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告诉他这就是爱情》MoriMondo

5、Chapter.5

　　忠厚老实又才华横溢温柔体贴的年轻医生韩肖磊现在正一脸震惊地看着身边的少年。
　　他曾经以为，这是个很纯粹乐观的人，字典里除了快乐和自大好象没有别的词汇。
　　不过现在不得不承认自己看错了，眼前这个哭的隐忍而悲伤的少年，与上一刻满脸幸福地与自己对话着的，有着多少差别啊。
　　心里不由地一阵紧缩。
　　身为医生的他早就看惯了人情冷暖，感人的场景无数无数，由于职业他却从不允许自己在病人身上多费一分心思，即使温柔对待也仅仅是处于敬职的角度罢了。可眼前这个少年，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把外表儒雅内心冷漠的韩肖磊震撼了个从头到脚。
　　然后震撼转化成一种在意，一种人对人，而不是医生对病员的呵护。
　　习惯了早上傍晚在樱木看日出日落时安静地站在他身后观察他的背影，
　　习惯了每次樱木因为不肯多穿衣服而打喷嚏时递上一件早就准备好了的外套，
　　习惯了一听到隔壁病房有什么动静连衣服都眼镜都来不及架就冲出办公室。
　　太多的习惯了，这个少年开朗地笑，或是隐忍地哭，都这么让他心疼，恨不得把所有能做到的都做了（看到这句想歪的举手！）。
　　“小韩，你呆呆的在这里想什么啊？”樱木好象很快就从眼泪里摆脱出来，然后注意到医生在身边。
　　“啊？我给你拿外套来的。”韩医生一楞，心脏漏跳一拍。
　　“明知道本天才不喜欢穿那个还每天帮我带~”樱木伸了个大懒腰然后一屁股坐回到礁石上。
　　“小韩真是个傻瓜呢……不过，是好人。”韩肖磊笑呵呵地应着，眼镜片下的表情看不清晰。
　　“还是先把衣服套上吧。”语气温柔但不容拒绝，还没等樱木反抗就把外套披上他的肩，后者一脸厌恶的表情却也没有抖落。
　　“小韩，你也坐（一开始打成了做...偶8CJ偶8CJ噢呵呵呵呵）。”樱木拿手拍拍身边的空位，然后把自己的屁股往一边挪了挪，替韩医生腾了空位。
　　韩肖磊还是笑呵呵的表情，顺从地坐在了樱木刚才坐着的位置，干燥的石头上略微有些温暖，是樱木的体温...
　　被自己可怕的想法吓了一跳，韩肖磊当机立断停止了自己的思维，安静地坐着。
　　“你是在这里对本天才最好的人了，小韩。”樱木手里仍把玩着晴子寄来的信封，开口。
　　“呵呵，那是应该的呢。毕竟这里只有我一个懂日语啊~”韩肖磊刻意地避重就轻，有意无意地把樱木的句子往偏的地方理解。
　　他明白，这或许是樱木唯一一次对自己敞开心扉了吧，如此绝佳的一个了解自己病人内心的机会，可他，却莫名的害怕了。
　　其实，他并不很清楚自己在害怕些什么。
　　但一种聪明人才有的直觉告诉韩肖磊，如果此刻毫无防备地靠近他、想要熟悉他，或许得到的只是更大的陌生而已。
　　就像刚才看到樱木哭时的感觉一样，好像自己从来认识的那个樱木花道不是眼前这个少年，又或许自己从来就没有真正了解过他吗……
　　樱木花道这四个字就像块石子，在韩肖磊平静如水的心上砸出一个巨大的水花，余波还散了大老远。
　　看到身边的人难得的失神，樱木扭过头奇怪地看着。
　　“小韩？”
　　“不，没什么。今天太阳出来的还真是早呢，明明已经深秋了阿……”韩肖磊又推了推滑至鼻梁的眼镜，不知道算不算是掩饰。
　　“哈哈，因为太阳每天早上都在等本天才来看它阿~阿哈哈哈哈。”花道两只手连着手上的信纸一起叉进了腰里腿盘起来绕在石头上，嘴巴咧出半张脸的跨度。
　　韩肖磊不由苦笑。什么人啊，刚才明明还捂着眼睛在哭不是么……
　　“对了樱木，你刚才有话想跟我说是吗？”聪明如斯又身为高智商人群一员的韩肖磊怎么会看不出刚才樱木眼里的犹豫。
　　“阿，阿哈哈哈，本天才早就忘了你才提，小韩你个白痴~！”樱木花道依旧张开血盆大口嚣张地笑着，笑得比刚才更放肆，像得了快乐病似的一发不可收拾。
　　韩肖磊却注意到这目光中明显藏着一丝闪躲。
　　看着眼前笑得忍不住捂着肚子眼泪都快流出来的少年，医生心脏莫名地绞在一起，一种名为“怜惜”的情绪让他的眉头也不由地皱了。
　　在流泪，不是吗？
　　你明明是想要哭的阿……
　　“樱木？”
　　“阿？什么？”少年转过头，表情依旧灿烂。
　　“能不能不要笑了。”
　　“……”
　　少年满脸盈盈的笑意在听到这句话后登时退了下去，取而代之地被一种明为失落又或者更复杂的表情笼罩了，像个被揭穿了把戏了小屁孩，不甘地低下头。
