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水寒)烛影摇红》绯色轻寒

7、七 蓬山此去无多路

　　第二天早朝的时候，顾惜朝交出了户部的秘密账册，这本账册上面详细记载了，挪用贪污亏空的过程。只可惜的是上面却没有对蔡京的记录。顾惜朝知道蔡京才是贪污的巨头，但他作事一向小心，过往都是户部尚书亲手经办，不作记录，所以户部尚书一死，便是死无对证，其实就算是户部尚书不死也绝对不敢指证蔡京。就算是指证了，这件事估计也搬不到蔡京，多的年经营早已根深蒂固，想搬倒他不是一朝一夕之间的事。这点他清楚，诸葛亮小花也清楚。
　　其实整件案子，顾惜朝从一开始就清清楚楚。朝廷拨下二百万两的军饷，但户部没钱。又不好推。只好自导自演了这出劫饷案。却不想让顾惜朝从中插了一脚。从军饷拨下时顾惜朝就起疑了。他记得很清楚，早在傅宗书谋反前，他就隐约听闻过，皇帝大肆挥霍，高官贪墨导致国库空虚的事情。今岁的的岁收早已收过，现在一下子拿出二百万两给边关，这批钱，户部怎么可能拿得出，这饷肯定要出事。而最好的办法就是假扮成劫饷。
　　顾惜朝猜出对方的策略后，于是一条陷害六扇门的计划便出来了，他故意激怒铁手，并在打斗中故意划破其衣衫，像平乱珏这种东西一般使用都绝不敢乱放，多半会随身收着。果然，平乱珏掉出让他捡到。然后算好时间悄悄尾随押运的车队，果然一切如他所料，于是他把平乱珏放进了一具体尸体之中。从车队出城到案子发生也不过一个时辰多，这个时候追命正在熟睡。从头到尾自己没有留下半点证据。然后，他就去户部盗取了这本账册。可惜千算万算，他算漏了追命，这家伙爱管闲事结果惹祸上身。导致他只好提前终止游戏。其实他倒也没有想过要真的拆了六扇门，必竟那是唯一可以对抗蔡京的地方，他不相信什么正义与否，但诸葛小花一倒，大权肯定全部落入蔡京手中，到那时，自己这个长乐侯估计也得去看那蔡京的脸色了，这不是他所愿，他此次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要逼诸葛小花低头。虽然诸葛小花最后打出了追拿这张牌，可惜纵观全局，他还是赢了。

　　皇帝震怒，下旨查办所有与案人员。释放铁手撤消对追命的通缉。
　　“皇上，这遗失平乱珏一事。。。。。。”顾惜朝适时的提醒了一下皇帝。
　　“六扇门全体品降一级，铁手杖责三百，诸葛神候管教不严，罚俸三年。”皇帝非常生气。代表着天子在威严的东西也敢弄丢，若不是考虑到这次真的是冤枉了六扇门，必会重重治罪。
　　“那么这军饷怎么办？”皇帝皱起了眉毛，边关的军饷已是一拖再拖拖不下去了。
　　“皇上也无须担心，这户部尚书乃蔡太师得意门生，而户部又在太师的管辖之内，我想太师此时已有对策了。”顾惜朝淡淡的说。
　　“原来如此，太师辛苦了。”皇帝不是傻子，一听就明白了，顾惜朝在把这烫手的山芋扔给蔡京，自己又何乐而不为。
　　蔡京张了张口，咽了口气说，“臣遵旨。”顾惜朝已点明了他与户尚书的关系，教不严，师之惰，再推下去，估计皇帝会治他一个管教不严之罪。说不定还会节外生枝，惹事出点别的事来。眼下只当吃了个哑巴亏，皇帝不是要钱吗，给他就是了。于是只有高兴的接旨。
　　“顾惜朝，你这次做的很好。”皇帝笑了，“朕要赏你，就封你为资政殿大学士，从二品衔。”
　　“谢陛下。”顾惜朝微愣了一下，这个倒是意料之外，不过又是一个闲职，没有实权，想来他必竟有案底，皇帝不放心也是正常。只是他有点小小的不满，封个清闲的大学士，还不如封个闲散的军衔呢。与学士相比，他更希望当将军。
　　诸葛小花冷眼旁观，此时总算明白了，顾惜朝这次是一石三鸟，打压六扇门，惩治了一批贪官，又逼蔡京吐钱解决了军饷问题，而为了掩盖他的目的，故意拖六扇门下水以求乱中取胜。论计谋论胆色，此次他是输了。输的一塌糊涂。

