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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5、第 22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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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的重复拨打,就像一种自我抚慰。打了多少次,容夏没有细数,只知道在电话“嘀”的一声后,他又拨过去。
没想这一次……
通了!这一瞬,容夏的心脏疯狂跳动起来,就像一秒内超速跑完一百米。那超负荷的心跳频率,逼得他张大口猛地呼吸,就像离岸的鱼。
“砰砰砰……”如惊雷鼓动的声响从胸口跳出,几乎占据他所有感知。容夏慌乱无措,死死地摁住自己已经脱轨的心脏。
说话!快点说话!容夏眼睛泛红,逼自己开口。但那话就像鱼骨卡喉,一张嘴就已吃疼,“苏落……”
话筒里,却传来刘立的声音。那声音像一桶冰水兜头浇灌,冷得容夏发颤,“顾先生,苏总在休息。”
在休息?
是在休息,还是不想理他?
容夏的心瞬间凉了半截,脚也跟着没出息的发软,再加上这两天没怎么吃东西,头跟着昏昏发疼。他顺着窗台,靠着墙缓缓蹲下。
“顾先生?”
面对刘立的发问,容夏心里发苦,却尽量稳定声线,佯装一切安好,“让他好好休息,等会……我等会再打。”
“顾先生有事不妨直说,”刘立的语气疏离而冷淡,有礼而强硬,“我会一字不差的转达,请放心。”
都说到这份上,容夏再糊涂,也听出异样。平日刘立虽然冷淡,但对他并不疏离。而现在,一口一个“顾先生”,不断地把他往外推。若非苏落授意,或者苏落对他态度有变,刘立又怎会如此?
容夏的心沉了沉,有种在沼泽地挣扎的感觉。
此刻他才明白,无关的人对他如何使刀弄剑,都不能伤他分毫;但放在心底的人,不露一面,不发一语,也能在千里之外,把他扎得遍体鳞伤。
“这样也好。我想把苏氏控股的股权归还给……”容夏顿了一下,把那个亲昵的称呼锁在心底,再次开口俨然是最初的恭敬,“麻烦你转告苏总,文件我正在准备……”
话还没说完整,就被刘立截下。只听他漠然道,“文件方面,顾先生不用操心。我这边已经准备妥当,顾先生人来就行。”
容夏心中闷响,不由舌尖发苦,原来早已准备妥当?
他眼前发白,空空茫茫,好似灵魂出窍般,跟自己剥离开,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表情虚无的对着刘立忍声道,“那敢情好。我要去哪里找你?”
“我查一下日程。”
容夏虚应一声,心想此时的苏落应该就站在刘立对面,表情淡漠的授意着。那表情、那姿势、那动作,就像他是一个无关要紧的某某。
等待回应的过程,很是漫长。就像一场凌迟,每一分每一秒,都是血肉模糊的折磨。在容夏快要熬不住时,刘立终于给了答复:“顾先生,明天下午,伦敦,肯辛顿238号。”
明天?
竟如此迫切吗?
迫切的要与我一刀两断,断绝来往。容夏拼命忍住喉咙里翻滚哽咽的声响,强撑着应了声“好”。
话音刚落,泪水哗然。那原以为固若金汤的爱,到头来,也不过是薄如蝉翼的纸张。
而这层纸,终归裂了,破了。
“顾先生,明天见。”
容夏很想体面应对,纵使说个“好”,或者“嗯”一声,也足以让他完美退幕。但此时的他已经开不了口,只能非常失态的挂断。
兜兜转转,容夏又回到海城机场。
白天的海城机场就像一只银色飞碟,倒扣在菱形水泥盘上,科技感十足,却也显得冰冷。至少在容夏眼中,确是如此。
他买了下午前往伦敦的机票。趁坐车的空挡,分别给顾容冬和韩女士留了言,简单的交代自己的行踪,说是去伦敦散散心心,不用担心。但对顾容冬的留言里,多了几句,主要是表明他对苏氏控股的处理态度以及将会做的事情。
韩女士回得及时,希望他玩得开心。但顾容冬那边估计在忙,过了许久才回。语气间也有些讶然。
顾容冬倒不是惊讶于容夏的决定和做法,而是惊讶于容夏的决定,如此突然。他不无担心道,“真的没事?需要我过去吗?”
