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花呀》静夜小窗

11、第十一章

　　“老板，来一串牛肉丸、鱿鱼卷、海带结、干豆腐，哦，还有香肠跟鸡翅。”

　　姚远一口气报上菜名。

　　“你这是一串？”周沫鄙夷。

　　“我不像你，长得跟电线杆一样。”姚远回怼。

　　校门对面的小吃街上，几个人围着一个关东煮小摊。店面简陋，没有地方坐，只能站在一边。

　　两个嘴欠的人消停不下来。

　　周沫抬起下巴：“就你最壮，胸比咱迟姐都大。”

　　莫名被点名的迟花翻了个白眼。

　　“欠收拾是吧？！”她握起拳头，被他躲开。

　　“我错了。”周沫厚着脸皮凑近，双手放在胸口比划，“要不我们俩比比，给你找点自信感？”

　　说完转身欲躲，身后的林现挪了一步，正巧将人挡住。

　　周沫被踢了个正着。

　　迟花没用力，收回脚却听他嗷嗷惨叫。

　　“还装？”她一瞪眼，周沫立即躲远，嘴里叹息说：“迟姐今天脾气这么躁，不会是拿我出气吧？”

　　“出什么气？”迟花一脸嫌弃。

　　他转头一指，正好对着学校钟楼上的那块电子屏幕。“你的白月光都被人拱走了，你不生气？”

　　他们站的位置离校门口不远，不过以正常人的视力很难看清。

　　“你说什么？”她眯起眼，还是不解。

　　“学校的宣传片，你们班宋安柯和乔诗梦当的模特。你没看？”

　　迟花撇嘴，“关我什么事？”

　　余下几人略感诧异。

　　王一鸣：“他们传了不少绯闻。”

　　迟花依旧事不关己，林现看她的眼神意味不明。

　　周沫收敛了笑，“别呀，你这样怪吓人的，想发泄就发泄吧。”

　　他们不是没有见过迟花失态的模样，以前只要听见那两人的一点风吹草动，她指定暴跳如雷。现在突然变得这么平静，反倒令人觉得诡异。

　　迟花深表无奈，只得叹气：“对，我现在很生气，恨不得冲过去扇她一耳光，行了吧。”

　　原本自暴自弃的一句话在林现听来却格外刺耳，他信以为真，眉毛微拢，几乎不可察觉。

　　“扇谁耳光？那个乔诗梦？”周沫好奇。

　　迟花没好气地瞪人：“扇你！”

　　“迟姐消消气。”周沫讪笑，“那个乔诗梦哪比得过你？”

　　“她是不是还被评为了校花？”姚远提了一句。

　　“那是学校的男生无聊，私下瞎评的。”周沫表情嫌弃，还想拍迟花的马屁，刚才点好的东西已经煮好。

　　“慢点吃，小心烫嘴。”小吃摊的老奶奶将塑料杯递到二人手上。姚远、周沫前后接住。

　　塑料杯是一次性材质，有些烫手。周沫拿到手忍不住龇牙，“嘶~好烫。”

　　说着就动手又拿个几个，叠在外层，隔绝温度。迟花见了，不禁皱眉，“你浪不浪费？”

　　他无辜地看她。

　　迟花：“装得下就够了，拿这么多干嘛？”

　　店家倒很好心：“没关系，值不了几个钱。”

　　周沫也觉得是件小事，但碍于她的目光，悻悻地将塑料杯放回原位。

　　“人家的摊位从早摆到晚，忙活大半天，还要被你占便宜。”迟花吐槽。

　　王一鸣玩笑：“迟姐怎么突然这么体贴？”

　　周沫感慨：“行啊，人美心善，校花非迟姐莫属了。”

　　迟花不屑：“这还用你说？”

　　几个人都笑了。

　　周围陆陆续续有学生经过，王一鸣见人眼熟，手臂一勾，随手逮住一个人。

　　是个穿校服的男生，体型瘦削。

　　“同学。”他口吻略轻佻，手上的戒指差点划到人脸上。

　　“你认识她吗？”王一鸣指向迟花，“你来评评到底是高二（一）班的乔诗梦好看，还是她更美？”

　　“......”迟花觉得无趣，目光掠过男生的脸，心中更加无奈，“这是我们班同学。”

　　“你们班的？”

　　“行了，放人走吧。”她又补充了一句。

　　不得不说，王一鸣的举止确实轻浮，看把人给吓的，浑身都在打颤，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们在欺负人。

　　不过王一鸣倒没那么轻易放人。

　　“不正好吗？”他似乎很感兴趣，“嗳，你叫什么名字？选乔诗梦当校花是不是也有你一份？”

　　徐思宇认识迟花，他上次被人诬赖偷窃，还是她替自己解的围。此刻被几人围住，多少有些难堪，不过他只顾害怕，说不出话。

　　他支吾半响，才慢吞吞道出一句，“我，我没参与。”