　　走出大殿时，天空中纷纷扬扬的飘起了雪花，今冬的第一场雪跚跚而来，顾惜朝伸出手接住一片洁白的雪花，看着它掌心慢慢融化，丝丝凉意浸入肌肤，唇边不禁勾起一丝笑容。今年的边境应该可以好好过个年了。此次六扇门与太师府全得罪了，不过他不怕，这两人绝对不会联手来对付他，臣子的权力分散则君王无忧，两大权臣一旦联手，第一个睡不着的不是他顾惜朝，而是皇帝了。所以这两人再笨也不会联手合作的。只怕对他顾惜朝只会拉扰。
　　正想着蔡京踱了过来。“顾侯爷，顾大学士。”蔡京笑着打招呼。
　　“太师。”顾惜朝礼貌的作了一揖。
　　“顾大人真是年青有为，深得圣宠啊。”蔡京捋了捋胡子说，“听说顾大人丧偶后一直独居，老夫膝下刚好有一女，年方十八生的倒也生得端正，如顾大人不弃，与之长伴左右如何？”
　　顾惜朝怔了怔很明显这是政治的联姻。他没想到蔡京一上来就来这一手，若其它事倒可相商，只是这婚姻之事，他绝对不会让它沾染上任何的不洁。
　　“太师错爱了，只怕下官消受不起。”顾惜朝委婉的说，“顾惜朝出身寒微怕是配不上太师府上千金。”
　　“不防事，顾大人也勿须立即回答，先考虑老式虑。”蔡京呵呵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走了过去。
　　看着他那张挂着伪善笑容的老奸臣滑的脸，他就想起了傅宗书，他顾惜朝绝不会再给人利用第二次。看了看越下越大的雪，是时候去看看晚晴了。他想告诉她，他的怨,她的怨，她傅家的怨，他已经报了。他还想告诉她，他找到了可以相伴一生的人，也许晚晴会很吃惊，出许她还会有一点生气，但他想晚晴会祝福他的。

　　雪花纷纷扬扬初似撒盐，再若碎玉，现在如柳絮。银妆素裹掩盖了大地上的肮脏，天地间一片苍茫。追命身上已落了厚厚的一层雪，他抬头看了看，自己行过的脚印让新落的雪花遮掩住，消失了踪影。人们总是喜欢带着一层面具，把自己藏的严严实实的，可是追命不喜欢，生存本来就是一件残酷的事，强行压制自己的好恶，只会活的更罪，所以他总是愿意把事情简单化，这次也不例外，他只不过是不小心看到了世叔面具下的那张脸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世叔还是世叔，六扇门还是六扇门，大家都还在，没有受到什么损失，那追命也还是追命。
　　可顾惜朝呢？追命皱起了眉毛，在外面游荡了一天他也没找到答案。今后他们之间要如何相处，他不知道，一切来的都太突然。
　　“我喜欢你。”顾惜朝的声音蛊惑着他的神经。
　　“我也喜欢你。”追命咬了咬唇，想遍了所有他能想出的理由，也讨厌不了顾惜朝。可是两个男人怎么能相互喜欢。而且还是那种喜欢，追命想到他的吻，脸颊不觉飞起了红晕，除了惊讶，他并不排斥。这不正常，这绝对不正常，他在发疯。追命死劲摇了摇头。想不通的话就不要想，追命仰起头，得之我幸，失之我命。这是他做人一贯的宗旨。想到这里追命又笑了。
　　回到六扇门，去铁手房间里看了看，铁手被杖责了三百，整个后背没一块好的地方，正趴在床上休息。追命不禁觉得好笑，如果世叔的话让铁手听到，不知道他会怎么想，不，也许他一早就清楚自己的身份，自己所扮演的角色，这六扇门里所不清楚的只有他追命吧。追命又看了看他，然后悄悄的退了出去。什么也不说最好，什么也不说大家仍然一团和气，说了又能如何，只能徒增烦恼，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是最好的选择。
　　“追命，你回来了。”诸葛小花看到他，笑着叫了一声。
　　“是的世叔，我回来了。”追命笑了笑。
　　“回来就好。”诸葛小花走过来关心的问了一句，“这些天过的还好吧。”
　　“很好。”追命的脸上再次浮现出开朗的笑容。

　　生活还在继续，日子还是要过的，开心的留在记忆中珍藏，不开心的可以全部忘却。追命的生活重新回到了以前，没有遇到顾惜朝的时候。奇怪的是顾惜朝竟然没有来烦他，就像从来不认识他这个人一样。追命也不多想，向往常一样喝他的酒，打他的架，抓他的罪犯。直到有一天一个爆炸性的新闻传到六扇门。
　　皇帝降旨赐婚顾惜朝，把蔡京的女儿许配给他。
　　“政治联姻。”无情嗤笑了一声。
　　“这两人一联手的话，后果不堪设想。”诸葛小花的面色凝重。
　　“世叔要是有个女儿就好了。”冷血不禁大脑的说了一句。
　　“有个女徒弟也不错。”追命紧跟着打趣。“对了成亲好玩吗？”
　　“那不是玩。”无情没想到他突然会问这一句，有些无奈的耐着性子说，“成亲是相爱的两个人之间最重要的承诺。”
　　“那顾惜朝一定很爱那个女子了？”追命一脸天真的问。
　　无情摇头，“这是政治上的联姻，无所谓爱与不爱。”
　　“那他们不是亵渎了婚姻这个词。”追命喃喃的说。
　　“也算是吧。”无情惊讶的看着他，什么时候追命会考虑这么多了。他一向对男女情事没什么兴趣的，难不成，真的是男的当婚女大当嫁，他也开始考虑了。“追命。”无情还想问的时候，只见追命已经跑了出去。无情有点失望的摇了摇扇子，比跑他可追不上他。

