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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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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一条横倒在地的树枝绊住了脚,Jack身子晃了一下,视野天旋地转,随即重重摔倒在地。摔得很重,因为他又有了痛觉,强烈到几乎将内脏全部震碎。嘴里渗出鲜血,喉中涌上一股铁锈腥味颇重的浓痰,差点让他窒息。体内一阵翻涌,Jack本能的呕吐出来,黏哒哒的沾在锁甲上,在雪地里留下一滩猩红的液体。
鼻端弥漫着一股奇怪的味道,血味,土腥气,冰雪冷漠的气息。阿伦戴尔的冬天总是这么该死的冷,但Elsa喜欢冬天,所以他也把冬天作为四季中的最爱,但这都是因为Elsa,因为她的魔力……哦,Elsa。他一定要回去,无论生死,无论自己变成了什么模样,只要他还有一口气,他就要回去,因为他答应过她……
因为他想在离开世界的时候,紧紧握着她温暖的手。
Elsa……干裂的嘴唇翕动着,发不出声音,然而Jack脑海中的呼唤却无比响亮,响得他听不到身后禽鸟落下的声音,一只渡鸦慢悠悠的走上来,歪着头打量他,小圆眼睛又冷又黑。Jack缓慢的爬着,指头磨出了血,竭力拖动沉重的身体。Elsa,他在心里念着,五指抓紧又松开;Elsa,身体在地上拖出一道短暂的血痕;Elsa,他喘着气,一寸寸的往前爬。
渡鸦盯了他一会儿,突然落到他身上,尖利的喙去啄他的指间。Jack还来不及阻止,它就衔#住了剑柄上的蓝丝带,扯了两下就叼走了。
Jack发出一声嘶哑得不似人声的喊叫:“不!”
他试图抬手去抓回丝带,但渡鸦灵活的躲开了,落到前面用爪踩住丝带,鸟喙咂吧着,用力拉扯了几下,发现不是什么好吃的东西,便扔到一边,翅膀一振消失在林间。
该死的鸟……
Jack重重的喘着气,他看不清周围的事物,只有Elsa的蓝丝带,在一片呼吸引起的白雾中鲜艳如斯。他竭力扬起身体,伸手去够那沾满泥水的蓝丝带,可就在手指即将触到的时刻,一阵寒风将蓝丝带卷上了天空,远远的落入黑暗的林间,失去了踪影。
不……为什么……他的蓝丝带……
这是Elsa留给他的东西!
Jack胸腔起伏,体内有什么东西在缓慢的流逝,也许是他活下去的勇气,生存的欲&望,也许就是生命本身。
“Jack?”
朦胧白雾中走出一个窈窕修长的身影,宝蓝色的丝裙鲜艳而明亮,裙摆轻轻摇曳着,每走一步都带起一片纯白细密的雪花。柔顺的铂金色长发垂到腰间,她美丽的脸庞一会儿模糊,一会儿清晰,管风琴般悦耳的声音温柔的唤着他的名字:“Jack。”
他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血糊住的眼睑拉扯着睫毛:“Elsa……”
她是那么的美丽,整个人都在淡淡的发光,宛如一轮宁静柔美的月亮。Elsa弯下腰,轻轻捧起他的脸,柔软的掌心透出甜美沁人的花香:“我的英雄。我是来带你走的。”
带我走吗?
