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练笔与杂谈》吉尔吉加

2、七月四日

　　这原本是一片黑黑的地方，什么都没有。大概一秒钟之后，出现了一个婴儿，这婴儿长得不太自然，不像平常的婴儿那样红通通皱巴巴，还挂着鼻涕。她的妈妈把她的包被掀开了，尿布拿下来，这是个女孩子。一行字迅速地刷过：“论说呢，还是男孩好。”紧跟其后的是一片论战，男孩女孩都好扒拉扒拉XXXX年了还在说男孩女孩真是有趣云云，没办法现实就是这样性别优势你无法冲破你说都好便不对我说好便对云云。但这些话也很快过去了，后面跟着的就是“别听啊，别说啊”等笑嘻嘻的建议，但并没有人能憋住。

　　这些激越的文字，是有很多颜色的，冷静的蓝色和热情的红色，突出的黑色和平庸的白色，就像是声音有大有小，隔在门板后面的声音总是听不懂，到底是在床上揉打还是有恶人在敲门，就像文字的颜色和意义总是不能够对上。小巷口出现了，垃圾扔在街上，好像是个还剩下半拉油条的塑料袋子，这袋子上立刻有字，其中两个是“环保”，还有两个是“公德”，此外还有“就你事多”和“我就哔哔”，仿佛四五队拔河队员，在拔一条看不见的绳子。然而大多数时候队员们又互相换位置，友军和敌军是不清楚的，绳子在哪里也不知道。

　　从小巷子里出来的女孩，也不知道是不是原来那一个，背着小书包早早出门，背着小书包晚晚回来。太晚了，路上有狼狗跟着，光影变换几轮狼狗不见了，换成一个小男孩跟着。光影再变换几轮，小男孩和小女孩长成了大男孩和大女孩，衣襟从拉起来变成大敞着，过了膝盖的长裙也变成没过膝盖的短裙，大男孩说大女孩真美，大女孩说大男孩不够真心；一些人说大女孩太矫情，一些人说大男孩太不会哄女孩子；一些人说大男孩看起来不像是个好人，像是街上小混混，一些人说大女孩居然穿短裙，里面定然没有安全裤，他们一眼便能看出。

　　之后几年这城市沉寂，文字也沉寂，只有大女孩的妈出门的时候看到空气中漂浮着“那学校可不怎么样”“就说早恋有问题”和“看那谁谁家孩子如何如何”。大女孩的妈回家之后，忍不住也漂浮了一条“……你从来都不管孩子学习，不知道嫁给你有什么用”，另一个人便没有文字可漂浮，另一个人一句话也不说，他瘫在沙发上，吃完饭准备出门。上午要洗衣服，上午要随便做点什么吃，下午要睡一会，下午要看看电视，下午要看看自己种的花，晚上要问问他上次说的升职怎么样；上午要去上班，上午要做完工作再做工作，上午要去食堂打饭吃，下午要准备午休的时候随时被喊起来，下午要和同事吹牛逼，晚上要说升职然而并没有升的事情，晚上最终什么也没说，晚上用鼻子哼出了一堆嗯嗯，哦哦，用嘴说了一句行了。

　　大女孩回来的时候变成女人，此时文字大抵有两派，女孩不该这么早结婚，女孩不早结婚怎么办，红白玫瑰，扭打无果。女人有时候和父母抱怨，心里却在笑；有时候和父母笑，心里却在抱怨。男人不是原来的大男孩，大男孩也许有他的女人，也许没有，男人踏实勤劳安分，女人精明操心节约。有天男人买一束玫瑰花，女人很开心，楼上飘来一句话是“不过日子”，楼下飘来一句话是“狗拿耗子”。女人就觉得好像不是那么高兴了，但又好像有点得意，高兴中掺杂了得意，好像不是很单纯，但总是让人快乐。男人感觉自己完成了一项任务，就像是做任务一样之后又做了更多事情，女人感觉高兴中开始掺杂更多得意，但她分辨不出这是不是更快乐。楼上没再有人说“不过日子”，但能听到好像是在打架，天花板也有反应，“呯呯”的。楼下变得柔软起来，低调得很，楼下老夫妻的小儿子没钱买房子，楼下偶尔会传来一句“但我们可不像他们那样”。

　　又过几年有了孩子。

　　孩子是男孩，文字却一点不少，男孩长大了要买房子，男孩长大了要娶老婆，男孩长大了要传宗接代。一项一项全是压力，又有点幸福，此时终于可以说“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你养不起不能说我养不起”。但天外还有声音传来，思想落后，观念老旧，封建残余等等，然而类似的话，在女人小时候并未少过，虽然文字的排列似乎不一样，但意思都很挑剔，做什么都是错，好在这时候终于可以说“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

　　孩子成绩不好，家长会妈妈去，妈妈不愿意去爸爸也不愿意去，去了之后被老师训，回来把孩子打一顿。又说棍棒底下出孝子，但真正的孝子总不能是棒子打出来，两个观点各有高地，总之孩子被打了一顿。孩子说：“以后老了不养你们！”男人说：“再说我再打你一顿！”女人说：“你养的好孩子！”

　　孩子长大了，经历了上衣拉链从拉起来到敞开了的过程，有女同学在这点上就不太自由，不敢敞开让奶奶看到，就算里面还有一件T恤，奶奶也要说“敞怀漏-奶！”。女同学不太懂具体什么意思，但还是会害羞，但是拉上拉链同学又说她土，而且热。上生物课，老师喊女同学去念男□□官，女同学念到睾-丸的时候，一时间想不起来这个字怎么说，下面一群男同学起哄念，女同学脸通红了。人身上长的东西，不能念出来，念出来就是黄-色，但是念得人未必觉得自己黄得不好，反而认为听的人黄得很不好，听的人脸红了，那是被撩到了，生气了，就是害羞了，哭了，这是装得，太矫情，教人喜欢不起来，这是听的人的罪过。当然，更多时候是念得和听得都不好，围观的人一看，啊呀现在的年轻人，乌烟瘴气的。于是“生理课应当正常教育”“我们那时候多单纯”“三年血赚死刑略略略”，也是可讲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