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雲仔》凌祁風

121、第 112 章 鳳凰刃

　　（一百一十二）

　　欺負完劍無極，回歸正經的雲仔伸出手，光粒懸浮於掌心上，逐漸匯集凝聚成形，顯露出眾人都熟悉的短柄，是劍無極轉頭才見過。

　　「……」

　　默然無語，輕輕從白晰的掌心拾起了短短的摺扇，赤羽手一翻，短柄驟然伸長，刀刃幻化而出──只聽鏘地一聲，長刃出鞘，鳳鳴為歡喜而啼，與主人同調，再展全新風采！

　　「──鳳凰刃！」

　　天宮伊織沉聲，驚與喜同時輝映在流主和軍師的眼中。

　　赤紅的眉眼低垂，赤羽信之介指尖緩緩撫過明亮鋒銳的刀緣，和敗於突襲圍攻時的黯淡不同，鳳凰刃嶄亮地明顯經過高明刀匠的細緻修補保養。

　　橫刀向天，亮眼的光芒由上反射，如鳳翼迎風展揚，熊熊燃起了白焰，氣宇軒昂。

　　手又是一抖，鳳啼漸去，金紅摺扇重新出現在手中。輕輕展開，視線一寸寸滑過，新糊的扇面幾乎無有不同，只有一道細細地紋路訴說著曾經歷經的風霜，幾乎看不出曾被撕裂的痕跡。

　　抬眸，赤羽目光對上了藥師，後者立刻抬手阻止他「不用說，我知道刀很棒，不愧是舉世無雙的兵器！」

　　雲仔眼中滿滿的笑意讓赤羽咽下了早就不夠的謝語「哈，好友真是……」

　　何其有幸。

　　「嘿嘿，有它在，才順利唬過望月和聯盟軍師，你不怪就好。」雲仔在赤羽的注視下不好意思地偏頭，又將視線移回來，笑了笑。總算是物歸原主了。

　　「怎麼會。」赤羽莞爾，珍重地將扇子收入懷中，見兩人面露疲色「你和劍無極都辛苦了，便入西劍流好好休息一下吧。有什麼事，改日再說也不遲。」

　　＊

　　翌日，西劍流駐地。

　　雖然軍師情況持續好轉，然而好不容易覓得一席棲身之地的眾人，百廢待興，不論地位上下，皆是忙碌得想借貓的手。

　　因此，暫且無事的雲仔，見愛靈靈的窘境，便順勢帶著可愛的小朋友一同『幫助』衣川紫整理藥材。

　　「這個──聞聞看。」藥師拿了一條軟軟糯糯的圓扁物體，放在月牙誠的鼻尖晃晃，後者聽話地深吸一口氣。

　　一股腥甜的詭異氣味霎時衝進了鼻腔，淚水不由自主的湧了出來，浸濕了環住眼睛的布料。。

　　「晤、……雲姊姊！！」用衣袖揉了揉眼睛，聽見耳邊毫不掩飾的大笑，小誠又羞又窘，忍不住喊道。

　　「哈哈哈……小誠，在嘗試不知名的東西時，要謹慎試探，溫柔地對待。千萬不能像剛剛用力過猛，反噬已身…哈哈哈哈哈哈哈！」

　　話音未落，拿著沾溼手帕擦拭小誠眼鼻的雲仔又忍不住繼續笑，讓小誠無法再忍住了「雲姊姊，不要笑了！明明是妳讓我聞的……」

　　「嗯嗯。」雲仔承認，又自誇道「所以現在是不是腦袋清醒多了？比剛剛一大長串唸經更有印象吧！」

　　「……」被大人的無恥驚到的小誠。

　　聽了一耳朵神農本草經，早就順著另一隻耳朵溜掉，小誠嘟了嘟嘴。還是因自己記不住感到懊惱，但秉著對東西的好奇，仍拉了拉藥師的衣袖，探頭「所以這是什麼呀？」

　　「蟹扁子。味甘腥，主五藏積熱，盪畏中寒熱邪氣，久服，不利精氣。」雲仔先引導小誠摸熟悉觸感，才取下了遮眼布，讓他看清楚「前方後圓，磨之平滑。同枳殼分為一區，但保存需注意不可重疊觸碰，若沾黏氣味……」

