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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生活如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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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在一栋七十年代的楼前停下,前面是崭新的高楼环绕,毗邻学校,后面是军区大院。
记得当初租这个房子的时候,房东,一个军人出身的小老头,干瘦,眼睛却闪亮,透过那点点光芒就能看出他当年的风采,他仍旧用军人的口吻骄傲的说:“别看这栋楼老,那也是军队的房子,有军人的气质。所以我的房子,你要爱惜,不能糟蹋,而且不要带一些乱七八糟的人回来,吵到了邻居就不好了,年轻人在这方面更应该注意一下。”
骆萱温婉的笑,点头,“知道了。”
“你一个人住吗?”小老头认真的问。
“是的。”
小老头和蔼的笑,像亲人一样,“那你住这里刚刚好,后面是军区,还有警卫,他们出来巡逻的时候,顺便也会关照这栋楼,所以这里的治安好的没话说,你就放心的住吧。”
骆萱安心,终于可以在这座陌生的城市落脚了。
她的东西不多,待归置好后,又去买了几样生活必需品,厨房用品,洗完了澡,吃完了饭,她刚打扫完厨房就听到了敲门声,将门推开一道小小的缝隙,她便看到了小老头和蔼的笑脸。
“小姑娘,我和我老伴来看看你还需要添置些什么。”
骆萱将两人让进屋,两人便如侦察兵一样,来回巡视,最后大妈开口:“这姑娘真立整,看把这屋子收拾得。你住,我们也就放心了,上次租的那几个小伙子,把我这屋子折腾得不象话,这才被我们撵走了。”
小老头巡视了窄小的厨房,用手点了点厨房的窗台,“擦得真干净。”他满意的笑,“明天我给你送个冰箱过来吧,夏天的时候,有个冰箱总能省事一些。”
骆萱忙摆手,“不用麻烦您了,我觉得现在挺好的。”她只不过不想让老人跑来跑去,而且他们侦察兵一样的眼神让她有些不舒服。
终于推掉了老人的好意,在送至门口的时候,老人还不忘叮嘱她,“小姑娘以后有什么需要的话,你就联系我们,还有,一定要珍惜我们的房子。”
骆萱一一推辞,一一谢过,一一表态,这才把两位老人送走。
每天早晨五点半,军区的兵哥哥兵弟弟们会准时的出操拉练,骆萱也自然会被他们响彻整个街道的口号声叫醒,尽忠职守的充当着闹铃的作用,半个小时后,口号声嘎然而止,骆萱也收拾得差不多,出门,顺着街道一直跑,穿过军队的别墅区,一直跑下去,跑到自然博物馆,然后在超大的广场上慢走,咸咸的海风,伴着湿漉漉的潮气,一天的生活就这样拉开了序幕。
当然她也有不准时的时候,有一次,早晨她睡得惺忪模糊,隐约听到一两句口号声,但是片刻后也就消匿了,她以为那是幻觉,于是继续投入睡梦,待口号声再次嘹亮的响起时,她也准确无误的爬起来,却惊见时钟已经指向七点,大呼不好之后,只能急急忙忙的收拾自己,行色匆匆地去上班,因为早晨没有锻炼的缘故,研修的时候她的精力不够集中,有好几次走神,却都及时地把自己拉了回来,她本以为只有自己走神,没想到苏玥更是走神走的一塌糊涂,苏玥的眼睛总是朦朦胧胧的,而且中午在食堂也很少能见到她,后来在下班的时候,看到了苏玥的守护者,水晶石般的男人,风雅且温情脉脉,苏玥的脸上亦是漾着幸福的笑,这样的一对儿人,让骆萱感到莫名的温暖,周围人的幸福也会感染她,渐渐的,她开始喜欢上这个城市,喜欢所有走过路过的人,虽然陌生的脸孔交错而过,但没有疏离感,只有接纳和温和,这也许就是旅游城市的市民特质吧。
事后,骆萱才知道那天之所以会晚点,是因为五点的时候,突降大雨,兵哥哥兵弟弟们只能推后出操的时间,但是军人都是严守铁一样的纪律,天刚一转晴,他们便又喊上了。这种高亢有力的喊声,渐渐的也成了骆萱生活中的习惯。
滕子俊站到楼下,只略微的皱眉,“你住这里?”
