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断》没铭

3、第 3 章

　　我梦到自己变成一条鱼，活在海里的那种，我非要沿着河游到城市去看看，我的鱼爸鱼妈鱼哥鱼嫂反正就是一大家子鱼都拦着我。

　　“我们生来就是活在海里的，没有逆流而上去城市的道理。”他们吐着泡泡说。

　　“但唐安译在那里，他不是鱼，没法活在大海，我得去城市里找他。”我说。

　　“你会被抓走吃掉的，就算没人抓你你也会死，那里不适合我们生存。”他们继续吐着泡泡。

　　“死就死吧。”我满不在乎地说。

　　几条鱼一拥而上拦着我，推搡着我往后退，抓着我的肩膀使劲摇晃。还有几个鱼估计看我不爽很久了，毕竟像我这样有智慧的鱼是很少见的，直接趁乱扇了我一巴掌。
　　我挣开束缚抡圆了胳膊想打死这傻逼，然后就醒了。

　　季满把我从浴缸里捞出来，使劲晃着我：“醒醒！张朝尹！还活着吗？”

　　我一把推开他：“刚刚你是不是扇我巴掌了？”

　　他岔开话题：“你干嘛呢泡在水里，想变成美人鱼游走啊？打你电话也不接，吓得我差点报警了！”

　　“你想屁呢，我是太累了，泡澡泡得睡着了，”我站起来擦干身体，套上一件T恤，“手机刚被我砸了一下，不知道还能不能用。”

　　季满从门边上捡过来一只屏幕碎成好多块的手机，试了试：“还能用，就是屏幕得换了，我说你好好的砸手机干什么？”

　　“唐安译这个狗，挂我电话，真是要被他气死，你进来看到客厅的地没有，我拖了五遍，”我伸出五根手指，冲他得意一笑，“对了，现在几点了啊？”

　　“三点。”季满脸色有点难看，拿起我的手机看。

　　“哦，那还早，他最近总是很晚回来，啧，说不定外面有人了，我跟你讲，我怀疑他外面有情人。”我边说边走到房间，打开衣柜找袜子穿。

　　“张朝尹。”

　　“干嘛啊？”我回头看季满，他站在房间门口，脸绷得很紧。

　　“跟我出去一趟。”他说，不是商量的口气。

　　“去哪啊，干什么去，快不快，唐安译说不定早回家呢，虽然他好久没早回家了，但是他出门前说会给我带虾肉馄饨，老街口那家店的。”虽然唐安译是个傻逼，还可能在外面搞小男孩，但是想到他带着馄饨回来我可以稍微原谅一点。

　　“去看医生。”季满盯着我的样子很可怕，像梦里那些鱼。

　　“你生病了？还是谁生病了？”我连忙问。

　　“你病了。”他说。

　　我愣了愣，低下头看了眼脚踝，还惨烈的肿着，像个猪蹄，真的好丑：“那走吧，赶紧，最好弄个轮椅回来，吓死唐安译。”

　　季满沉默了一会儿，把手机递给我：“你看看。”

　　“看什么？”我有点莫名其妙，这小子到底犯什么病，突然开始装逼。

　　“通话记录，仔细看看，”他握着我被泡得起皱的手，强行把手机举到我眼前，“唐安译没挂你电话，他根本就没接到。”

　　我手抖得厉害，像上午那根烟，屏幕上确实没有我跟唐安译的通话记录：“什么啊，这手机是不是坏了…”

　　季满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唐安译死了，已经死了一年了。”

　　“你什么意思啊？”我声音放得很轻。

　　“我们去医院，医生有办法的。”他说。

　　这个世界完蛋了。

　　也可能是我完蛋了。

　　好吧，后者的可能性比较大。

　　但是好好的一个唐安译，怎么突然就死了呢。虽然他脾气不好，有时候会很凶，说不定在外面还有个小三，但他也是很好的，是我的唐安译。

　　我见到了医生，姓卢，四十多岁，看起来很温和，不过我觉得是心理医生都会让自己看起来很温和，不然没法骗人开口。

　　“小张，你又看到唐安译了？”她问。

　　“对啊，不然我干嘛来见你。”我说。

　　她笑了笑，然后跟我说了些有的没的，说实话我一点也听不进去，还得付给她不少钱，怪浪费的。

　　上个月买了一瓶香水，唐安译以前用的那款，一小瓶东西要一千多块钱，心疼的我一礼拜没喝奶茶。

　　我保留了他的一些衣服，就放在衣柜里他原来放的位置，时间久了衣服上的味道也会变淡，我只好去买他用的香水往里面喷。头一回喷的时候没注意量，第二天我一头扎进去差点被熏死在里面。然后我就晕头晕脑的想，要是真死了也不知道能不能碰到唐安译，他会不会在往生路上等我啊，要是会的话那也没有太糟糕。就是被香水熏死这种死法说出去挺没面子的，我一个四肢健全的大小伙子，居然死于衣柜里的香水味，而这香水还他妈是我自己喷的。

　　好了，已知唐安译死了一年了，那我为什么还会一直看到他呢？卢医生讲的那个专业术语我没记下来，但我知道我是想他了。

　　我想他，所以才会总是看到他。

　　又或者那是唐安译的魂魄呢，虽然我是个无神论者，但还挺希望是真的。

　　不过那唐安译也太渣了吧，死都死了还不对我温柔一点。

　　算了，看在唐安译已经是个死人的份上，就不跟他计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