“Elsa……”他愣愣的看着她,“握住我的手……求你……”
她只是温柔的笑着,蓝眸中闪着璀璨的赞许之光。Jack试图捉住她的手腕,五指却穿过了她的身体,像是把手伸进了一条清澈的河流。Elsa退了一步,朝他伸出手,鼓励的微笑着:“来,我的英雄。”
她的手纤长白#皙,跟他记忆中的一样优美动人。Jack抬起自己血迹斑斑、伤痕累累的手,用尽了全身力气,缓缓的去够她的手:“Elsa……”
然而,就在两人的手指即将接触之时,凭空炸起一声响亮的狼嚎。眼前的景象顿时扭曲起来,Elsa像是被石子破坏的水中倒影一般迅速消失,同时消失的,还有Jack最后一丝清醒的意识。
他彻底陷入了黑暗。
在北境的12大要塞中,Elsa一直觉得栎林堡是其中最阴森的那个。城堡建在寇登河与红栎河的岔口上,背靠怪石嶙峋的悬崖,正面则被大#片古老的栎树林挡住,仅有一条陡峭石阶通向大门。堡垒四角布置着高大的方形哨塔,被爬满苔藓的古老城墙连接起来,城中一座洞#穴似的木堡潮#湿而晦暗。
客房被安排在靠海一侧,Elsa房内日夜回响着规律的涛声,以及各类海鸟的吵闹。她在这里已经待了一周,自Jack出征后Elsa就心慌得厉害,待北上支援的科荣纳援军一到,公爵小姐立即给母亲留了消息,然后偷偷跟了上去。没想到的是妹妹Anna也跟了来,她一向粘姐姐得紧,Elsa怎么也赶她不走,只得带上妹妹一同前行。
她们来的正是时候,援军突袭了狂欢中的高岩军队,救下了少数阿伦戴尔人,Elsa也在两头狼(Olaf和Marshmallow)的帮助下找到了Jack。伤员被运回栎林堡救治,援军在外面继续打击入侵者,Elsa一心扑在昏迷不醒的爱人身上,甚至都没注意到Anna跟Ramungs家二少爷Kristoff之间擦出的火花。
Jack被找到时几乎就只剩一口气了,血将皮肉和衣物粘接在一起,腿上箭伤已经开始溃烂。自从回到栎林堡后他就一直高烧不退,Elsa衣不解带的照顾他,换药喂食从来不假人手,不仅反复用酒精给他擦拭降温,连护理所需的水都是她用冰法悄悄变出来的,就是为了保证水中细菌最少。
无微不至的照料下,Jack的体温逐渐回复正常,却还在昏迷之中。因为小时候一场奇遇,他获得了非比寻常的愈合能力,腿上的伤已经快长好了;然而修复需要消耗巨大的能量,昏迷状态又不能吃固体食物,所以Elsa每天都要花大量精力给他做饭喂食——不知怎的,只有大小姐动手时,他才会毫不反抗的接受投喂。
“Elsa小姐,”女仆端着肉汤进来,“前线的信来了。”
正靠在窗台上假寐的公爵小姐睁开眼睛,捏了捏眉头,伸手接过信:“谢谢,你下去吧。”
她走到书桌前,一边把开信刀放到烛火上烤热,一边掩嘴小声打着哈欠。揭掉信上太阳花形状的蜡封,Elsa一行行往下默读,待看到高岩军队溃败撤退,援军正在追击扫尾时,不由得大松了一口气。
“Elsa?”
这一声呼唤轻微又沙哑,然而她还是听到了,顿时僵在原地。Elsa手有些发抖的将信放下,回头看向卧床的病人,蓝眸瞪得大大的,一滴泪珠缓缓滑过脸颊:“Jack……你醒了?”
他茫然的看了她片刻,随即开始打量周围的场景,眼珠慢慢的左右转动,语速很慢:“我是……进天堂了吗?”
Elsa噗嗤一声笑出来,眼泪也随之涌#出,小溪似的沾湿#了衣袖,声音哽咽得不行:“说什么傻话呢,你这白#痴!”
Jack回头看着她,眼睛眨了两下,接着手臂一折试图起身。Elsa赶紧上前帮忙,坐到床边撑着他的肩膀。她一靠近,Jack就挨了过来,脸埋进她颈间,深深吸了口气:“好香……”
热乎乎的气息喷在肌肤上,Elsa本能的一抖,轻推他一下,低声道:“别这样,很痒的!”
Jack没动,反而又吸了口气,伸手搂住了她。他整个人都贴了过来,手臂沉沉的压在她背上,差点没把她扑倒。他的声音很轻,语气飘忽:“Elsa……真的是你?”
Elsa一顿,本想推开他的手换了个方向,像抱孩子似的搂住Jack,温柔的抚着他的乱发:“哎,是我,真的是我。”
Jack将整个人都靠在她身上,Elsa抱了一会肩膀就酸了,轻轻拍了拍他的肩:“饿吗?给你拿吃的来好不好?”
他含糊不清的咕哝了声,Elsa只当他同意了,起身去拿肉汤。Jack眼睛一眨不眨的追着她的身影,待公爵小姐坐回床边,马上伸手圈住了她的腰。Elsa勺了一匙汤递过去:“来,先喝口汤润润。”
Jack很是配合,叫张嘴就张嘴,只是视线从未离过她的脸,眼神定定的,含#着渴望,简直像是看着她下饭一样。一碗肉汤喝完,Elsa将碗放回桌上:“还要吗?”
他摇摇头,冲她伸手:“过来,陪我坐会儿。”
Elsa坐过去,用手帕轻轻给他擦嘴。帕子碰到褐色的胡茬,Jack努了努嘴,声音低哑:“有点痒。”
“抱歉,我不太会刮胡子……”
Elsa收起手帕,手拂过他鬓角,被Jack握住,放在唇边轻轻摩挲:“我躺了多久?”