　　“噗——”周沫、姚远爆笑。

　　这人也太怂了吧！

　　王一鸣故意调戏：“那要是你让你选呢？”

　　徐思宇小心翼翼朝对面的迟花看去，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

　　林现心里不爽，冷声道：“眼睛往哪儿看？”

　　他收回视线，局促道了句，“我还有事。”接着挣扎着快速溜走。

　　王一鸣乐开了花，“瞧瞧，人看见你脸都红了。”

　　迟花无奈。

　　周沫捧腹：“迟姐，你是不是对人做过什么？不然人家能有那反应？”

　　迟花扶额：“你话怎么这么多！”她一转头，正巧与林现目光相接。

　　他的眼神带了丝古怪，猛地瞥见，她心脏止不住颤了一下，嘴角的那抹笑也渐渐消失。

　　“这么看着我干嘛？”

　　林现：“没什么，只是好奇。”

　　“好奇什么？”

　　“刚才那个人。”

　　她理解了一下，解释说：“就只是知道他的名字而已，平时没有接触。”

　　“哦。”

　　他面上缓和，心里冒出一丝淡淡的喜悦。

　　迟花眯眼看他，叹了声“奇怪”，接着倒没再细想。

　　.

　　七中的期中考试将近，各个班班级氛围都有了不同。

　　六校联考，这对学生来说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当大多数人都在奋战复习时，迟花和她的几个伙伴依旧惬意。

　　他们是自我放弃的状态，学习注定与他们无缘。

　　考试当天，迟花睡了一个懒觉。前一天班级腾教室，把所有东西都清理了干净。考试随机分配，迟花进教室时遇到了几张熟悉的面孔。

　　都是一班的同学，不过她跟人不熟，找到座位号坐下以后只顾着发呆。

　　考前半小时，她周围的人还在拿着书本和试卷复习，不过紧张的氛围与她无关。

　　迟花右手边的人是乔诗梦，她的座位靠墙，前后的同学仿佛都跟她熟络，几个人正围在一处分析考情。

　　议论声渐大，略微有些吵，迟花没忍住往那边盯了几眼，但始终没人察觉。

　　乔诗梦比较有眼力，注意到隔壁的目光，立即笑着朝伙伴示意，“我们小声一点，别打扰别人。”

　　说完还冲迟花友善地笑了笑。

　　铃声响起，监考老师发卷，正式答题。

　　第一科是语文，迟花尽力而为，最后写完作文，放下笔揉了揉太阳穴。

　　试卷上密密麻麻全是字，答题纸上空了好几处，即便这样她的手也酸得不行。休息期间，眼神彻底恢复自由，恍然瞥到右手边的座位，心里一奇。

　　嗯？她这是在干嘛？

　　乔诗梦神经紧绷，目光紧锁着前桌同学的试卷。正巧，男生检查完试卷就歪倒在桌上，胳膊下的答题纸露出很大一截。她紧张地探头，心里各种纠结。

　　要看到那部分的答案了，她格外警惕，可是很快那人无意识地挪了下手臂，把答案彻底挡住。

　　她失落地收回窥探的视线，一偏头，与迟花目光相撞。

　　惊诧，震惊。她握住笔的手颤了一下。

　　那种发自内心的心虚与难堪，她难以掩饰。

　　迟花眼见着女生白皙的脸颊渐渐染上羞耻的颜色，乔诗梦咬了咬唇，目光黯淡下去。

　　迟花是很意外，不过也仅此而已。别人作弊，跟她并没有关系。然而确实有点小小的不解，她这么好的成绩好需要偷看别人的试卷？这么拙劣的手段在迟花看来一点不起作用，估计还是没那胆子？

　　她注视的时间过长，很容易引起怀疑。

　　“同学，专心答题。”监考老师来到迟花的座位旁，严厉警示。

　　她勾了勾唇，举手说：“老师，我要交卷。”

　　提前五分钟交卷，迟花刚从教室出来，乔诗梦从身后急忙追来。

　　她叫住她，却又不说话。

　　“有事吗？”迟花大概知道她在纠结什么。

　　乔诗梦顿在原地，两手无措地搅在一起。

　　“刚才的事......”她想问她看见了什么，没料到被人打断。

　　“刚才什么事？”迟花一脸无辜。

　　乔诗梦看她的表情，倒是一愣。她下意识坦诚：“我知道你看见了。”

　　的确是她做得不对，因为一句忘记的诗句就产生了那样的念头，乔诗梦觉得羞耻，她想解释，前面那个男生的成绩并不比她好，她只是太着急才偷看了一眼，并且什么都没看到。

　　第一次做这种事，她很害怕，觉得没脸见人。

　　“今天的事，你能不能别说出去？”她鼓起勇气。

　　迟花一怔，轻描淡写地回应，“我没兴趣说别人的事。”

