,这才退了出去。
云想容醒来的时候,太阳才刚刚冒了个头,暖暖的阳光透着半开的窗户透了进来,桌上汤药冒着热气,旁边放了一颗糖衣裹着的糖果。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身上的被子应该是晏清和替他盖的。
他从六岁自己一个人睡开始,便没有再让别人替他盖过被子。
云想容无端端的想叹气。
他起身,将床边的药端起,喝了一口。
不算苦,只是带着中药惯有的气味,跟青聆熬的那碗比起来,甚至可以说是一碗甜汤。
虽然他还是不喜欢。
他看着桌上那颗糖,犹豫半晌,还是拿了起来,装进袖子里,却没有吃。
他一出去,便看到青聆在院子里,正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青聆今日穿了件桃色的衣裳,秀直的长发梳了个辫子,规矩的编在脑后,白净双手拿着一个大勺子,在锅里转来转去。
她笑着同云想容打了个招呼,露出一颗尖尖虎牙,“云哥哥!”
云想容点点头,回了一声,问:“阿聆姑娘,你在做什么?”
“煮粥。”青聆用大勺子拨了拨锅中一团粘稠的看不出原本模样的东西,有些沮丧,“本来是想给你们做早餐吃的,现在看来,好像吃不成了。”
云想容看了一眼,柔声安慰道:“我觉得你做的很好。”
青聆狐疑,虽然心里对自己的厨艺有着清醒的认识,但看着云想容一本正经的神情,还是忍不住问道:“真的吗?”
云想容点头。
比他好多了,至少还能看出来原来的样子。
小姑娘被哄的眉开眼笑,深信不疑的舀了一勺起来,尝了一口。
“……”
云想容看见青聆整张脸都扭曲了。
她缓了半晌,认命的放下勺子,有些尴尬的说,“不然我们还是让晏哥哥带我们去镇上吧。”
云想容沉默,在心里想着该怎么鼓励这个好像有些受伤的少女。
却听到身后推门声传来,晏清和从靠着云想容房间的屋子里走了出来,柳青色的外衫衬着他挺拔的身姿,像极了寒冬褪去后缓缓而来的三分春色。
他脸上带着才睡醒的慵懒,漫不经心的打了个哈欠,说,“我还没醒呢,阿聆你就把我的差事安排妥当了?”
云想容这才注意到他的衣裳大多是青碧色的,自己身上这身翡青色想来原也应该是他的。
只不过他身板更加挺直,崩直了的腰身,比起晏清和的风流春意来说,更像是雨后洗刷过的翠竹,凌霜傲雪,坦荡从容。
青聆灵动的大眼睛转了转,连忙躲到云想容身后,只探出一个头,笑嘻嘻的说:“我不是想着让云哥哥好好补一补嘛。他躺在床上这几天,除了喝药还是喝药,好不容易能自己走动了,难道还要同我们一起吃白粥?”
身后的青聆扯着他的衣角,晃啊晃的,带着撒娇的味道。
云想容还是第一次,被妹妹一样的小姑娘扯着衣角撒娇,也算是一番新奇的体验。
至于吃什么,他倒是没有多大的意见。
云大侠除了不喜欢喝药,再没有别的东西不能接受,顶顶好养活。
晏清和看着躲在云想容背后的小姑娘,哼了一声。
学聪明了,知道拉别人下水,拿别人当挡箭牌了。
到底是谁想去,他心底明镜一样。
他也没有多计较,照顾着正直诚实的云大侠,上前揉了揉青聆的头,顺便拉着云想容,说:“走吧,去镇上了。”
青聆在心里偷笑一声,乖乖的跟在后面。
城镇离的不算远,青聆还小的时候,晏清和经常抱着她来,后来小姑娘长大了,来的次数却少了。
晏清和不让她一个人下山,他下山时也很少让小姑娘跟着,除非有什么重大的节日,才会带小姑娘过来逛一逛。
今日说来也巧,恰好立春。
被寒冬笼罩了许久的城镇得到了解放,姑娘们兴致盎然的挑选的入春的新衣裳。花花绿绿的,一眼望过去,衣裳比人还抢眼几分。
晏清和将他们带到城里有名的酒楼,他没什么想吃的,问了问云想容,云想容说他没什么忌口,看阿聆姑娘。
于是最后按照青聆的味口点了餐。
菜呈了上来,晏清和象征性的动了几筷子,便没有吃了,撑着脸,看美人。
美人坐姿端正,吃的也细致,再配上他那张高山孤雪一样的脸,简直秀色可餐。
云大侠基本只夹自己面前的菜,晏清和看了一眼,不动声色的将菜色记在心里。
好吃好喝了一顿,顺带着买了一路的甜点零嘴。
小姑娘好像只有这一点爱好。
路上看到一家卖糖的,包装与晏清和给他吃的那颗有些相似,云想容便多瞧了几眼,被晏清和注意到,以为他喜欢,就买了下来。
回去的途中看到一家成衣店,铺里挂着一件银白色的衣裳,广袖流风,衣上绣着精细的纹路,腰间挂着一块白玉流苏玉佩,晏清和一眼就相中了,于是又顺道给他们买了些衣裳。
来的时候两手空空,走的时候东西都提不下了。
晏清和果然不喜欢带青聆下山。
大概是好不容易下一次山,青聆今日高兴的很,回去以后把她藏着不舍得喝的果子酒抱了出来,说什么要同他们一醉方休。
不知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乱七八糟的话。
云想容向来是滴酒不沾的,酒容易误事。
但捱不住小姑娘眨巴着眼睛可怜兮兮的请求和在一旁添油加醋的晏清和,也跟着他们喝了几口。
果子酒没有太多的酒味,更多的是果子的甘甜和清香,喝起来和甜水一样,没有太大的感觉。
可到底带了酒的醇意,青聆说的时候豪情万丈,喝起来,没几杯就醉醺醺的抱着酒杯打嗝了。
晏清和笑着将小姑娘抱回房间,安置好。
回来的时候看见云想容呆呆的坐在凳子上,不知在想什么,眼神茫然。
他试探性的喊了一声,“云公子?”
云想容指了指自己,“云公子。”
晏清和看到这一幕,也知道他是醉了。却没想过云大侠同青聆一样,果子酒都能喝醉。
也没想过平日里看着形色不露的云大侠醉起来这样可爱。
喝醉了的云想容倒是乖巧,安安静静的坐着,也不闹,脸色都没有变,一副淡然从容的样子,只是眼神没有焦距,朦朦一样透着雾气。
他看着这样的云想容,眼波一转,挨着他坐下来,神色有些不怀好意:“晏清和?”
云想容指了指面前的人,一板一眼的答道,“晏清和。”
“唇?”晏清和问。
“唇。”云想容的手指搭上自己的唇畔。
“吻?”
“……”
云想容歪着头想了想,手指抵着自己的唇,有些茫然。
晏清和突然凑上去,面前人鸦羽般的睫毛轻颤。
他轻笑着,贴上那微薄冰凉的双唇,轻轻的咬了一口,抓着云想容放在唇畔的手指,带着他描摹自己双唇的轮廓。
吻毕,含着他冰凉的手指,看着他染了胭脂血色的丹唇,笑眯眯的说。
“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