　　韩肖磊从礁石上站了起来，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樱木……如果可以，真的，我愿意随时做你的听众，二十四小时绝不间断……但是，请不要强颜欢笑，好吗？我宁可看到你哭。”说罢转身离开。
　　“小韩！”突然被急急地唤住，少年声音里带着几分迫切，和一丝不易于分辨的，祈求的语气……
　　韩肖磊定下脚步，竭力忍住转过身把少年按进自己怀里的冲动。
　　“嗯？”
　　“我，我刚才是有话想说……”
　　“小韩，到了这里以后本天才总觉得怪怪的。”
　　“怪？”
　　“啊勒，怎么说，在日本的时候本天才可是超级辉煌的篮球超级大明星！每次比赛都有满场的美女都为了本天才加油（你就吹么- -）哪！什么什么再强的队伍到本天才眼里连根狐狸毛都不算~（为什么是狐狸毛><这是个萌点）”
　　“狐，狐狸毛……？”韩肖磊推了推歪过来的眼镜，对这个奇怪的比喻表示不置可否。心下却些许了然。
　　原来樱木在这里，是觉得寂寞了啊，丢失了在故乡的快乐，却还逞强地掩饰着，做出无所谓的样子……韩肖磊想起自己初到日本留学时的景象，陌生的语言和陌生的人，从前在中国无数自动送上门的光环瞬间消失。即使是他这样淡泊人世的性格也觉得失落，当然更不用说虚荣心旺盛的“天才樱木花道”了。
　　“对噢小韩，你知道吗，我在湘北篮球队里有一个超级可恶的死对头，名字叫死狐狸！”
　　“死狐狸……？姓死名狐狸？”韩肖磊明知故问，只是想逗逗樱木，却没想到樱木用力地拍上他的背。“答对了！他就叫死狐狸！挖哈哈哈哈！”
　　韩肖磊被拍的一口气没岔过来呛了两下，聪明人的直觉却告诉他这个叫死狐狸的人才是樱木想说的重点。
　　樱木花道把身子往后挪了挪，最后干脆仰躺在巨大的礁石上，把毛茸茸的红色脑袋用两条手臂枕着，最后干脆连沙滩凉鞋也一脚蹬掉，两条腿挂在礁石的边缘上悬空着晃来晃去。
　　医生略微偏身低下视线，看见少年琥珀色的瞳里满是早晨天空的纯净颜色，眉发是张扬的红色，嘴角却是一抹若有若物的淡淡笑意，柔和的线条。
　　“云，漂浮着的大白云，白白的云，象棉花糖，气鼓鼓的狐狸脸，死狐狸，可恶……”
　　韩肖磊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忍不住俯身想听的仔细些，听清楚了以后却更加迷惑了。死狐狸？
　　“小韩。”
　　“恩？”韩医生用手臂向后撑着身体，难得放松的把身体向后仰，脑袋也陷进了耸起的肩膀，静静的做一个倾听者。
　　“小韩，你见过这种人吗？”
　　医生面带微笑看着樱木，等他继续。樱木并没有象他所期盼的那样偏头看他，而自顾自地说下去。
　　“这种人啊，真的超级讨厌！
　　又刻薄又冷漠，做什么事都喜欢拿轻蔑的眼光看别人！
　　第一次见面开始就是肉搏，每次说话不上三句立马开打！
　　臭屁大王，总是自以为是的乱抢风头！
　　简直是恶劣透了，习惯用高人一等的眼光鄙视我好不容易得来的成就！
　　小韩你看，多过分的人啊！真巴不得一辈子见不着他……”
　　一谈及“这个人”，樱木花道本来平静的面容都突然变的狰狞起来，象是提到了三生三世的心头大恨。
　　看着表情变得比晴天娃娃还快的韩肖磊不禁莞尔。
　　“可是，又好象不全是这样……”
　　“恩？那是怎么样？”笑眯眯的韩医生循循善诱，很认真的履行一个临时咨询专家的义务。
　　“他有时候又让我觉得，好象也没那么坏啊？
　　比如说，每次紧张的时候都直接一脚踹上来或者骂醒我，看我被罚下场虽然不情不愿还是会说一句替我可惜，
　　或者在我浑身湿淋淋地躲在角落里的时候打开灯然后抛过来一句，大白痴你干什么。
　　好象自己不管出了什么事，愿意不愿意，他总是时不时的帮我……
　　帮我挡我挡不下的球，虽然嘴上总说倒霉可每次关键时刻都有意无意地传球给我，甚至故意犯规只为了跟受伤的我说一句：喂，真碍眼，想上场就上吧……
　　虽然我嘴上从来不接受他别扭的帮助说不定还会反咬一口……可是天才如我又怎么可能看不出他在帮我哪！可恶！”
　　樱木把枕着脑袋的手抽出来，然后在面前狠狠地握成拳头，角落上似乎还有个一跳一跳的井字符号。
　　然后，过了不知道多久，拳头慢慢松开了。
　　少年像是疲惫不堪，声音略微有些倦怠，连表情都变得如新生儿般懵懂忧伤。

　　“小韩，我，我真的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啊。”
　　“不是只是我的死对头而已吗？

　　可恶的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