　　扶著小朋友一邊收拾著醫部資源，一點一滴的將知識傳給下一代。夕照的光輝下，雲仔恍惚間彷彿回到最無憂無慮的兒時年紀，耳邊同步的是鴆罌粟嘮叨的聲音。

　　因為月牙誠主動希望能幫父母和大家分憂，做不到上陣殺敵，也盼望能在父親受傷時幫上忙，雲仔便帶著他辨識些常用藥，也幸好紫沒有嫌棄他們搗亂。

　　可惜月牙誠似乎不是這塊的天才，雲仔看得出他早就被繞得頭暈，卻還是努力壓抑住小孩天性，憑藉毅力硬生生待住，學習常人眼中枯燥無味的東西。

　　揉了揉同樣黑色的小腦袋，雲仔放過了這個太過懂事的孩子，獎勵了兩顆糖。

　　「今天就把這些蟹扁子磨碎，倒入壺中，就準備開飯啦～」

　　「好耶！小誠動作很快！」一聽見能解放，小朋友立刻收好閃亮亮的糖果，歡欣鼓舞，動力滿滿。

　　太陽下，小孩子的活力和與光輝落入藥師眼中，照耀了蓬勃的生命力，可能性在小誠身上無限放大，無所不往。

　　雲仔輕鬆地笑了起來。

　　＊

　　海境。

　　北冥華甩開了四弟，歷經千辛萬苦，翻山越嶺，這一次，終於抓到了夢虯孫的小尾巴。

　　他努力壓住興奮的情緒，保持冷靜，悄悄變裝，如一尾魚，游入居民間，既新鮮又裝作不在意。

　　現在的要事是探查夢虯孫到底在扮什麼鬼！

　　北冥華越走越遠，沿著打聽到的足跡，逐漸深入。

　　此時，正要離開鰭麟會的俏如來和夢虯孫，在昔蒼白的瞪視下閒情地聊起虯龍之力，錦煙霞則在跟鰭麟會宗酋交涉後，往內深入，探尋族人的氣息。

　　「刀叔？」

　　「──喂，捲毛仔，北冥皇室在搞什麼飛機？」夢虯孫突然被冒出來的紊劫刀抓到一旁，後者看了昔蒼白和俏如來一眼後，附耳傳了震撼他一年的消息。

　　就算再仇恨也知道不能隨便讓一個皇子死在這裡，可是……

　　「你知道北冥老二假扮公主混進來，還把你的名字供出來嗎？」

　　「蝦、！？……」

　　──看到鬼！！！！？

　　硬生生將尖叫吞入腹中，夢虯孫臉色頓時極為扭曲。

　　昔蒼白漠不關心地移開視線，緊盯著俏如來的舉動，後者穩如泰山，還向他笑了笑。

　　「……」

　　俏如來真不覺得昔蒼白的眼神有多刺，一路遇見了多少被貴族壓迫而無力生活的波臣，很明白他們扭曲迫切的心態，也更體會到環境造成的差異到底有多大。而雲仔能變成現在的模樣是多艱難，堅毅的令人動容。