　　她松了口气，望向她的眼神仍然心虚，“那个，我只是...... ”

　　“跟我没关系。”迟花不想浪费时间。

　　可是她很在意，自己一向规整的人生中从此有了污点，她内疚、无助，心里过意不去。然而不知道从何解释，无论怎么说都是在为自己抹黑。

　　乔诗梦无奈地低下头。

　　迟花看了她一眼：“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她很洒脱，反倒衬得自己卑鄙。乔诗梦望着她的背影，眼眶涨得通红，是在生自己的气。

　　各年级上午的考试基本已经结束，正午时分，迟花走进了女子卫生间。

　　里面没什么人。

　　冲完水，她刚拉开隔板就听见外头的声音。

　　女生趾高气昂：“抄个试卷而已，有那么难吗？还故意用手挡住，你活腻了是吧？”

　　另一道声音同样轻蔑：“好好跟你说你不听，看来你很喜欢挨打呀。”

　　卫生间里，几名女生把一名同学欺到洗手台角落里。

　　“喂，我说恐龙。”为首的人叫她外号，“我不嫌弃你丑，让你帮我抄卷子，现在三天两头不听话，是想跟我对着干？”

　　那名被欺负的女生一直低埋着头，即便这样还是免不了一顿拳打脚踢。

　　她被扇了几个耳光，推倒在地上，那几个人还来脱她的衣服。

　　“扒干净！”女生指挥说。

　　这边的教训正激烈，里间却倏然传来一道尖锐的声响。

　　几人回头去看，一个身着牛仔外套的高个女生正朝这边走来。她脚边躺着一个不锈钢的垃圾桶，想来是刚才被踢倒的 ，那声响确实把人吓了一跳。

　　她穿了双皮质短靴，鞋跟不高，但走来时一噔一噔地响。她步调悠闲，扶起垃圾桶，在离她们几步远的地方停下。

　　“不好意思，没打扰你们吧？”迟花脸上带笑，声音却寒到极点。

　　对面的人顿时呆愣住。

　　于晓婷皱紧眉头：“迟花？”

　　“我们见过？”她口吻极淡，对方却听出了挑衅的意味。

　　事实上，这里没人不认识她。

　　“有事吗？”刚才气焰嚣张的人在她面前像是矮了一截。

　　“没事，就是觉得......你们有点吵。”

　　迟花瞥了眼于晓婷，看得出她是领头的人，刚才那些动静估计都是她弄出来的。她比迟花矮了大半个头，尽管只能仰视，但气势上却并不认输。

　　她们之间平常没有来往，不过也没有过节，于晓婷闹不清她现在为什么要插上一脚。

　　角落里传来狼狈的呜咽声，迟花将视线移到女生身上，她头发凌乱，仰起的脸上有很重的瑕疵——右边脸颊上一大片的红色胎记格外显眼。

　　那种受伤的眼神忽然让她有些不忍心，迟花叹了口气。

　　“我记得我没招惹过你吧？”于晓婷忽然间开口。

　　迟花扫了她一眼，目光冷淡。

　　“以前是没有，不过现在......不太好说。”她摇头轻哂。

　　对方咬牙切齿，“你存心找茬是吧？”欲上前一步，却被身旁的人阻止。

　　“晓婷。”有人拉了她一把。

　　“还是算了吧。”另外一名女生用眼神示意。

　　于晓婷不愿招惹迟花，克制住情绪。“行，这地方让给你。”

　　迟花没有表示。

　　几人离开，坐在地上的女生迟迟不见动静。迟花慢条斯理地走到洗手台另一边，拾起地上的那把美工刀，返回身，又来到她面前。

　　蹲下身，迟花将东西递到她手里。“这东西唬不住她们的，多削几支铅笔倒是可以。”

　　女生抬起头，渐渐止住颤抖。

　　面前的人有她羡慕的外表，看向她的眼里没有同情，没有厌恶，只是平常。

　　“谢谢。”她哑声道。

　　“不用。”迟花又朝她身上望了一眼，“你整理好了再出去吧。”

　　她没再多说，转身离开。从卫生间出来没多久，又遇见了王一鸣和林现。

　　约好了一起去食堂，但她一直没有出现。

　　“考得怎么样？”王一鸣上来就问。

　　迟花：“勉强及格吧。”

　　“这么厉害？”

　　“一般一般。”

　　林现眼神关切：“刚才看见八班的于晓婷从里面出来，还提了你的名字。”

　　迟花哦了声，“跟她发生了点事。”

　　“没吃亏吧？”

　　“你说呢？”她有些不服气。

　　林现弯了弯唇。

　　王一鸣：“行了，迟姐还需要你担心？”

　　林现点头：“走吧，去食堂。”

　　三人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