她靠过去,额头抵着他的,低声道:“一个星期啦……你身上的伤都愈合了。”
Jack眨了眨眼,毛毯下的腿屈起又放松,不甚在意的喃喃了一句:“好像是不疼了。”
他抬手抚上她的脸颊,拇指轻揉下眼睑:“你都长黑眼圈了。”
“很丑么?”Elsa翘着唇角问了句,眼里却又涌#出了泪。Jack低叹一声,反手去抹掉眼泪,但微凉的手却只是让她的泪流得更凶。他搂过她的肩膀,轻吻双颊,吮掉泪水,舌尖滑过肌肤,又痒又暖,偶尔探过唇边,又立即收回,像是不敢真的亲吻下去,也像是挑逗和试探。Jack爱不释手的吮着舔#着,动作却很轻,让Elsa想起养过的小狼崽,也是这样警惕又胆怯的凑上来,渴望亲近却又不敢越界。
她愣了愣,轻舒一口气,头微微一偏,主动将双#唇凑了过去。
Jack手一下子搂紧了,紧得甚至有点抓疼了她,唇上动作却极致的温柔,含#住她的唇#瓣轻轻吮#吸,光滑的齿边轻啮,仿佛在品位无上的珍馐。他的胡茬刺得她很痒,气息温暖而醉人,Elsa脑袋晕乎乎的,整个人软#绵绵的靠在他肩上,像个热气球似的飘飘然。Jack的存在总能给她无以伦比的安全感,因为他总是无条件的支持她,信任她,忠于她;无论是伤痕累累还是卧床不起,只要有Jack在,Elsa就有了面对世界的自信。
Jack喜爱她,把她看得比任何事都重要,这些Elsa都知道,因为她自己也是这么看他的;然而他很少表现出自己的需求,总是沉默内敛的站在她身后,做她的后盾和依靠;他可以为她出生入死,却不敢承认自己的感受,若非她主动靠近,他连一句“我爱你”都不会说出来。他的爱是如此的卑微而压抑,被动得令人沮丧,Elsa有时甚至忍不住要刺激他,看他是否真的爱着自己,还是仅仅在迎合她的感受。
现在他抱得这么紧,她却又于心不忍了——这是遭了多大的罪,才让他这么怕失去她啊?
直缠得她喘不上气,Jack才松开,手指眷恋的穿过铂金发丝:“你怎么找到我的?”
“Marshmallow和Olaf的功劳,”Elsa偎在他怀里,“他们循着血迹嗅到了你的位置。”
他静默片刻,随即轻轻问了句:“其他人怎样了?”
不用说她也知道Jack指的是自己的亲兵们,Elsa犹豫片刻,垂眸不敢看他的表情:“Jamie没事。”
他的手臂收得越发的紧,勒得她生疼,语气低沉而压抑:“其他人呢?”
Elsa靠上去,脸埋进他的胸膛:“我已经叫人全部收殓好了……”
Jack许久没说话,胸腔微微起伏,心跳又急又重。Elsa担忧的想要抬头看他,却被Jack一把摁进怀里:“别动……抱一下就好……”
他的语气前所未有的脆弱,听得Elsa难受又心疼。Jack将脸埋进她发间,像个刚从噩梦中惊醒的小孩子,惶恐的搂紧了自己的泰迪熊。Elsa轻轻摩挲着他的背,想说些安慰的话,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她能感受到他身上凛然的气息,沉重又鲜明,坠在他灵魂深处,拉着他堕入自我怀疑的负面深渊。这时候任何言语都是苍白无力的,近万人的生命压在他心上,沉甸甸,血淋淋,即使远离了战场,那种硝烟和铁血的气息仍缠绕着他,像是永远无法摆脱的阴影。
不过是十天时间,他却像是经历了十年的沧桑。
Elsa突然感到深深的惶恐,为两人之间无形的隔阂,也为Jack身上不可逆转的改变。她贴过去,听着他的心跳,小声的问:“Jack……你不会离开我的对不对?”
“当然不会!”他斩钉截铁的回道,又有些惊讶:“为什么这么问?”
“没什么……”Elsa闭上眼睛,多日未得好好休息,他规律的心跳声听得她昏昏欲睡,“我只是怕跟不上你的脚步……”
Jack久久没有回答,只是心跳有些加速。Elsa呼吸逐渐平缓下来,他的怀抱温暖坚实,睡意像是毛茸茸的大尾巴一样卷住她,轻柔的左右晃动。Jack低下头,气息擦着她的耳廓,温柔低沉的呢喃着什么,困意缠身的Elsa分辨不清,只记得他每说几句就要念一次自己的名字,听得五六个“Elsa”之后,她彻底沉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