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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第 8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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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天气热了,詹娘等人正忙忙碌碌着,将春装俱收拢起来,轻薄的夏装都被取了出来,晾晒在院子里,去去味道。
谢羡回来,见了满院子的夏装,倒是觉得有些新鲜。
润园从前只有他一个主子,他对衣着也不大挑剔,且男子的衣裳款式单一许多,而女郎的夏装,便仅仅裙也有上百款。
院子里这副模样,他还是头一回见。
随从见郎主突然停了步子,不由得也跟着揣测起来,打量了片刻院子,便隐隐有些猜到了。
莫非是觉得这满院子的夏装,坏了院子的清静?
正要开口的时候,却发现郎主已经回神,复往方才的方向继续走,随从也把话都咽了回去。
“明日吩咐严管事来一趟,让他把铺子里的夏料送来给公主挑。”
快到的时候,谢羡忽然开口说道,随从听得一愣,赶忙应了下来。
“今日怎的回来得这么早?”萧宜容窝在塌上,捧着冰碗在用。
谢羡踏进来,目光先落到妻子捧着的冰碗上,几步上前,微微笑道,“今日事少,且天热得吓人,恐值房热坏了人,便让大伙儿提前下值了。”
萧宜容抬眼,见他果真额上一层薄汗,赶忙将手中的冰碗搁下,起身道,“不是让小五在你马车里放冰鉴了吗?怎么还热成这样。”
又朝着外头吩咐,“阿宛备水,珠儿弄碗冰粥来,少加些饴糖。”
说罢,顺手从桌上捞了个绸扇,抬着胳膊替谢羡扇风。
她细细看了一眼他的脸,略有些发愁,“这么日日晒下去,若是晒黑了,可怎么办?”
谢羡这张脸,是极符合她的喜好的,若是晒得黑了,岂不是暴殄天物?
谢羡正享受着妻子的照顾,心里正觉熨帖,突然听她这么说,嘴角微微一顿。
丫鬟们很快将冰粥送上来了,沁凉的,冒着寒气,小小的一碟子,谢羡接了,顺手将刚才萧宜容用到一半分冰碗搁了上去,淡道,“下去吧。”
“是。”
萧宜容也没察觉他这些小手段,她今日除了去老太太那里说了会儿话,便都待在屋内,屋内有冰鉴,她用冰碗,不过是嘴馋罢了,倒不是为了解暑。
谢羡换了常服回来,屋内清凉,倒是很快暑气散尽了。
萧宜容眯着眼看他用冰粥,突然想起今日詹娘来说的话,“我听詹娘说,大伯调动了?”
谢有群本事不大,但有个好姓,还有个好侄儿,在翰林院还算“老人”,新进的翰林们还要冲他点头哈腰的那一种。
今日詹娘来说,谢有群从翰林调走了,明面上是平调,可新官职远比不上翰林官来的清贵体面。
便是大房,也都是一副沮丧的样子,萧宜容听了詹娘的话,很快便想到了那日谢羡承诺的话。
隐隐有些猜测,大概是谢羡动了手脚,所以谢有群才会莫名其妙的调动。
谢羡闻言不怎么在意,随口道,“是么?大概是大伯在翰林院待厌了,想换个地方吧。”
其实还真不想萧宜容猜的那样,要对付谢有群,哪里需要谢羡特意算计他,只要他与大房生分,便有的是人上来踩谢有群一脚。
谢有群这些年。本事没多少,可得罪人的本事却是与日俱增,若非后头有谢家站着,有谢羡担着,凭他的脑子,早被算计死了。
萧宜容对大房的事情也不上心,不过是随口问了一句,见谢羡不大在意,便也不再继续问了。
倒是谢羡,仿佛是起了说话的劲儿,道,“下个月我要去一趟徐州。”
徐州终究是谢家的地界,且当初萧桓答应过,不会插手徐州的事情,所以即便谢羡做了尚书,徐州仍是在他掌控之中的。两人成婚前,谢羡便回了建康,至此便一直未去过徐州,数数也有段日子了。
萧宜容闻言倒是沉静,搁下手中的绸扇,道,“那打算去多久,行礼应当收拾起来了。我也不清楚徐州那边的情况,一时倒是不知如何给你收拾行李了。”说着,打算起身吩咐詹娘去。
谢羡接了绸扇,摁住妻子的肩膀,“不急。待我将尚书署的事情处理明白,才会动身往徐州去。只是先同你说说,大概会待个一月之久。还有,我就是问问公主,愿不愿意随我同去?”