容夏不想顾容冬操心,强撑着打趣道,“我有手有脚,有什么好担心的。而且你难得休假,好好陪陪你身边那位。”
顾容冬听完却严肃道,“别跟我打哈哈。有事就给我打电话,记住了。”
顾容冬的话让容夏心里暖和不少。但他也忍不住在想,顾容冬对他的这些好,是因为他是顾容夏,是他的弟弟,而不是真正的他。想到这,容夏不尽暗骂自己太贪心,心生愧疚。
飞机的起飞时间是下午两点,而现在十二点不到,还有段时间需要消磨。容夏在柜台出了票,又没有行李,就索性提前过了安检,直接进入国际候机楼等候。
一进候机楼,看见半墙的VT手表广告高悬。他在广告前驻足,眼神很是迷离,想起当初被苏落诓去拍广告的情形,仍旧历历在目。而现在,也就这广告牌里的人笑容不减。
他对着广告上的自己勾嘴苦笑:“再见。”告别过往并没有让他心里的苦闷消散。就像懂得生活仍需继续的道理,却依旧控制不了内心的伤痛。
不过,连日的奔波与三餐不定,让他整个人精神不济。若不吃点东西进肚,他怕自己撑不到最后一刻。
下定决心后,容夏转身进了星巴克点了咖啡和可颂。原想让自己吃点东西打起精神,但咬了一口可颂,只觉得味如嚼蜡,没什么意思也就放下。咖啡倒是喝了整整一杯,精神好了许多。
此时,跑道上的飞机起起降降,他也看得起起落落——别人是赶着去重逢相见,而他,则是分手决别。
“前往英国伦敦的旅客请注意,您乘坐的CA937次航班现在开始办理登机手续,请您到31号柜台办理。谢谢!”
听到登机广播,容夏默默的往柜台走去。
就这样默默的排着队,默默的跟着队伍挪动,默默的忽视周围悄声指点的声音……此时此刻的他好想默默的把自己放逐。
近11小时的飞行,实在漫长。他打算好好睡上一觉,但越想好好睡,就越睡不着。
他的脑子异常的活跃及清醒,甚至能清楚听到前座、后座、后后座在讨论融资、买小岛……也能清晰感知空姐在给他盖毯子、关上顶上的阅读灯……
周围一切的声音响动、光线变化,都牵动着他的每一根神经。每一个根神经在外界的干扰下,变得脆弱敏感,盘绞缠拧,在绷断边缘不断试探。
他索性抓起盖毯蒙住自己,眼睛却在盖毯下睁开,看着盖毯上的纹理织路,看着看着没出息的红了眼。
十几个小时的漫长飞行,终于结束。
出机场时,天空晚霞飘飞。他看着机场外的异国建筑,忽然不知该往哪走?正当他细看路牌标识时,手机响了,是顾容冬打来的。
容夏深呼吸后,接通电话,故作轻松地跟顾容冬打招呼,顺带调侃两句。
顾容冬没理会他的调侃,只是说安排了分公司的司机过来接他。给的理由是伦敦路况复杂,想去哪有个司机方便些,并表示不得拒绝。
容夏心领神会,明白顾容冬是在担心他。想找人看住他又怕他反感,就找了这样一个“合理”的理由,让他接受。
说话间,容夏已经看到一个西装笔挺的英国壮汉,举着一张写着“顾容夏”的a4纸朝他看了过来。容夏冲他摆了摆手,主动“认领”司机。
走进才惊觉,刚刚远远看去只是歪歪扭扭的“顾容夏”,近看却有种被五马分尸的破碎感。容夏觉得,这名字写得非常契合他的心境。
来接他的司机叫大卫,是地道的英国人。
容夏见他手臂肌肉发达,下盘又极稳,走路时看似直视前方,却又能时时关照落在他身后的自己。这种挡在前面,又能顾好身后的习惯跟龙雀很像。
容夏忽然明白,这大卫并不是什么分公司的司机,而是保镖。顾容冬不只找人看住自己,还找人保护自己,真是为了他这个弟弟,操碎了心。
俩人坐上车。
大卫开口问他要回哪?顾家还是酒店?容夏这才想起顾家在伦敦也有几处房产,但他想了想,还是决定住酒店。
住酒店是因为他打算明天下午见到苏落后,把该还的东西还了,就立马回国。这个地方,他实在不想多待,也待不下去。
容夏把刘立给他的地址念给大卫,让大卫在那附近随便找一家酒店。但容夏嘴里的随便,在大卫那忽略了。
大卫直接把他拉到一家叫富兰克林的老牌奢华酒店。酒店外观是旧时英式联排别墅,内里摆设华焕铺陈,是英式格调与巴黎风情的艺术融合。
一进酒店,大卫就跟他要了护照,帮他办理入住,一路把他领到酒店顶层的总统套房。
到了顶层,大卫走得不快,一边走一边留意着楼层通道分布。容夏没什么心思,就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后面。
进入套房,大卫四处查看,而容夏则站在入门处,不敢相信的看着镜面吧台上的自己——头发蓬乱翘起,眼底黑青一片,嘴唇干裂起皮,内里的衬衫衣摆散开,大衣因久坐变得皱皱巴巴,就像一张干透的黑色人皮。
难道他要用这种形象去见苏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