“是的。”说完,骆萱便先行走下了楼梯,整栋楼的第一层其实应该是地下,就像她住七楼,但从地表看起来却是六楼。
楼梯内阴阴仄仄,还有摆放的杂物,老人家就是这样,一些跟了一辈子的东西,就是不舍得扔,即使毫无用处,也要摆在伸手可及的地方,寻找一种安慰。
在二楼的时候,碰到了住在四楼的年纪很大的老太太,独居,她通常会推一个辆手推车,里面放着买来的水果蔬菜等生活用品,有好几次因为看到老太太的手使不上劲无法对抗米袋子,骆萱还帮她一口气把东西抬到了四楼,就这样一来二往,两个人稍显熟识。
“小萱,带朋友回来啊?”老太太的牙缺失了几颗,却依旧硬朗,这个时候,就连笑容都是健康的。
骆萱点点头,滕子俊也朝老太太欠身,“奶奶,今天有客人来吗?”
老太太的笑容更加有温度,“是啊,我儿子儿媳今天要带着孙子回来吃饭,我得好好准备一下。”
“那我帮您把东西抬进屋吧。”骆萱刚要俯身,就被滕子俊拉了下来,他一下子拎起老人家的手推车,根本没费多大劲,骆萱站在那里感叹:为什么每次自己拎得时候都是累死累活,而他拎就那么轻松呢?
老太太与骆萱并肩,连连称赞,“这小伙子真好,小姑娘真有眼光。”
骆萱只是婉然的笑,老太太只不过在说顺水推舟的客套话,她没有必要争辩,滕子俊在高高的楼梯上洒下俊朗的笑。
待两人把老人送回了家,老人好说歹说非要留他们坐一会儿,洗了硕大的苹果,递给他们。
“奶奶,您一直自己住吗?”骆萱打量着房间内的摆设,老式的家具,深色,没有一丝生机,一张大照片摆在桌子上,那里是一位老人的笑脸,黑白的色调,已然离去,徒留笑貌供人缅怀。
老太太点头,“是啊,整整二十年了。”她的语气沧桑而且孤独,骆萱的心里也在被阴郁筑起的墙慢慢填塞,呼吸有些困难。
“那您为什么不跟您的儿子儿媳一起住?”
“儿子儿媳都忙,住在一起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给他们添麻烦,还不如自己照顾自己,做父母的,谁都不想给儿女添麻烦,只要儿女好了,父母也就心愿全了了。”
苏玥看着她,就想起了爸爸和沐静宸女士,她不想让他们孤独,自己现在不在他们身边,要想照顾简直比登天还难,思来想去,她决定近期内把父母接过来,无论什么样的生活,只要一家人能在一起,就是快乐,除此之外别无所求。
老人其实是寂寞的,她想找人说说话,感觉到喘息声,老人说起她儿子从小淘气捣蛋的事情,又说起了她孙子如何乖巧,听起来其乐融融的一家人,骆萱羡慕,她的表情尽落藤子俊的眼里。老人絮絮叨叨的讲,无奈天色渐暗,老人也需要着手准备,他们两人也就谢绝了老人的好意挽留,一前一后的来到七楼,也是顶层。
顶层是两户人家,另一户人家从来就没见到有人出没过,所以整个七楼估计也就只有骆萱的房间是有生气的,虽然她每天回家也都只是静静的。
简洁的一室一厨一卫,骆萱只能将滕子俊带进卧室,“你先随便坐着吧,我去给你倒杯水。”
递过水,她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平和的说:“你怎么也来这里了?”
他握着杯子,用手指摩挲着杯口,“这里有分公司,我是来这里出差的。”
她了然点头,“什么时候走?”话刚出口她就有些姗然,听起来多少有些撵他的意思,他倒是没在意,这就是他们的相处方式,一个在追,一个在逃,永无止境。
“作项目进度的跟进,不会待太长时间,差不多会待到这周三。”他的眼睛亮闪闪的,她只能不去对视。
“骆萱,让我来照顾你吧。”他真切的口吻,似攒足了勇气,也包含着满心的期待。
“我现在挺好的,所以……”还没待她说完,滕子俊便迅速用胳膊圈住她,揽进自己的怀抱,“骆萱,别再逞强了,看着你一个人辛苦的生活,我只能旁观,除了自责不已我就做不了其他的事情,整整十年,我的心从来就没好受过。”
骆萱想抬头,却被他大力的拥紧,只能靠着他,一动不动,这应该算是十年来他们最亲密的动作吧。
“好不好?”他低低的问,低到卑微,低到乞求。
骆萱突然想到那句话:孤独的人是可耻的。那么她现在是可耻的吗?她需不需要纠正可耻呢?想的投入,便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从未想过他可以这样暖,清爽而且干净,半天她憋出一句话,“须后水的味道挺好闻的。”
滕子俊只是片刻的愣神,然后手臂上的力量再次加大,荡着满足的笑,阳台上竟然有一枝红花探进了屋子,如那年火红的一片,转角处,便是爱,他坚信自己可以守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