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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十岁那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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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萱用水润湿身体,使劲揉搓了两下浇过沐浴液的浴花,看白白的泡,迅速膨大,像白软的棉花糖,像那年的棉花糖,她鬼使神差的用嘴轻啄了一下泡沫,却不是甜,而是咸和涩的感觉,让人反胃,她索性将泡沫甩掉,大捧的泡沫在落地的一瞬间,她的记忆又倒退至十五年前。
那年她十岁,因为爸爸工作调动的缘故,他们一家人迁到了S市。
迎着斜斜的夕阳,车子停在两层楼的庭院前,满墙的爬山虎,满园火红的花朵,在晚霞的映衬下更显得妖艳不已,就这样他们一家人在一个花朵烂漫到横行的季节来到了这座城市。
小小的骆萱在懵懵懂懂中,开始了她的另一番生活,生命中起起落落的人也争相登场,竭尽全力的粉饰着她原本清淡的生活,一切开始的那样无声无息没有征兆,又是那样的此起彼伏透着宿命。
“萱萱,我们到家了。”骆征满脸的笑意,拉开车门,刚要抱睡眼朦胧的骆萱就被沐静宸女士横了一眼,“萱萱都多大了,你还成天抱来抱去的。”然后冲车内的骆萱招手,“萱萱,快下车,看看我们的新家,你一定会喜欢这里的。”
骆萱却像没听见一样,伸直双臂,朝向骆征,施展着小女孩特有的小性子,“爸爸,抱。”
骆征哈哈大笑,也不管一旁拉扯他的沐静宸,依旧是展开双臂,“萱萱乖,爸爸抱。”
骆萱赖在爸爸的怀里,冲妈妈天真的看去,双手仍不忘紧紧地搂着爸爸的脖子,将脑袋搭在他宽宽的肩上,似那是一道不倒的长城,伟岸得屹立着,一直都是。
沐静宸女士迫于无奈,只能袖手旁观般地走在他们后面,这对父女一直都是这样粘着,她完全理解恋父情节这种说法,可是女儿的情况好象更严重一些,但每次女儿都会用天真到纯白的眼睛看着她,她也只能把问题归咎到女儿的年龄还小,等长大了就好了。
骆萱被满园的红花所吸引,高高的花茎,尖尖的利刺,争艳的花朵,她高兴的直拍手。
“宝贝女儿,你喜欢这里吗?”骆征期待的看着骆萱。
骆萱泯着小嘴欢快的点头,脸上的笑也更纯真,“喜欢,我太喜欢这里了。”
“喜欢就好,以后我们一家人就要在这里生活了,萱萱也会认识好多的小伙伴,这里将洒满萱萱快乐的足印,也会回响萱萱欢快的笑声。”
骆萱受了感染,她靠在爸爸身上,吸满园的花香,她相信爸爸的话,更相信快乐这两个字,因为这是她一直以来的生活常态,所以她可以微翘着嘴角,憧憬她今后的日子会像满庭的红花那样,盈满丰润。
没做太多的休憩,爸爸和沐静宸女士,便依次回归岗位,骆萱的学校也正在联系中。暂时没有被课业所累的她每天由小阿姨接送去芭蕾班,从五岁开始她就开始学,她学的是古典芭蕾,经典中的经典便是柴可夫斯基的“天鹅湖”,因为爸爸说了“小天鹅便是坠入凡间的白衣精灵,我的宝贝女儿更是!”只为爸爸这一句话的鼓励,她就在懵懂的年纪毫不犹豫地入了芭蕾舞的门下,无论初学的时候有多苦有多难,她从不叫嚷,只为一个赞许的笑容。她还记得老师说:“芭蕾舞是高雅的艺术,即使是最基本的动作也足够的舒展,足够的优美。”连基本动作小步走的时候,老师也说:“要走出轻盈的感觉,脚就像和地板在说悄悄话,身体要修长而挺直,多一些高贵的感觉。”那个时候的她完全不懂得这些词的意境,她只知道要努力成为爸爸口中那只小天鹅般的白衣精灵。
