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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心无那 ...

  •   沈驸马所在的沈族故地葭西,虽地属茗州但离都城不远,只是山道险峻,云雾缭绕,俨然世外仙境。

      马沅初入葭西,便明白为何同显皇帝途经此地后,会将沈族正值妙龄的沈太后赐婚给天晟帝,甚至在回京后听闻众人蜂拥而去,心生感叹“不应与外人相道”。

      若他不在离京后收到一封暗信的话,他定会更有耐心欣赏此景。也正是这封疑似出自锦衣卫手笔的暗信,让马沅生出一探究竟的念头。

      在他抵达葭西,以为会遭遇阻拦,毕竟葭西自同显皇帝以仙境为由,禁止私自进入后,到天晟,乃至当今都严格遵守。圣上既然在他出城时让锦衣卫送来暗信,想来也是不想让他探入此地,只是直到此时,仍然无人阻拦,这倒让马沅揣测不出圣意。

      “要是赵秦在此,必是撒起欢儿了。”

      上山许久才寻到一个茅草屋,马沅躲在树旁,等夜黑月明时潜入。一开门,头顶上的灰尘便噌噌往下落。

      虽然此处偏僻,但他也不敢直接点燃灯火。凭借月光与极好的视力,马沅发现这间屋子极其狭窄,除了粗糙潦草的桌子,只有一张铺着烂布的矮床,考虑片刻后走向床铺。

      床铺简简单单,甚至有发霉的气味。马沅用长刀戳了几下,找到暗门撬开,里面有几本册子。他想用手拿,转念一想换了刀,挑开后,借着月光,发现册子内容简直不堪直视,无一不是阴阳交融之图。

      刚翻两页,马沅停下,目光偏移到床板缝隙之下。

      突然一道白光从床板自下而上,直戳双目。马沅迅速踹飞床板,趁偷袭之人武器卡住时,一刀劈下,但刹那间对上惊恐的目光,心中一动,仅用刀背劈在手肘,转而用脚挑出窗外,自己也迅速逃离,隐入暗处。

      地上躺着的人,身形瘦弱矮小,完全是半大孩子,又可能因为家境贫寒,衣衫明显偏大。等了几刻,见只有那个小孩越来越弱的痛吟声,马沅悄悄靠近。

      将刀抵在小孩脖颈处:“为何偷袭?”

      “呸,咳咳咳。”唾沫还未喷出,自己就把自己呛住了。

      马沅想到什么,问:“你可有个姐姐阮贞?”

      小孩双目圆睁,宛若一口生气渡到他身上:“你是外面来的,你是不是来杀了那些畜生的?不不,你是来杀我的?”

      未等小孩眼中光彩黯下,马沅一把夹起:“有人来了。”闪身到树林阴影中不多时,一行人举着火把热火朝天地将茅草屋拆除。

      马沅想暗随那些人却耐不住胳膊下的人乱动,只好先离开。来到离草屋略远的地方,手松开。

      “咳咳咳,快动手吧,狗贼,小爷我害怕一下就是狗。”小孩强撑着树干放狠话,眼角瞥见马沅要走,扒拉下树干,急忙道,“你不是要杀我?喂,咳咳咳,大侠求你为我姐姐报仇吧,我做牛做马都会报答你的!求你了!”

      小孩挣扎要跪,一柄刀鞘架在他腋下,提起他的力气远远大于他下跪的力气。

      “你的仇已经报过,好好活着,替你姐姐。”马沅收回刀,正对上一双亮晶晶的眼睛。

      “大侠,沈霄佑那个恶人死了?太好了,太好了,姐姐你听到了吗?咳咳咳。”

      不管小孩鬼哭狼嚎什么,他的态度最起码证实暗信上所说的并非假事,甚至更证实圣上对他的母后并非那么放心,只不过……

      马沅想到他才去那个屋子不久,就有人拆毁,恐怕两位圣人的争斗不会那么简单地结束,但也省去他的一番探查。打定主意后,马沅不想错失良机,毕竟明面上此处还有禁令,不易久留。

      脚刚一动就被拦住。

      “大侠,你是来地调查沈家的吗?咳咳咳,我给你带路!他们一定会去神女峰的。”

      “神女峰在哪?”

