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断》没铭

6、第 6 章

　　我心不在焉地跟双马尾说再要一杯红丝绒咖啡，送到靠窗第二桌，然后举起手机给她扫码。

　　她随口说：“原来你们真的认识啊，刚刚小烨跟我说的时候我还以为你是唬他的呢。”

　　“你们上班可以这样跟客人开玩笑吗？”我干巴巴地问。

　　“不可以，但我觉得你不是一般客人。”她语气很轻快。

　　“嗯？”

　　“你一下买了这么多，又跟我们常客认识，”她打了个响指，“所以肯定还会来的。”

　　“哦，准回头客就能调侃啊？”我扯了个笑脸。

　　“从你进门说第一句话开始，我就觉得你这人开得起玩笑。”她笑得有点狡黠。

　　“我就当你在夸我随和了。”我从吧台的糖果篮里拆了颗糖塞进嘴里，荔枝味的，很甜。

　　“可以呀，本来就是好的意思，”她端出来一杯咖啡，“我觉得你这样性格的人特别好。”

　　“哪种好？”我把嘴里的糖咬碎，咯嘣咯嘣的，“适合做朋友的好，还是做恋人的好？”

　　她看我一眼，脸红了。我这才想到自己话里的歧义，刚想解释，她就说：“两种都合适。”

　　“红丝绒也好了，你送过去还是我送过去？”她飞快地说。

　　“我来吧。”我接过托盘，转身就走。

　　真的合适做恋人吗？我不止一次想过我不是一个合格的恋人，虽然唐安译也不是，两个人在一块儿过日子跟小学生一样，吵吵闹闹的。

　　但每次吵完和好又很快，也没谁觉得先低个头这件事有什么大不了的。

　　所以我又来送咖啡了，这其实是个技术活，我得保证它不洒出来。

　　“您的红丝绒。”我小心地把咖啡端到桌上，发现自己还挺有端盘子的天赋的。

　　“你…脚还好吗？”那个女人看着我，眼神里除了担心更多的是好奇。

　　一个瘸子怎么会在咖啡厅做服务员呢？
　　这实在是一个很不错的下午茶放松话题。

　　“不好，出了点事，以后都得这样了。”我故意说。

　　“啊，”她小声惊呼，“不好意思，冒犯你了。”

　　演技很一般。
　　唐安译怎么会跟这样无聊的人每天一起喝下午茶。

　　“没事的。”我冲她友好地笑了笑。

　　“之前没见过你…”她又接上话，显然不想让谈资这么快离开。

　　“我是新来的，”我抱着托盘随机应变，脑袋里飞速编着故事，“你知道我这样的人不好找工作，老板看我可怜就收留我了。”

　　桌上的人都低叹一声，我这个角度能看到唐安译的目光落在我脚上。

　　于是我接着说：“我这个样子，不做点什么的话很难养活自己。何况爸妈还在老家，他们都退休了，每个月还要等着我转钱过去。哥哥姐姐们要是有什么合适的兼职，还希望能帮我一把呀。”

　　看来我的故事还起了点作用，那个女人面露不忍：“你也挺不容易的，看你的样子应该也没多大吧，这就要扛起整个家了。哎，要不你加我微信吧，有什么你能做的事我就联系你。”

　　“好啊好啊。”我开心死了，掏出手机正要去扫她的微信二维码，她的手又抖了抖。

　　“怎么了？”我疑惑地看着她。

　　“你这手机，都摔着这样了还不换块屏幕吗？”她担忧地看着我稀碎的手机屏幕，仿佛下一秒那些碎片就会原地炸开。

　　“啊，那个，我这个月工资到了就去换，哈哈。”我干笑了两声。

　　唐安译动了动，掀起眼皮看了眼我的手机，好像也被它破碎的程度惊到了。

　　我其实也不是不想换，就是腿瘸着懒得去换，出门在外我一个挺帅气的小伙子歪着走路肯定不行，让季满帮我跑一趟他又不乐意。原本是打算明天去的，估摸着腿也差不多能好到让我以一个正常人的姿态行走了，谁知道碰上这么一茬。

