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魂·夏颜抄（土三）》时泽

1、Side.A

　　Side.A【白光泛滥的夏天】

　　日光有点白得过于泛滥，远处有不间断的蝉鸣。

　　冲田总悟右手托着自己那满头栗色软发的脑袋，睡眼惺忪，艰难地打了个呵欠，眼皮直往下掉。然后从厨房传来了轻轻询问的声音“小总你今天不去道场练习了吗？”
　　“姐姐你不知道，道场最近来了个让人不爽的家伙整天就围着近藤桑团团转。我才不想去。”总悟直过身子，双手抱在胸前然后撇过脑袋。“不就是个和别人群架然后被近藤捡回来的人，有什么好得意的，切！”
　　他的姐姐冲田三叶从里屋走出厅前，坐到总悟前用拳头宠溺地敲过他的脑袋：“小家伙你又想给别人带来麻烦么？”
　　“才不是！”总悟摸着自己的头鼓起了腮帮，把身子转向了一边。

　　冲田家的父母双亡，一直以来是总悟的姐姐三叶在照顾他。三叶姑娘和总悟一样有着冲田家那阳光般的头发，还有那双泛着光的酒红色瞳仁，这样的少女却有个很特殊的癖好，用周围的邻居乡里们的话很简单地能概括为“一个来自辣椒酱星球的美少女”

　　此时三叶静静地望着自己任性的弟弟。半晌，她站起身说“我回去鼓捣辣椒酱。”总悟向她瞥了一眼仿佛看到自己姐姐的辣椒酱要爆发——不，是隐S魂——突然总悟感觉自己被抬了起来。
　　“冲田前辈我们回道场。”
　　“谁要回去？！谁要和你合称我们啊？！”总悟在黑发少年的手上挣扎。
　　三叶闻声转过头，只见总悟憋红了脸眼神凶恶冲黑发少年嚷道“有你这样对待前辈的么？！快放我下来！！”只是这对那少年毫无用处，他开始拖着总悟出门“近藤桑和大家都在等你冲田前辈。”
　　少年说着回头瞥了三叶一眼同时对上了目光。
　　随即三叶对着总悟挥了挥手。

　　如果要给故事一个开头，那么就还应该加上一句话——
　　这是武州，这是夏天。一阵风吹来，传过花田与草野的清香。

　　等到三叶提着一篮子水果出现在近藤道场的时候已经是炎热的晌午了。
　　道场里的人们都围到了三叶身旁一边赞叹“冲田前辈有这样的姐姐真幸福啊”一边吃着三叶带来的水果。近藤拍拍三叶的肩，向仍在激烈对战的两人指去——弟弟总悟和那个早上出现在自己家门的黑发少年。
　　三叶笑了笑
　　“他们感情真好。”
　　“这都是一群血气方刚的少年嘛！”
　　对面的近藤哈哈大笑起来。

　　等到傍晚道场的人都各自回家时，近藤提议请他们几个去面馆吃面，他们指的是三叶，总悟和黑发少年。
　　于是三叶就跟在三个打闹的男人后面——唔，应该这样讲，他们分别是男人男生和男孩——主要是近藤在最前面，总悟和黑发少年在斗嘴，与其说是斗嘴不如说是总悟孩子气地对少年大叫大嚷“土方你快去死吧。”近藤揽过他们的肩“好了好了别在三叶姑娘面前闹腾。”
　　三叶在他们身后笑起来“应该说他们三个感情都很好呢。”
　　在面馆里近藤做起了介绍，主要是为了三叶和黑发少年。“这位姑娘是冲田三叶，总悟的姐姐，也是她一直在尽父母的职责。”近藤把手转向了少年“这是——”
　　“土方十四郎。”少年自己开了口。