      “在茅草屋的东边,沿着小道上去就是了。”

      马沅了然,用刀鞘将他拨开:“这里危险,回家去。还有,同人讲条件,先得到报酬再回答。”

      “啊?大侠!大侠!咳咳咳。”眼睁睁地看着马沅离开,他低着头,小手紧紧地抓着难受的胸膛,“可,可我没家了……”

      时间赶着巧,马沅一上来就看到山林中火光点点,悄然跟上,只见那一行人又在热火朝天,这次是扔东西。借着光,看到一只人手,虽然发胀苍白,但很明显属于女子,又与暗信上的对住。

      将面罩往上拉的瞬间,目光看向那行人的来处,鼻尖除了火把燃烧的气味,似乎还有其他。顺着方向摸过去,拐了个弯,绕到山后,只见光秃一片,寸草不生,且火光冲天,又叮当不停,似乎在锻造什么,可惜洞口前有人把守,想不惊动对方几乎无可能。

      有人把守必然是不为人知的大事,锦衣卫能查到沈驸马的所作所为,为何查不到沈家在山中的行径?思索一番,正要上前,猛然往左侧一退。

      他根本没有察觉到身边有人靠近,可以说那人要想要下手的话,根本不费吹灰之力。还未开口,那人直接丢来一腰牌,借着朗月,清楚看清标志,将令牌还回,马沅直接离开,直到走出这片林子,身后的目光才消失。

      风声响彻林子,马沅想到许多。

      今晚彻底解释了同显皇帝将还是一介平民的沈太后赐婚给天晟帝并非简简单单的理由,更深的理由在同显皇帝一直对这里的戒令以及沈家冶炼的东西可能去向中几乎呼吁而出。

      同显后期,虽然漠北有沙庑骚扰,但绝非大规模冲突,同样也无天灾人祸,唯一令朝堂上下关注的莫过于继承大统的人选。这些东西在同显皇帝默许下还能流入何处?除了正统的那位,还能有谁?

      他不由对某些野史有了一丁点的确信,天晟十三年毁掉整个谢家军的战事是人为还是天为?

      四周沙沙作响的树叶摇出战鼓马嘶声响,细条枝桠在黄月下变成起伏不定的人影。他站在凉风中,面罩下的嘴角露出讽刺的笑容,他这些年来的坚信竟然在此刻有了动摇,甚至想质问,天晟二十二年在某位正统的鼓舞下,愤然反叛的老将如果知道真相是否后悔?

      或许他们并不会后悔,只因所忠之君非此君。

      一股麻木而疲倦的感慨从心底涌出,人算到底不如天算,哪怕是天子。但不可否认,在他心底仍然有一丁点的希冀,或许真正的事实只能等死人从坟墓中跳出来。

      云擦过黄月,再亮起马沅已经回到树林暗影处。

      离开之际,他去了一个地方。,他也不知道到这的目的,或许他只是想做一个曾经未做的事情。在看到小孩身子蜷缩着靠在树干的身影,这股感觉和天晟十三年的那次融合。

      他不由加重脚步。

      “大侠?”小孩疑惑地抬起头,瞬间又喜出望外,快速擦去鼻涕,“大侠,你杀了那些恶人了吗?”

