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客栈》锦瑟生

4、深海迷宫

　　说话间，整个头顶的正在闪烁的光点已经多到了极限，能看清三人所处的地方是个类似洞穴的地方，墙壁和地面都是晶蓝透明的晶体，在顶部光亮的照射下熠熠生光。
　　“哇——长风大侠，我觉得这么好看的地方应该不会有鬼。”
　　对于这话，长风不予置评。
　　有光照亮后，能看到面前的是一条透明晶体铺就的通道，头顶上闪烁的东西，虽然不知是何物，后来他们发现那些东西也被这些蓝色透明晶体隔绝在上面，没办法构成威胁。
　　眼下的问题是，如何走出去。面前明显有两条路——往前走，或者往后走。
　　通道的两个方向并无不同，凭肉眼并不能确定哪边通往出口。
　　那鹤精往前走了走，明珠看见他的脚是类似鸟类的爪子一般，并不水人类的脚。但长得是一个老头的脸，有白头发和白色的长胡子，很奇怪，像是志怪话本里化形不完全的家禽。
　　那鹤精开口道：“要不咱们一块儿走吧，这里感觉不太安全，分开有点冒险。”
　　“往哪走？”长风问。
　　“往前。”鹤精道。
　　“为什么往前？”长风继续问。
　　“……直觉。”
　　明珠莫名觉得鹤老头这句话说得有点心虚。
　　长风没有再回话，转身要向后走。明珠也没问为啥往后走，理所当然地跟在长风身后，像个小跟屁虫一样。
　　“哎哎哎，你们去哪？”鹤精在后面一边追一边喊：“你们为何往后走，难道你们就有依据吗。”
　　“阁下没来过这？”长风边走边问那鹤精，言语间透出些许少年侠客的恣意，似乎对眼前的困境并不担忧。
　　“没来过，老夫是九天之上堂堂白鹤仙，怎会来此……此狭窄逼仄的洞穴之中，都活动不开，烦死了。”听语气确实很苦恼。
　　明珠不明所以，问道：“可是长风大侠，你应该也没来过吧，我在这附近住了这么多年，也没听过说过海边有个这样的洞穴，藏着这样好看的景观。”
　　“我是没来过，不过——” 这地方我见过无数次。
　　后半句长风没有说出来，他将手中剑收回剑鞘，单手捏了个决，消失在原地。
　　“……”
　　半晌没有人说话。
　　明珠看着长风消失前站着的地面，惊得下巴都要掉到地上了。
　　“长风大侠？你把我落下啦！！”
　　回答她的只有空荡荡蓝水晶壁传来的回声。
　　“看来他知道怎么出去。”鹤精在一旁说风凉话。
　　明珠十分失落，她本以为自己虽不能帮长风什么忙，但至少不是个拖后腿的，如今看来，长风大侠还是嫌弃她累赘了。
　　“那我们怎么办？”明珠问。
　　“不知道啊，随便走走看看吧，你刚才不是也说了吗，这地方不像有危险的样子。”鹤精淡定道。
　　好像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明珠跟着鹤精往前走了大概二三十丈远，前面的路出现了岔口。
　　二人面面相觑。
　　“走哪边？”明珠问。
　　“左边。”鹤精答。
　　“右边。”明珠道。
　　“你这小娃娃，听我的走左边。”
　　“你这老东西，听我的走右边。”
　　鹤精回头骂道：“你叫谁老东西？我是可是堂堂千年白鹤仙，你这黄毛丫头别乱叫！”
　　明珠不服气地回怼：“我是黄毛丫头？那你就是白毛老妖怪！”
　　“哼，既然你这么厉害，那我们分开走，你别再跟着我了！”
　　“分开走就分开走，我就不信我自己还找不到出口了！”
　　一人一妖话不投机，就在此岔路口分道扬镳了。明珠走右边，鹤精走左边。
　　走了大约半刻钟之后，明珠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怎么回事，这么多岔路口，这地方难道是迷宫吗？”
　　她从小在明珠客栈长大，没什么机会去到外面玩，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遇到岔路就是很随意地选个方向继续走，走到现在，她自己都记不清左转了几次，右转了几次。
　　“呀！”明珠惊呼一声，沮丧道：“怎么没路了，难不成真是迷宫？谁这么无聊在海边建个迷宫啊！”
　　认命的往回走，却不记得最近一次岔路口自己走的是哪边。
　　就在明珠急得在原地转圈圈的时候，不远处传来几下铿锵之声，像是兵器相接的声音。
　　她循着声音小跑过去，奈何这迷宫弯弯曲曲的，声音虽能穿过层层晶石壁抵达人耳，人却不能穿墙而过。她只能尽量往靠近声源的地方摸索。
　　隐隐约约的，明珠听见了说话声。
　　她把耳朵贴近最近的晶石壁。
　　“阁下是如何找上我的？找我又究竟是为何事？”声音不甚清晰，但是明珠听得出来是长风的声音。