　　──已經走在光明下的雲仔，怎麼就這麼堅持陪他涉入黑暗呢……

　　俏如來無奈地想，卻無法否認心中足以驅散孤獨的溫暖。

　　──放任皇子亂跑，欲星移那傢伙到底在想什麼，才醒來又想搞事嗎！

　　夢虯孫心中怒罵，拼命地想這下該怎麼處理，才能把跟炸彈一樣的富貴魚從鰭鱗會趕走。

　　＊

　　西劍流駐地。

　　雲仔帶著小誠給醫部的傷患發了一圈便當，才真正開始享用餐點，而小誠早就飢腸轆轆，立刻埋頭吃得十分開心，臉上黏了兩粒白米都沒發現。

　　「雲醫大人。」自從藥師救了月牙嵐和軍師後，愛靈靈就堅持著不改口，此時也是先向藥師行禮打招呼，又謝過對小誠的照顧，才摸摸小誠的頭，幫他拿掉臉上的飯粒。

　　「小誠今天有沒有乖？」

　　「有！小誠很聽話，雖然……」月牙誠摸摸鼻子，抬頭和雲仔對視片刻，心照不宣地展開了燦爛的笑容「小誠跟大姊姊學到很多東西，以後也能幫上娘親的忙了！」

　　「小誠今天很認真，不愧是你們的孩子，非常貼心。」雲仔笑道，將小朋友完整無缺的交回去，也挺有成就感的。

　　「嗯，小誠最棒了！」愛靈靈順了順他被揉亂的頭髮，讓他繼續吃飯，轉頭跟雲仔閒聊。

　　藥師看她眉眼略帶輕愁，便道「是出了什麼事嗎？」

　　「沒什麼……」愛靈靈在始終如一的笑容下放鬆下來，也不把她當外人「只是物資有些緊張，但流主大人禁止我們隨意外出……」

　　知道愛靈靈只是想要一個傾訴的管道，雲仔默不作聲的聽她說話，偶爾附和兩句，讓她有支持繼續。

　　無心的好姊妹，選擇了一條不容易卻也擁有幸福的道路，也挺好的。

　　「別擔心，你們的軍師大人心中有數。」雲仔望見了鬼夜丸的身影靠近，向愛靈靈攤手。

　　「啊，剛好你們都在。」鬼夜丸聲音比人先到「我奉流主大人命令帶隊外出，愛靈靈和小誠要不要作伙？」

　　「可是，這樣不會太麻煩您了？」

　　「誒，順便而已，有什麼麻煩不麻煩，我們只是去聯絡外頭剩餘部眾，小心一點不會有危險的。」鬼夜丸揮揮兩隻手「有需要什麼一起採購正好，只是出去透透氣也好。」

　　「那就麻煩鬼夜丸大人了。」愛靈靈也覺得小誠悶在家太久了，如果是跟著大人們一起，也能放心。

　　「那她們就交給你了。」雲仔摸了摸懷裡的東西，對鬼夜丸問道「出雲在嗎？」

　　＊

　　黃昏時分，赤羽碰見剛和出雲確認師門兄弟身份的藥師，兩人在竹林間相遇。

　　「信。」雲仔笑著跟他打招呼，分享道「你可知道出席劍無極大典幫忙祈福的大師，安倍博雅，是出雲的師弟？幸好風間門主不知道～」

　　赤羽聞言低笑「哈，那當時就更混亂了。」

　　「也會更有趣吧。」雲仔歪了歪頭，雙眼彎彎，像隻愛看戲的小狐狸「但安倍本人更有意思，擅長明哲保身，卻會為了劍無極偷偷藏起來。」

　　都不曉得什麼時候他們結交成好友，她明明記得祈福大師是其他人安排的。世界真小呀！

　　「我正想著為何妳今日會留下──妳仍在追查陰陽師，出雲那一脈？」

　　「不，其實我查的是妖族。」藥師抬頭看著漆紅的霞光，彷彿潑上了血墨，盛開出豔麗的花「與長生或轉生有關的怪異傳說太多了，甚至與歷史密不可分。可妖界與東瀛分屬兩界，地理上也不曾相近。」

　　赤羽凝視著藥師，手裡握著扇子並未展開。

　　「長生不死本就是極普遍的欲望。」他簡單道，即使這番話來得非常突然「上代流主也是擁有類似的功法，網中人的蛻變大法亦同。」

　　是啊，大智慧也延續千年，但伊與炎魔幻十郎絕無關係。

　　可是，總有一股直覺讓她探究其中，那是繼承烏祭完整的傳承後，越來越靈敏的天賦。

　　如信所言，長生是最誘惑的果實，如果、如果曾經隨口猜測是真，確實是同一人……那麼是為什麼？

　　而如果存在缺陷……

　　是實驗？若真是如此，那人性真的比設想的還惡劣呀！哈哈哈哈哈──

　　止不住的寒意攀升，冰冷的沼澤迫不及待地將人拉入懷抱。

　　「陰陽師與妖族的興起和沒落皆密不可分，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然而，妖族應源自妖界，陰陽師則是東瀛的術士，關係卻太過密切，這不合理。」雲仔道，眼神黯沉，卻壓下了情緒，對赤羽微微一笑「不過這些也並未證實，只是個人興趣而已。目前更重要的還是殘忍聯盟。」

　　「妳已經給我們很多幫助了。」對個人興趣的部分不置可否，赤羽帶著她往前慢走，在她陷入沉思時，偶爾以扇端撩開低垂的竹葉。赤羽低頭對她道「若不介意，西劍流永遠歡迎妳常駐。」