“嗯?”萧宜容正心里盘算着如何收拾行李,突然听到谢羡的问话,不由得惊讶抬头,与他对视才知道,他眼神认真,看着并不像随口一提,似乎是真的在问她。
谢羡见她不回,微微蹙眉,打算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了,眉头微蹙,仿佛很为难似的,“虽说路途辛劳,舟车劳顿,便是我布置得再周全,公主若是跟着我同去,大抵也还是多多少少要受些委屈的。只是……”
他声音微顿,言语中似乎有些为难,萧宜容忍不住抬头去看他,与他对视,被他沉静如湖的眸子给晃了神,便听他道。
“只是,私心而言,我还是希望公主能陪着我去。夫妻一体,我也想让你看一看徐州的风土人情,以及,我在徐州过的那近十年的时光,都想同公主分享。”
不得不说,女子在某种程度上而言,乃是最容易母性泛滥的。尤其是谢羡这么个在外人面前声誉颇高的郎君,私底下露出这样的期颐中透着一丝脆弱的神色,更是直接击中人心。
萧宜容当时一口便答应下来了,下个月陪着他去徐州,等到事后想起来,才觉得麻烦。
倒不是她怕路上辛苦,她也没娇气到那程度,只是想到了宫中的阿弟萧桓。
她还未出嫁的时候,萧桓便对于她日后要跟着去徐州的事情,十分忌讳,甚至变着法子,以尚书的官职,将谢羡留在了徐州,若是知道她要跟着谢羡去徐州,怕是无论如何也不答应的。
只是,她既然答应了谢羡,便无论如何也不好食言的。
萧宜容略想一想,便觉得头疼,偏生谢羡这几日还因为这事格外高兴,连大房的大伯来润园闹事,他都不见得被影响了心情,只是遣人打发了走而已。
这么一来,她更不好改口了。
纠结了几日,这一日,她便打算回宫里去看看萧桓了。
不过是出嫁了几个月,宫中的宫墙勾栏都仍是原来的模样,倒是墙角跪着的丫鬟太监们,皆换成了生面孔。
见到萧桓的时候,他的心情似乎很好,正抱着皇长子,见萧宜容来了,还兴冲冲说要让皇长子喊姑姑,皇长子长得一张小圆脸,竟也乖乖的听父皇的话喊“姑姑”,只是口齿还不大清楚。
说起话来像是含着涎水一样,不过已经很有皇长子的风范了。
萧宜容抱过来哄了哄,萧桓便喊奶娘过来,把皇长子抱下去了,还道,“阿姊莫太宠他,宠坏了如何是好。”
明明他自己也宠得很,萧宜容也不去戳穿他,笑眯眯应了下来。
姐弟坐下说话,萧桓这才一脸正色问道,“阿姊,谢羡待你可好,谢府可有人冒犯你?”
见萧桓如此关心自己,萧宜容心中亦是微微一暖,她虽厌恶宫内的尔虞我诈,宁可嫁人寻个清静,可萧桓却是她在宫里唯一的牵挂,两人同父同母,再是亲近不过,谁都没办法胜过萧桓在她心中的地位。
“都好。谢家还算清静,虽有几个不长眼的,但也冒犯不到我跟前来。”萧宜容笑着答他。
“倒是有件事,我今天本来打算同你说的。”
萧桓询道,“阿姊有什么事要同我说?”