　　看来屏幕碎得还是很有价值的。

　　“那你们有什么需要再找我。”

　　我拎着托盘，尽量瘸得更严重点，果然听到了背后小声地议论。

　　“这个弟弟好可怜啊，还这么年轻呢。”
　　“他家里条件要是好一点也不至于这样，哎，惨的事都赶一块儿来了。”

　　我并不介意在外人面前表现得脆弱，只要能多点跟唐安译的交集，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等老子抓到你了非把你腿打折了，看你还能往哪儿跑。

　　但当务之急是——

　　我趴在吧台上小声喊：“美女，你们老板呢！”

　　双马尾虽然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压低声音，但也自觉的跟着趴下小声回答：“我们老板从来不来店里，平常都是经理在管。”

　　一个咖啡店还有经理，真是岂有此理，但这会儿我只能忍气吞声：“那你们经理呢，你叫他过来，我有事找他。”

　　“行，你等会儿。”她很靠谱的应下了，跑到楼上去叫了一个人下来。

　　来人年纪也不大，手腕上戴着块一看就很贵的表，也不怕晚上走夜路被人砍了。我就说一般人怎么会把店装修成这个逼样，原来是个闲得没事开家店玩玩的有钱人。

　　“敝姓陶，先生找我有什么事吗？”他像模像样的伸出手来，我只好跟意思一下握了握。

　　“陶先生，是这样的，你们这店还招人吗？”我问。

　　“你…”他费解地看着我，又转头看了眼双马尾，“小秋，这是怎么回事？”

　　“啊，你不是来谈合作的啊？”小秋瞪着我。

　　“不是啊，我来应聘的。”我说。

　　“我们店确实在招人，但你这腿…”小秋有点尴尬地说。

　　“不不不，我腿没什么问题，就是前几天崴了一下，我去医院看过了，明天就能好了，真的。”我拍了拍大腿，万分诚恳地看着陶老板。

　　“没有后遗症吧？”他有些为难的样子。

　　“没有没有，只是崴了一下，真的没什么事。”我怀疑这老板脑子不太好，崴个脚怎么还能崴出后遗症来。

　　“那…行吧，”他点了点头，“你要不下周开始过来，我让小秋这两天帮你排班。”

　　“我明天就过来吧！”我积极地说，“我明天就好了，这三天不算工资，就当我练练手习惯习惯！”

　　“哥，我排班也要时间的…”小秋有些无语。

　　“没事啊，我边上班你边排嘛，不急，我这几天义务劳动，哈哈哈哈哈。”我控制着笑容。

　　“行吧，那你明天过来，早上九点到。”陶老板看了我一眼就上楼了。

　　我撑着吧台松了口气，小秋突然凑过来：“你到底想干嘛？”

　　我被她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什么，上班啊。”

　　“你，一下子就买这么多东西的人，来做服务员？”她眯着眼睛，“说，你到底有什么企图？”

　　“没有没有。”我心虚地摆摆手。

　　“我可告诉你啊，我不是那么随便的女孩。”小秋盯着我。

　　“你想说什么？”我是真的疑惑了，这姑娘打什么哑谜。

　　“虽然你性格挺有趣的，长得也还不错，但我不是容易被套路的人。”她脸皮又有点红。

　　“啊…你误会了，”我怎么也没料到她能想到这一层，“我对你没意思，没企图。”

　　“你？为什么啊？”她这会儿倒是脸皮厚了。

　　“因为我喜欢男人，”我从兜里拿出一根烟，叼在嘴里，“靠窗第二桌，正对面那侧坐在过道边上，穿着驼色毛衣黑裤子黑皮鞋，手里握着一个黑色的手机，长得挺好看的那位。我看上的是他。”

　　她愣了半天，把我嘴里的烟拽下来：“店里不准抽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