　　百足之蟲，要庇護一人也並非問題，但只怕她不會願意。

　　「我大概無法久留。」果然，她道「索性也不會將麻煩遺留下來。望月咲近期必會上東劍道追查我的行蹤，要是『不小心』產生兩派衝突，有人傷亡，那可糟糕了～」

　　最便捷的手段不是沒有，機會總是出現在混水中，假如引發更多的混亂──

　　說話間，雲仔臉色沉靜，正好斑駁的竹影打在身上，一身褐色比黃昏更暗沉。

　　赤羽信之介停下了腳步。

　　因走神而多走了兩步的雲仔疑惑地回身看向同行者。

　　「雲仔。」赤羽頓了頓「不要成為上官鴻信了。」

　　變化，越來越大了。

　　不是說藥師變成了另一種黑暗怪物，而是徒涉人性沼澤的泥沼，她似乎比以往的漠不關心更願意看清周圍，卻也因此受影響。

　　過多的異樣、埋下的火藥，以及後退的底線，讓赤羽很直白道「我很擔心妳。」

　　即使是最擅長直球的智者，這樣的告誡也幾乎踏到了那條線。

　　「信……」雲仔僵了僵，沉默下來，面無表情，心緒翻湧，不知道該說什麼。

　　說她沒有打算？

　　說她無惡意？

　　「……我不會沉淪的，相信我。」

　　見她這副的模樣，赤羽上前一步，抬手覆上黑色的腦袋，與盯過來的金眸不閃不避，靜水流深。

　　片刻後，藥師先閉上了眼，吐出一口氣。

　　──直到最後，卻還是因為這番純粹的，只是對她個體的關懷，露出了最單純的笑意。

　　「相信我。」重申一次。

　　她是真的明白了，對方不是因為西劍流才開口。

　　即使被赤裸裸的看透，被干涉了敏感的線，但如此真誠的心意，超越了立場，是生死之交的善意，也是人性璀璨的光輝，足以驅散任何腐敗和陰霾。

　　──鵸鵌一族的天賦，是人心。

　　「這段時間，我看見了你們的信念，師相的、殘忍聯盟的、西劍流的、劍無極的……，不只是仇恨，是信念驅動了行為，讓你們始終堅定贖罪，讓風間門主一手護持東劍道崛起，讓劍無極走在俠道上從不後退……就連望月門主也是，即使因恨意和情緒而陰狠扭曲，卻從不會偏移自己的目標。立場上說不出對錯，但是這樣的光芒非常耀眼，我很喜歡，也深受震動。」

　　不太習慣全盤托出自己的感覺，她不好意思地偏移了視線，又強迫自己移回接受好友的關切，手指捲曲了髮尾「我和他不一樣，也不會一樣。」

　　「只是想幫助劍無極，僅此而已。」雲仔只是藥師，不是攪弄風雲的智者。她可以為了解決傷病而困擾，但不能陷入人性的泥沼，堂堂正正的解決病因，而非算計利用人心。經歷過那麼多考驗，對己身心智堅韌程度有十足的信心，如今的亂局不足以動搖她。

　　──謝謝。

　　得到滿意的答案，早已撤開手的赤羽唰地展開失而復得的摺扇，朗朗開懷。

　　「哈──」西劍流軍師眉眼疏朗，放下行差踏錯的擔憂「是赤羽信之介小瞧妳了。」

　　該知曉，甫踏入紛亂就能憑一己之力抓到線索，從雙門主手下救出自己的人，能操縱人心情緒，如何不能分析自己，堅守原則。

　　兩人相視一笑。

　　＊

　　突然，風聲驟嘯。

　　「報──！鬼…鬼夜丸大人帶隊在外，遭遇立花雷藏，請、請求支援！！」跌跌撞撞地腳步聲之後，是小兵一身血衣與冷汗混雜，狼狽不堪，直接跪倒在地，聲嘶力竭。

　　赤羽霍然轉身，直接向之踏出一步，捏緊了拳頭「你說什麼！？」

　　雲仔也瞪大了眼。

　　「糟了，愛靈靈和小誠也跟著一起出去了！」

　　雪上加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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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赤羽不愧是男神，一如既往的超可靠！
雲仔：智者是不可能是智者的，熱愛學醫，心肝純白，永不轉職。
至於另一邊……
夢虯孫：看到鬼，我很認真的在處理正事，俏如來你在幹什麼？
俏如來：摸魚，想媳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