萧宜容将谢羡下月要去徐州的事情说了,然后道,“驸马邀我同去,你也知道的,我自小生在宫里,鲜少出宫,难得有这样的机会,我便也应了下来。”
她全然不提陪谢羡,而是说自己想要看看宫外的风景,萧桓听了心里虽然不大乐意,却也颇为理解道,“阿姊既是想去,便去罢。只是谢家的人护送,我始终不安心,不若我这里再派些人给阿姊,也好一路护送你。”
他能答应,萧宜容便很惊喜了,其他的事情,自然是由着他的意思来了。
从宫里出来,刚到谢府,舆车停下,外面传来说话声,似乎是与谁的马车相撞了。
这等事情,萧宜容自然不会露面,只等着外头处理好,珠儿上来请她下去,才轻轻下了车。
左侧似乎有一道视线,落在她的身上,令人感觉到有几分异样,萧宜容抬头朝自己的左侧看过去,见那处是一辆马车,车边站着个书生,看着面目还算俊朗,只是眉间的气质令她不喜。
又是生面孔,从未瞧过的,萧宜容没有印象,便也不放在心上,随便看了一眼,便毫不犹豫收回了视线,进了谢府。
“宋郎君?”随从小心翼翼唤着这位新晋的进士,初春的科举中被考官擢选为进士,似乎听传言,他与谢家还有些亲缘关系,随从更加小心伺候起这位宋郎君来。
宋文君却是半晌才回神,微微低了下头,从容道,“去敲门吧,说我来拜见老太君的。”
随从很快便去了,宋文君却是仍然沉浸在方才的惊鸿一瞥中,微微有些晃神。
他虽然借住在谢府,鲜少出门,谢府也不是由着他四处交际的地方,谢家那位家主谢三郎,绝不是好糊弄的性子,谢府之中的几个主子,他也不过眼熟几房的郎君,女郎中却也只有谢音,还偶尔来寻他。
方才那貌美的小娘子,虽穿着妇人的装束,但瞧着实在是年纪小,大抵是那房郎君的美妾吧。
思及此,宋文君微微皱眉,士族果真是过惯了好日子,奢靡成性,便是这样的小娘子,也成了士族的笼中鸟,不得自由。
宋文君心底微微有些惋惜,再抬眼又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看着是个再温和不过的进士郎。
……
萧宜容是后来才得知那书生的身份的,大概是半个月之后,老太太那里来了个下人,说是有桩喜事要宣布。
她去了,才听得谢老太君笑眯眯道,她为三房的谢音定下了一门亲事,是新晋的进士,又对着谢音嘱咐道,“他虽家贫,可志向远大,且文采也很不错,日后的前程差不了。不是祖母不疼你,你没有母亲替你操心,我为你定下这门亲事,全是为了你想的。”
萧宜容看向被祖母嘱咐的谢音,见她眉中带了难以隐藏的喜色,等到那位进士郎进门后,谢音更是整个人都羞的面红耳赤。
萧宜容好歹也是成了婚的人了,哪里会不知道谢音这是春心萌动了,且看着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怕是早已情根深种了。
谢音是三房的人,且嫁的也不是什么好人家,不过是个没什么根基的进士而已,且看不出什么前程,谢家其他人自然不会羡慕,还稍稍带了些怜悯的神色。
毕竟大房的谢瑾姐妹皆是嫁得好,门第比起谢家也就是差了些,而谢音虽是庶女,却也是三房唯一的女儿,却嫁的这么一般,一对比,自然便显出差别了。
“还是老太君知道疼人。”大房的周氏笑着道,她最近心情很舒畅,丈夫虽被调动到了不大好的职位,但她却是因祸得福,丈夫似乎是意识到周家的重要性了,也变得体贴了起来。她虽没什么情情爱爱的念头,却也还算受用。
萧宜容也笑着道,“恭喜妹妹了。”
这事说罢,众人便都散去了,萧宜容回润园的路上,却是再度遇见了谢音刚定下的未婚夫,那姓宋的进士。
萧宜容无意与他多说,遥遥点点头,便要绕道走,可还未走远,那宋进士便凑了上来,笑得有些刻意温和,看得萧宜容便觉得不舒服。
金玉在前,有谢羡这样真才实学的士族郎君日日相处,宋进士这种鱼目混珠式的温和,实在有些假的明显了。
“公主。”