　　“说起来你们好像是同年啊——啊不，大概十四要稍微大些。”近藤说着，身旁的总悟不满地撇过头望向姐姐，姐姐此时友好地望着土方，只是土方没有看她。
　　等到4人的面都端上来时……
　　“那个——”顿了顿，土方和三叶异口同声。
　　土方噤声，意思是让三叶先说。
　　三叶要了瓶辣椒酱，土方随后要了瓶蛋黄酱。
　　近藤朝三叶的面望去——上面铺了厚厚一层的辣椒酱，而三叶手上的辣椒酱已经空了“我说三叶姑娘，即使再喜欢辣椒也不是这样吃法的吧！！不健康啊你说是不是啊十四！”总悟见惯不怪继续低头吃着面。
　　此时身旁的近藤又爆发了叫声“十四！”总悟和三叶都转过头望着土方，他的面上挤了一整瓶蛋黄酱，总悟感到胃里一阵翻腾。“哪有你这种吃法的啊十四！！蛋黄酱王子？！你难道是蛋黄酱王子？！！！你真以为你是蛋黄酱王子么啊！！”
　　“是蛋黄酱一条虫吧，呸。”总悟小声打趣道，然后对着自己的面突然没了胃口。
　　土方依旧自我地吃着他的面，向三叶望去的时候再次迎上了目光，眼里映着少女暖暖的目光和暖暖的微笑。接着名为冲田三叶的少女便投身辣酱，火山迸发似的面吃了起来。

　　“饱了，谢谢款待。我先回去。”总悟阴沉着脸跑出了面馆，三叶想追出去时被近藤阻止下来“男人都会有想自己独处的时候。”
　　三叶道过谢，但还是追着自己的弟弟回了家。
　　土方吃完面时朝半碗不到的满是辣椒酱的面望去，不知是夕阳的光照还是辣椒的照映，少年的脸比以往红润得多。近藤看着土方，若有所思地笑起来。

　　从那之后貌似总悟对土方的抵抗情绪更浓了，只是土方照旧我行我素每日坚持练剑。夜晚会为了不吵到别人而到远处的树林锻炼。如果说天才分两种，一种是总悟那种天生有这种能力的人，另一种便是在你看不到的地方努力的人，比如土方。

　　从超市回来的三叶姑娘提着东西走过这片树林时听到了声响便好奇地上前，阴霾的天空下着小雨，她看见土方身上因为锻炼而留下的伤口，雨开始变大可是土方没有休息的意思。
　　“诶？土方……君？”尝试性的语气。
　　这才注意到少女的少年停下来朝声源看去，点了点头然后摊手指向不远的超市“啊我刚从超市回来呢，不知道为什么就误入这片树林了。”
　　少女的脸上出现了黑线，她想说“我也是。”但又想到不该破坏土方的言辞便只是说了句“真巧。”
　　她挥了挥自己的伞，“雨下得太大了啊，再淋雨的话会感冒的哦，要顺带你回去道场么土方君？”土方站在原地摇摇头。
　　三叶走上前把伞撑在土方面前，土方立即摆了摆手“这点雨对男人来讲没关系的，冲、冲田你回去吧。”三叶笑笑“土方君你的手流血了呢，就这样淋雨的话导致了什么后果以后怎么误入这片树林呢。”
　　土方妥协了，然后他有点不好意思地转过头。“啊手流血什么之类的都是被超市门夹的。”
　　“诶这样啊。啊那下次我要小心超市门才行。”走在路上的三叶笑起来，打趣道。

　　路上的雨水湿滑，他们走得有点慢。有稀疏的行人擦身而过，路灯的灯火氤氲出一片模糊。土方转过头偷偷看了眼三叶，少女逆光的侧脸有一圈暖暖的美好的轮廓，嘴里带着一抹淡淡的微笑。一时间感觉自己脸有点烫便又转过了头，才想起刚一眼撇到少女的肩膀淋着雨。
　　伞不太大不能完全遮住略微有距离的两个人。顿了顿，土方把伞往三叶那边推了推，然后三叶又把伞撑向自己这边。此番往复，后来土方干脆走近了来仗着身高优势一把夺过伞，“我来拿。”可是没有看三叶。或者说是不敢看？
　　三叶转过头看着眼望前方的少年笑起来，少年已经脱去稚气有一股男人的刚烈。

　　直到道场土方道过谢胡乱把伞塞进三叶手里，冲进门前说了句“路上小心。”
　　路上还有行人，三叶一时间觉得行人们的脸都柔和起来带着暖暖的笑意，这是路灯橙黄的灯光太热的关系麽。

　　一场雨把大地的尘埃都洗净。

　　“诶，什么？”
　　“近藤桑说可以带我们去江户闯，我想去！！姐姐你让我去嘛！”
　　总悟开心地奔回家时对三叶说清了原委。离开武州去江户。
　　“这么说道场的大家都去？”
　　“恩，包括那个该死的土方。”总悟的语气带着厌恶。
　　三叶没有回答。“姐姐？”——“哦，恩你喜欢的话当然没问题，小总也长大了嘛。”总悟立即眉笑眼开，可是三叶却陷入了沉思。