　　追命心中乱乱的，不相爱怎么可以在一起，为了你的前途，你就可以出卖自己的感情吗?该死的顾惜朝，我绝对不充许你这么做。你不可以这样去伤害自己。他一口气跑到顾府,站在大门前运足内力大喝一声,"顾惜朝,你给我滚出来."直震的屋檐上的积雪纷纷飘落.
　　“追公子,追三爷.”顾府的管家慌慌张张的跑了出来,"顾大人一早就进宫了。”
　　“那我等他回来好了。”追命走了进去，心中却非常不悦，“一大早进宫，八成是谢恩去了。哼。”
　　心情烦燥的在客厅内坐下，端起管家送上的茶刚喝了一口又放了下来，起身看了看门外，又坐下了来，没一会儿又站了起来，转了二圈又坐下，就这样一直折腾到了中午，也不见顾惜朝的影子。
　　“谢个恩，用得着这么长时间吗？”追命开始磨牙。府内的下人送上饭菜，追命气冲冲的抓起一块烤的红亮亮小羊腿，塞到嘴里使劲的嚼。可嚼了几下，他却停了下来，鲜嫩的羊肉在嘴中却失去了滋味。他勉强咽下就再也吃不下去了。桌上有壶酒，他抓过了，闻了闻也放到了一边，他叹口气，他猜自己一定是病了，竟然连酒也不想喝了。
　　又一个半天过去，眼看天色渐晚，顾惜朝还是没回来。而派去皇宫打听消息的人回报，顾惜朝根本没出过宫门。“皇宫里有什么好，就值得你那么留恋。”天气越来越冷，室内的炭火烧的很旺，红红的火苗吞吐着，偶尔会传来木炭燃烧时的剥落声。追命的心越发的焦燥起来。等到三更漏断，追命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顾惜朝的房间。躺在那张熟悉的床上，抱着被子却怎么这睡不着。
　　“如果他成亲了，那么这张床上应该睡着另外的人吧，他再也不会让我睡了吧？”追命想到这里突然觉得莫名的委屈，“那他也不会再陪我玩了，他以后只会陪他的娘子了。”
　　“我不要。”追命猛的一把把被子扔了下去，翻身坐在床上，气鼓鼓的嘟起了腮。“我不要，我就是不要。顾惜朝你赶快给我死回来。”

　　雪越下越大,地上已积了半尺深了,顾惜朝跪在地上,膝盖又冷又痛,已渐渐失去了知觉.身上的雪落了厚厚一层，最先落下的雪被身体的热气一暧，融化成水，浸入衣衫之中，然后又被寒气一冻，凝成了细小的冰渣。蔡京说服了皇帝降旨赐婚,而皇帝一个招呼也不打就把圣旨搬下.惊的他一早就跑进宫内退婚.
　　“顾惜朝你根本就是个疯子。”皇帝被他气的暴跳如雷。这家伙是疯了，跑进宫来请他收回承命。并告诉他心有所属。他还以为他是看上了别家的姑娘，一问之下竟然是男人。而且就那么大言不惭，理直气壮，光明正大，冠冕堂皇的说了出来。“他顾惜朝想相守一生的人就是追命。四大名捕的追命，崔略商。”在长达两个时辰的威胁利诱之下，顾惜朝仍然坚持原则。结果皇帝一怒拂袖而去，顾惜朝跟到他寝宫外，在雪地上跪了下来。
　　顾惜朝完全可以放下一切带着追命远走高飞，然而他与追命都清楚，逃亡的日子不好过，他不想追命跟着他担惊受怕，他要给他最舒适的生活，他不要他为他受到半分委屈。去求皇帝也是万不得已。这一跪就是三天三夜。饶是他武功高强也耐不住这彻骨的寒冰，所幸在他昏过去之前，皇帝让步了。

　　第四天清早，追命终于等到了顾惜朝，不过他是让人抬着送回来了的，追命冲了过去，只见顾惜朝双目紧闭，原本神采飞扬的面孔上却泛起了病态的潮红。追命伸出手，手指微微的颤抖着，轻轻的放在他的额头上，立即让他灼热的高温给吓到。
　　“出了什么事？”追命在愣了一愣后一把揪住送他回来的米有桥的衣领，大怒。
　　“冷静点。”米有桥叹了口气，“顾大人没事，只是染上了风寒，可叹。这么骄傲的一人，竟然在皇宫里跪了三天三夜。”
　　“为什么？”追命傻了。松开了米有桥，匪夷所思的盯着顾惜朝。
　　米有桥知道皇帝已经默许了顾惜朝的请求，于是淡淡说了句，“皇上已经正式下旨撤消赐婚了。追命你好自为之吧。”
　　“顾惜朝你这个笨蛋。”追命感觉自己的脑袋晕晕的，他什么也没有说，抱起顾惜朝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