　　鹤精暴躁道：“你你你……你说话就说话，先把我脖子上的剑取下来！”
　　长风道：“你说不说！”
　　明珠试着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折过几个弯后，看到了对峙的一人一鹤。
　　“这……这有什么好说的，说了你小娃娃也不会懂，平白污了心智。”
　　长风略略思索了下，仍不解其中含义，道：“你说，我便放过你走。”
　　鹤精不愿说，无奈中一转头，看见了躲在晶石壁后面偷看他们的明珠。
　　他转而正经道：“我说可以，这小丫头不能听，那些腌臜污秽的事，不好污了人家小姑娘的耳朵。”似乎也不怕那仍横于肩上的剑了。
　　明珠是聪明的，她早就听出来这鹤精与长风之间有些不足为外人说道的秘辛，应该是连着些许仇恨的，却不知竟还和腌臜污秽沾了边。
　　听得鹤精这话后，她立马识相地将左右衣袖团成团塞进耳朵里，又背过身去，表示不看不听。
　　见明珠这样，长风又转过头去逼问鹤精。
　　“说吧。”
　　鹤精哀叹一口气，心想我这几千年的白鹤仙怎么一下山就被个小娃娃欺负成这样。
　　“这样吧，咱们先出去，出去之后，我肯定告诉你，这也没什么不可说的。”
　　“不行。”
　　鹤精瞪眼：“为什么不行！”
　　“此处你飞不了，出去之后，你很容易逃跑。”
　　鹤精一时被堵得无言，在心里暗暗骂道，当真和他那个爹一样，心计深重！
　　暗忖间，剑锋离他脖颈又近了几寸，颈上一凉。
　　鹤精惊恐地盯着那只握剑的手：“我说！我说！”
　　却先问道：“你可知你爹娘是谁？”
　　长风面色猛地僵了三分。
　　他僵硬地开口，一字一句道：“不知。”
　　“你是否从未见过你爹娘？”
　　长风面色再僵三分：“是”
　　“把剑放下。”鹤精道。
　　长风心神有些乱，但不至于全然崩溃，他知道在这深海之下、晶石迷宫之中鹤精跑不掉，他略微定了定心神，把剑收回剑鞘。
　　鹤精原地活动几下，继续道：“你不知你父母身份，从小到大从未见过他们，是因为他们身在九天之上，身份尊贵，不可贸然出现。”
　　长风面露疑惑：“那为何？”
　　“为何你不在九天上？”
　　“因为你父母是生下你，是违背了天理伦常，违反了天条律法的。你，是你爹的私生子。”鹤精说道这里，摇摇头低声叹气。
　　长风握剑的手不自觉收紧。
　　“他是谁？”
　　“他身份很尊贵。”
　　长风面色铁青，咬牙道：“但他却做了那样的龌龊事！”
　　鹤精心内一凛，安抚道：“你作为孩子是无辜的，这些年你受苦了。”
　　见道少年剑客满眼恨意，鹤精心内叹气，冤家路窄，冤冤相报，世事如此，当真是折磨。
　　两厢沉默的时候，长风瞥见明珠向这边跑过来。
　　“有……有东西！”明珠骇得结巴了，手指着身后喊道：“后面、后面有东西朝咱们这过来了！”
　　长风和鹤精闻言往明珠跑过来的地方看——
　　蓝色的水晶壁是整片整片透明的，头顶不停闪烁的小星星一样的东西停止了闪动，之前像有呼吸一样的空间内，瞬间没了声息一般。
　　明珠耳朵动了动，眼珠子四处转：“你们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长风还没来得及反应，鹤精已经不知何时变回了原形，用长长的喙敲碎了头顶的水晶壁，两只爪子一边一个抓起明珠和长风。这水晶迷宫和海水之间似乎有某种屏障存在，海水并不会漏进来。
　　鹤精解释道：“来的应该是海底的巨兽，看样子是极其凶猛的，我们快走！”
　　头顶上亮着的小东西，在鹤精用喙敲碎石壁的时候一片一片地熄灭掉了，明珠不知道那些小东西是什么，只觉得好可惜。
　　黑暗中，她忍不住问道：“刚才那些亮着的小东西，是海底的精怪吗，它们为什么不亮了。”
　　长风突然开口：“不是精怪，是星星。”
　　鹤精忙着飞行，只高声提醒道：“屏住呼吸，我们要入水了！”
　　明珠闻言，长吸一口气，屏住呼吸。下一瞬，鹤精带着他们冲进了大海。
　　鹤精在入水后的第一时间，变为了人形，抓紧了明珠的衣服。明珠被他拖着往下沉，没力气向上游，着急地朝长风挥动双臂，嘴里吐出无数泡泡。
　　幸好长风没忘了他们，游过来拉她。鹤精完全不会游水，靠两人拖着朝上游去，速度很慢。
　　明珠好奇海中巨兽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回头看了一眼，之间幽幽海水之中，仅余几丝微弱的光芒穿透，能看到很远的远处，光芒消失了，一个巨大的阴影正朝着这边移动，并且变得越来越大。
　　得再快点，长风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