      “没有。”马沅又说,“不过,你可以亲自报仇,在你学成之后。”

      “大侠,你要收我为徒!谢谢,师父。”小孩吸着鼻涕,不伦不类地行了抱拳礼,冲上来就要抱住马沅,却被马沅再次用刀抵住。

      “师父……”小孩可怜巴巴。

      既然收了徒,有句话马沅也能说了,先前那是逼不得已:“师门规定,天天洗澡。”

      “……哦。”

      这个师门好奇怪啊。小孩闻闻自己,可是……我没有地方洗澡啊。

      最后是马沅妥协,谁让自己的小徒弟哭着说自己无家可归。好吧,自己的徒弟还能怎么办?忍着气味,连夜下山,打算到山脚小镇的客栈歇息一下。

      “师父,能不能不去客栈?”阮鸣见马沅疑惑,抠着手,忐忑地说,“自我姐姐死后,他们便把我扔到山里挖东西,他们肯定会设计要抓我的。虽然沈家住在山上的庄子里,但山脚下也定有他们的人。师父,我们偷偷走吧,不然会被他们拦住的。”

      马沅定定地看着他,在阮鸣不自在地低下头后,一只手按在他的头顶,只听马沅道:“我先送你到镇外,好好躲着,听到我给你的信号再出来。”

      “是,师父!”阮鸣抱拳说道。

      也不知道这个小孩会让都城的斗法走向哪里呢?

      马沅望向山脚的小镇,葭西不愧是仙境。仙境中蕴含仙气,仙气自然滋养出仙人。

      阔别一日,马沅终于回来。除了赵秦在第一眼见到阮鸣时,因为义正言辞指出一日未见马沅生了儿子这个事实被奖励一记老拳外,其他人的笑容不减半分,甚至更加灿烂。

      在赵秦和阮鸣大眼瞪小眼时,陆安成已经和马沅进入内屋详谈。

      “信上所说皆是真的?”陆安成神色严肃,在李通判细细看了一番后,道,“此事麻烦了。”

      李通判:“若是简单的食色,在上报时也可辩上一句食色性也,但此行径……非常不妥。”

      “这信上,可是你认真查明的?”陆安成盯着马沅。

      “下属不敢蒙骗大人,屋外的小孩正是阮贞的弟弟,大人可一问究竟。在一年前,沈驸马以研学之名从葭西前往都城,除太后意在选为驸马外,还因——”马沅身子往下弯,“有人在葭西所属县城报案寻人。沈驸马曾在葭西外围偶遇阮家一行人,见阮贞貌美便强行将其掳掠至葭西,又怕露出风声便上下灭口。因阮贞求情,其弟阮鸣留下性命却也受尽折磨。阮家并非无名百姓,乃茗州有名的善商,眼看此事不休,只得将沈驸马匆忙送出。下属进入葭西,正遇到阮鸣逃出,心生不忍将其救下才得知此事。为证明其所言,阮鸣指出,沈驸马有一道人朋友,最喜炼鸳鸯动春丹,其中有一丹名为红纨,药性强烈,沈驸马常在床笫食用,大战天鸣而不休,同时阮鸣还交给下属一本春宫图册,上面有沈驸马写的词赋。”

      马沅将茅草房中找到以及阮鸣教给自己的东西一并交上。

      陆安成翻看两眼,直接给了李通判,思考良久道:“此事还是交予圣上定夺吧。”

      回到马沅的住宅,阮鸣充当一路的小大人,此刻再也绷不住脸,他拉着马沅问:“师父,你有跟大人说沈驸马杀了很多人吗?沈家会被抓吗?我晚上一做梦就能听到那些姐姐的惨叫。”

      “阮鸣,你的仇没有谁能替你报了。在你学成之前,你不能再姓阮,今日起,你是我远房子侄,马鸣萧。”

      当华灯初上,暮色苍茫时,宫里来了信。这封信离奇得很,它不是纸写的,而是由鲜红如血,又有着野兽坚实利齿的嘴传来的。

      “殿下,太后命老奴来装点公主府,以求不坏了殿下名声。”

      长乐平静地看向楼阁的窗外,星星点点的灯火横跨已成暗色的夜空,府邸的外面是光阴繁华的街景。在这样人烟阜盛的地方,她不知道一条狗何以引起她的注意。

      穿行在人脚下的狗如同异类,又摇尾乞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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