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茶轩》玦未满

2、卷一 曲水流觞（一）

　　兰亭丝竹。高会群贤，其人如玉。曲水流觞，灯前细雨，檐花蔌蔌。据南朝梁吴均《续齐谐记》："昔周公卜城洛邑，因流水以泛酒，故逸《诗》云'羽觞随流波'。"永和九年三月初三上巳日，晋代贵族、会稽内史王羲之偕亲朋谢安、孙绰等军政高官，在兰亭修禊后，举行饮酒赋诗的“曲水流觞”活动，引为千古佳话。这一儒风雅俗，一直留传至今。

　　苏城十月菊黄蟹肥

　　林鹿踏进艾茶轩的时候，一阵微风吹动了她的雪纺衬衫，她感受到了，自己的背上全是冷汗。开口还是抑制不住颤动的声线：“我姓林，预定了三楼的包厢。”站在收银台前的是个年轻的姑娘，带着江南女子特有的清丽温婉，对着林鹿微微一笑，说：“林小姐，请。”
　　三楼的那个包厢，林鹿并不陌生，对于她来说，这儿既是逃避现实，远离伤害的桃花源地，但她同时也清楚，这也是黑暗血腥的地狱，更可能成为她今后一辈子的噩梦。林鹿走向倚坐在窗边的女子，苏城五月的阳光还是柔和的，阳光下的那位女子，气质淡雅。林鹿回忆自己与其的数次见面，她的五官并不明艳，体型中等，若在茫茫人海中必不是显眼的那类人，但她那双深邃的眼眸，仿佛可以看透人心。再加上那右手残缺的半根小指，着实让人好奇其背后的故事。
　　“林小姐，好久不见，这边坐。”那窗边女子伸手指了指她面前的位置，并用手边的茶壶给林鹿倒了杯茶。
　　“陈小姐，他......他还有两个月就要出来了。”林鹿显然没有心情细细品味茶水。她抬头看着陈墨，眼神中充满恐惧。
　　“林小姐，你第一次来我这儿已经是一年多前了，你之后隔了半年多又来找过我，在之后是三个月前，上次我们见面是上月中旬，这来的越来越频繁，我这边，自然也看出了你的不安。”陈墨伸手将窗关上。前三次两人的见面，主要是倾听林鹿的遭遇和对其进行心理疏导，部分进入三楼这个特殊包厢的客人，可以在经过数次心理疏导后，放下心中的怨结，或者说暂时放下。当然也有像林鹿这样的客人，想要与艾茶轩进行一笔特殊的交易。
　　“我......我其实中间来找过您几次，但许先生让我再回去好好想想。”林鹿咬着下唇，“许先生也很认真地给我分析，可是我还是放不下。”
　　“那么，你应该了解过我们这儿的规矩了？”陈墨放下茶杯，左手细细抚摸木桌边缘雕刻的纹路。
　　“半月前和你见面那次，离开之前许先生和我说过......”
　　陈墨盯着林鹿半响，轻轻叹了口气，离开座位转身到了书桌前，拉开桌上的抽屉，拿出一个褐色木盒，拿起桌上的内线电话，将许慎唤了进来。
　　哒，哒哒，一长二短的敲门声后，许慎进了屋内。他看上去年逾五旬，头发花白，看起文件时，还得戴起挂在胸前的老花镜；但他时刻挺直的脊背和沉稳的步伐，透着与其年龄不符的健壮。他同样抱着一个盒子，坐到了林鹿的对面。
　　“虽然谈生意一开始就说报酬一事不太好，可我们干的毕竟是见不得光的勾当，也请林小姐体谅。希望我们的合作可以顺利进行。”许慎一坐下来就开门见山，“当然，就像我之前对林小姐您说的，有些仇恨放下了好好过自己的日子最重要，我们还是希望您可以考虑清楚，到底要不要做到这一步，林小姐，您现在选择放下还来得及。”
　　“我会按照你们的指示，配合你们工作的，我只希望那个人永远得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林鹿显然下定了决心。
　　“林小姐，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们就要详细谈谈合作事宜了。”陈墨轻笑，打开了那褐色木盒，拿出了一个老式手机，许慎则是在他带进房间的盒子这，拿出了一打文件。老式的折叠手机在这个被智能手机充斥的时代中仿佛是历史文物，陈墨拿在手中细细把玩，许慎则将一份文件递给林鹿，让她仔细阅读。
　　简单来说，艾茶轩需要满足林鹿的心愿——将她所提供的目标，变成死亡的状态；而与之对应，林鹿则需要提供一份资金和帮助艾茶轩完成两份其它顾客的单子，当然，这两份计划中，林鹿并不一定成为那个直接完成最后一击的人物。这显然是一份不平等条约——对于林鹿，也对于所有与艾茶轩签署这份合约的人来说，但是这种事情，显然无法用社会意义上的平等来衡量。实际上，从他们打开文件的那刻起，他们就已经和恶魔签署了条约，现在他们已经失去了反悔的机会，他们只能遵循指示向前，因为当他们回头望时，走过的路都早已灰飞烟灭，后退的代价他们无力承担，前行的痛苦也只有他们自己才能体会。
　　“这些条款林小姐只需看看，不用签字，毕竟这种违反刑法的合同，恐怕就是有了双方的签字画押也不受合同法保护吧。”茶室的沉默被打破，“在你的委托办完之前，我们要收到半数的钱，要现金，更重要的是，你至少要完成两项任务，林小姐，你需要好好准备啊。”
　　“这是你之后和我们联络用的手机，这是可以连接手机的变声器。”陈墨将木盒中的物品递给林鹿，“通讯录里面有三个电话号码，前两个是我们这边的联络电话，最后一个是这个手机的号码，平时除了艾茶轩的这两个电话外，其它的来电你不需要接。这些号码的注册人都是七八十岁的老人，电话也无法连接至互联网，也未使用这个号码注册过什么账号，理论上不会有外人偏大这个电话的。”
　　林鹿将东西收好，深吸了口气，对艾茶轩两人道谢，“那么我的......”
　　“林小姐，你舅舅......”
　　“他不是我舅舅！”林鹿有些激动地打断。
　　许慎皱了皱眉头，显然认为林鹿有些易于激动，不利于后期计划的开展。陈墨无奈轻笑，“好吧，林小姐，王天赐现在还在狱中尚未出来，这是其一；其二，我上次告知过你，这是可不是出门去扔个垃圾这种小事，我们要通过前期的调查研究好好了解我们的目标对象，再制定计划，这是一个漫长的周期。毕竟你来找我们，可是想让王天赐死亡，而自己却可以全身而退，不是吗？”
　　屋内又一次陷入沉默。半响，林鹿起身离开。
　　当林鹿走出艾茶轩的时候，外面的阳光依旧，她却感到寒风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