　　就这样再过几天后，三叶去道场探望总悟时近藤正指导着他，看两人正闹得欢快，三叶便不过去打扰，转而走向坐在屋外望着夕阳的少年。
　　三叶轻轻在土方旁边坐下，土方显得有点错愕可是没有说话。
　　“天气真好呢，夏天总是要么下雨要么阳光灿烂的。”三叶漫不经心地开口，接着一只蝴蝶飞到了三叶手上，即使在夕阳之下，依然清晰能看见土方偷偷望着三叶不经意红了脸，落日余晖映在少女酒红色的瞳孔十分漂亮，像红宝石。等到察觉到少女转过来的目光又连忙撇过头望着别处，可是脸红依然没有消退。
　　他胡乱地点点头。

　　三叶笑起来“啊啦你们都要去江户吗？”她试图用很轻松的语气却带着一丝足够让土方发现的颤抖。
　　土方望着被远处的山吞噬的阳光微弱地染红了天，很正经地点了点头。
　　“这样嘛……”然后便没有再作声。
　　“诶那是不是萤火虫？”此时太阳已经完全转过了换日线，少女的眼被屋外的树丛点点萤光照亮，土方循着三叶指向的地方走上前，一群小东西带着微弱的光芒在漫舞。点点光圈开始围到了他们身旁，好像笼罩在他们身上的线。带着思恋的温度擦过脸，漫过肩，直达左胸膛的深处。
　　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等到夏天结束的话，萤火虫就会死去的。只能活一季。”哀伤的话被土方说出来却很温柔。
　　“真可怜……夏天结束的话，你们也都去江户了呢。”
　　土方背对着三叶没有转过身。“你没有阻止你弟弟么。”
　　“我不会，我知道漂泊是属于男人的浪漫，无论他多大。”三叶玩起了自己的手指。“虽然我也知道一个女人应该本本分分地找个安定的地方。”
　　“那个……”三叶开始支支吾吾。
　　土方还是没有转过身来，三叶掰着自己的手指没有抬头。“能不能……能不能也……也带我去江户……带我走……土方君……”声音有点小也足以传到四周。

　　一片冷冷的死寂，萤火开始散去。
　　仿佛过了很久，“那些事情，我怎么知道。”土方却冷冷地留了个背影然后离开。
　　三叶没有说话，她就一直呆在原地望着澄澈的夜空以及那一轮残缺的月光。
　　此时一直躲在树后的人握紧了拳头，随即又无力地松开。冲田总悟抱着脚蹲坐在树下埋起脸，心里还是那句带着恶毒意味的“土方你这个混蛋去死吧。”

　　夏天过去是总悟一行人离开的时间。
　　作为道别三叶给大家塞了一堆超辣仙贝说是提神，大家有点害怕地不敢收，三叶咳嗽起来“咳咳，不喜欢么果然是不、咳、不喜欢么……”眼看隐S人格要爆发。
　　“喜欢的很喜欢的！”总悟把仙贝揽过，然后以S眼神瞪着大家，大家连忙附和。
　　近藤拍拍三叶的肩“三叶姑娘好好照顾自己。”
　　三叶点点头。
　　整个过程中土方没有望三叶一眼，直到挥手告别时总悟回头望了眼，他也自始至终没有望一眼。这样也好，三叶想。

　　你们这群好朋友陪着彼此一起走，能不能不要回头。
　　就这样很好，一起数到三，一起朝前走，就不要再回头。
　　——不要再回头。

　　她望着他的背影，一方面希望他能回头望一眼，哪怕一眼也好，另一方面又不希望他回头看，因为她眼前的世界已经被泪水漫湿。这是多么矛盾的无稽的软弱的想法。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耳膜里心脏里以及全身上下，好像在嘲笑着什么可怜的决心。传来的声音，全是朝他而去的震动。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泪湿了，整个世界。

　　三叶灌下一瓶辣椒酱，她一边勉强笑着说“这次的好辣呀混蛋”，然后眼泪一边肆无忌惮地纵横而无止息。

　　夏天毒辣的阳光终于散去，蝉鸣唱响一季然后便沉默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