因为芭蕾舞气质的引导,她对穿着挑剔非常,娇气无比,像一只趾高气昂的小天鹅,只穿粉色,白色,天蓝色,深色系哪怕是一些小点缀她也不要。每天必带一块白白的手绢,右下角一抹图案,不是圆滚滚的小动物图案,也不是线条勾勒出来的卡通图案,全都是大朵怒放的花,开的盈满,再绽开一点就亏败,而且花的品目各不相同,以花语表意心情。
那天,骆萱穿着粉白的花式裙子,梳起的小翘辫上扎着大大的蝴蝶结,左手拿得白白的棉花糖,右手还不忘用手绢擦着嘴巴,晚归的她像一位姣俏的公主走在前面,小阿姨跟在后面拎着她的随行包包,水壶以及小花伞。
在未到达转角处时,便听到吵闹声,一群男孩子风风火火追追打打的声音,她想停下来,可是脚步却仍旧轻盈地迈出,刚过转角处,便感到扑面而来的劲风,刮起这场旋风的是一个男孩子,他本是顺着街道直跑,却在转角处轻轻一瞥,带着瞬间消散的邪气一笑,隐身于转角处,他的背紧贴着墙面,将手指轻放于唇间,对着骆萱轻呼出一个“嘘”字,繁花尽开的淡笑便如蝴蝶五彩斑斓的羽翼掠过她的脸庞。
他张扬的眉目配上他的神色,玩味中透着谨慎,明艳到不需要阳光的直射,就晃得骆萱有些睁不开眼睛,她只能硬挺挺的站在那里。
“左航,这次你可跑不掉了!”弧形的声音起落,另一个男孩子便再一次冲撞了骆萱的视觉神经。
声音的主人站在一片阳光中,晕着金色的影子,清新和煦略带沉稳,稳操胜券的微笑如鸽子纯白的羽翼让人心神透彻。也许是角度问题,骆萱的眼睛再次接受了电闪雷鸣的考验。
“滕子俊,别说大话,抓到我再说!”左航用戏耍的口吻抛出的这句话,还不忘挑了挑他英挺的眉,张扬的眼早已瞄好退路,一个闪身便绕过骆萱,也许是他的动作过大,闪身的同时碰掉了骆萱左手紧握的棉花糖,她下意识地用右手去抓,白白的手绢缓缓飘落,灵气十足并且分毫不差的飘到左航的脚下,然后被轻轻松松的印了个鞋印,棉花糖也毫无留恋的栽到地上。
突如其来的惊变,让骆萱措手不及,她鼓着嘴,看过遭遇凄惨而毫无挽回余地的宝贝们,又狠狠的瞪上那个肇事者,她在等一个道歉。
左航只是轻瞥,哼了一声,“你可真笨,一个棉花糖都拿不稳。”
骆萱从小到大就没被人说过笨,就算是沐静宸女士也只是说:“不是不会,而是不用心。”所以这个男孩子轻视的评价让她很不舒服,浓重的反感翻滚而上,她将这一切的心理变化毫不吝啬的表现在脸上。这时大部队们已经赶了过来,但是碍于眼前的情势,警匪游戏只能暂时告一段落,他们也立刻走马上任,成为最称职的观众。
“左航,是你不对,你得给人家道歉。”两军对垒时,滕子俊终于站出来说了句公道话。
左航根本就是不为所动,手闲适的插在兜里,甚至连踩在手绢上的脚都没挪过。
“捡起来!”憋了半天的骆萱终于爆发了。
左航吹着口哨,将头偏向别处,脸上依旧风和日丽,昭示所有的人,他只是出来欣赏绝美的夕阳红。
滕子俊快步走到他的身边,俯身,力度很轻的拍了他的腿一下,“挪过去一点儿。”
左航双眼含笑的看向骆萱,轻晃着头,吹出悠然的口哨,最后他很配合的跳开,手却依旧抄着兜,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这是你的吧,给你。”滕子俊将手绢稍作处理后,递到她的面前,随和的笑着,也似在替左航开脱。
看到白白的手绢上仍旧残留着浅浅的鞋印,骆萱又气又委屈,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倔强,她使劲拍掉手绢,怒气冲冲的指向左航,“我让你捡!”