不像萧宜容这样心下生厌,宋文君却是颇为痴迷得望着面前的小娘子,他还以为小娘子不过是个妾室,现在才知道,竟是谢家三郎娶得那位九公主。他心下隐隐有些失落,却又忍不住巴巴在路上等着,还主动凑上去了。
萧宜容不想搭理他,冷淡点点头,不开口。
宋文君却是愈发的心痒起来,先前以为貌美小娘子是妾室,还曾经感到很惋惜,这么位美人,竟是被大房那个一事无成的大老爷给糟蹋了,眼下知道自己误会了,却是更加的遗憾起来。
谢音不过是个谢家庶女,还是三房的,谁都知道谢家是二房做主。他先前还觉得娶谢音,还算划算,眼下却是觉得,自己这眼界有些低了。
若是……若是能做这位公主的入幕之宾,效仿前朝的窦司马,那他……
宋文君遐思起来,面上便不由得露出了端倪来,萧宜容虽没有读心术,不知他内心在想些什么,却下意识觉得厌恶,微微蹙眉,转身便走了。
回到润园,萧宜容回想起宋文君的举止,还是觉得十分违和,全然想不明白,为何老太太挑中了这么个虚有其表的废物。
不过,她眼下要操心的事情,却不是这个,而是即将要去徐州的事情。
路途遥远,萧宜容又从未出过远门,除了上辈子去北魏那一回,可她身边的詹娘等人都是不清楚的,当然是手忙脚乱起来,这个又要带,那个也不能落下,一来二去,竟是折腾到了出门的时候。
启程那一日,正是个极好的天气,舆车从谢府出发,一路日出启程,日落便寻邸店住下,倒是没吃什么苦头,直到盛夏的时候,终于是到了徐州了。
谢羡在徐州亦有刺史府,众人一进门,能干的詹娘等人,便开始收拾起来。
萧宜容觉得无事,恰好谢羡也去了军营,便在刺史府内逛了一圈,眼看着天色渐暗,便回到屋内,吩咐了阿宛等人,去准备夜里的吃食。
华灯初上,谢羡从军营回来,军营中人本来要留他在大营的,他执意要回来,一路匆匆忙忙赶回来,到了刺史府门口,翻身下马,见门口挂起了灯笼,暖暖的烛光照出小片的光明,不由得心中一暖。
他进屋后,便先见到妻子面带着笑容,吩咐了下人送来净手的水,又是冰粥又是洗漱,一番下来,一日的疲乏全都散去了。
等入座后,看到桌上不甚丰盛,却十分合胃口的菜色时,便是谢羡这样平日里喜怒不形于色的人,都露出了清浅的笑意来。
他从前以为成家,不过是屋子里多了一个人而已,现在才真正感觉到,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成家绝不是他的润园多了一个人,而是他心里多了一个人,一个时时刻刻都能牵引着他的思绪的人,在外的时候,他会惦记家中的妻子;一想到要离开一个月,便满心的不愿,甚至放低了身段,哄着妻子与他一道来。
这种牵肠挂肚的情愫,他只在当初爱上以前的仪容长公主时才有过,只是那时候还不到现在这么严重。
当初知道妻子的秘密时,他最开始是震惊,想要去确认,现在却是愈发的感到庆幸,甚至偷偷在护国寺送了香火钱。他素来不敬神佛,那一次却是第一次,想要乞求神佛的庇佑。
“怎么不吃?不合胃口吗?”见谢羡出神,萧宜容不由得轻声询问了一句。
“不,很合胃口,我只是在庆幸。”谢羡夹了一筷子的菜,笑着道。
萧宜容觉得有些纳闷,这人说话怎么神神道道的,“庆幸什么?”
谢羡却是微微笑了一下,眸中带了一丝深意,“庆幸将公主请来了,若是公主不来,我今夜回到家中,怕也是残羹冷炙罢了。”
萧宜容抬眸看了一眼,一本正经说着这话的谢羡,忍不住道,“我就不信,谢家还有人敢这般怠慢你。”
谢羡却是从容道,“怠慢自然不会,只是到底不如公主贴心。投桃报李,明日我带公主去吃馄饨面罢。”
这馄饨面萧宜容眼馋许久了,闻言倒是一喜,却还是很端着道,“那便去吧。反正也闲来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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