“我偏不捡。”
他不理不睬的语气,气得骆萱一湾泪水就像拉开了闸门似的瞬间倾泻而来,她红着眼睛,大喊:“我要告诉我爸爸,你欺负我!”
左航配合的摆手,“去吧,去吧,你这个爱哭鬼。”然后他转向滕子俊,施施然地说:“真扫兴,被这个爱哭鬼搅合了,真没劲,胜负我们下次再定,我先回家去了。”
临走他还不忘继续招惹骆萱,“爱哭鬼,我家在六号楼,一会儿带你爸爸来找我算帐吧。”
滕子俊招呼了几声,左航根本就没回头,他本想上前追赶,却又看了看骆萱,只能硬生生地停下来,脸上依旧漾着随和的笑,哄着说:“如果你觉得手绢脏了,等我回去洗好了再还给你,行吗?”
骆萱的火气一直在上涌,滕子俊的灭火方式无效,她又无处发泄,看着轻浮在地上的手绢,怒火燃烧了她,她抬脚重重的踩了两下,气呼呼地对着那个背影喊:“我爸爸不会放过你的!”然后她瞪了滕子俊一眼,恨恨地说:“你们两个是一伙儿的。”
还未等滕子俊发言,她就跺了一下脚,“小阿姨,我们现在就去找我爸爸。”
回忆拽得她不知身在何处,却听齐安安在门外大力的瞧着门上的玻璃,乌拉乌拉地说着什么。
骆萱关掉淋浴的开关,噪音消除,齐安安的声音也就适时地钻了进来,“萱萱,你还要洗多久啊?小心煤气中毒啊。”
骆萱迅速的擦拭着盈盈点点的水珠,收拾停当后,没好气地出了卫生间,“齐安安,你以后再诅咒我,我就跟你断交!”
“哎呀,死丫头,还敢这么跟我说话,想当年还是我救得你,你竟然敢跟救命恩人断交,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虽然我不混□□好多年,但是收拾你也就是三拳两脚的事情,想不想尝尝啊?”
骆萱的脑袋一阵疼,像是那条毒蛇再次复苏,浑身的毛孔也在奋力的收缩着,那件事一直都是她的梦魇,记得最初的时候她夜夜无法入睡,闭上眼睛就是那肮脏的一幕,蜂拥而至的变故,让她的神经脆弱的只如一根细丝,只要稍加用力,就会绷断,那么她这个人也就没什么活下去的勇气了。
头疼的钻心,她抬手狠敲脑门,无力辩争,最终她只能放弃强横的态度,稍加调节,让语气柔和下来,“你怎么还没走?”
“我说过,我是来问你去不去同学会的。”齐安安翘着腿,随意翻弄着书架上的书,惊叹,“怎么连本时尚杂志都没有?光看这些文献典故能帮你变得更女人吗?”
骆萱坐在床上,轻轻的擦着头发。
“到底去不去啊,你给个话?”
“我不是说了不去嘛。”
“我不想听到这个答案,所以你刚才说得不算,现在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去不去同学会?”齐安安的思维方式就是这样,只要不是她想要的答案,她就会自动屏蔽对方的答案,直到得到她满意的答复,对方才能安全的逃脱她的掌控,如果对方非要倒行逆施,那么她从不排除武力的震慑力。
骆萱已经无路可退,最后言不由衷也是可怜至极的说:“我去。”
齐安安立刻扑了过来,拍骆萱的脸,“早这样多好啊,以后记住咯,明知拧不过的时候,就先低头。”
骆萱被她拍得好疼,赶忙躲闪,这时手机响了,她看了一眼,没接,任它响着,可是手机继续唱着,她只能把手机塞到被子里。
“谁啊?你怎么不接呢?”齐安安竟然有些急了。
骆萱继续有一下没一下地擦着头发,平静得说:“骚扰电话。”
齐安安哼了一声,“滕子俊的电话吧。”
“不是。”骆萱的声音异常干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