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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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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开始变得不对劲,是在第二次测验之后。
秋天过去,学长身上的伤口逐渐多了起来。
先是手臂上,接着是肩侧,甚至是腹部——腹部的伤口是某次情动的时候我解开他衬衫看到的,当时我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什么欲望什么情愫,全都消失的荡然无存了。
“这没什么。”他伸手想抱我,“过来。”
“我会很心疼学长。”
“那你不如把这份心思用在学习上。”他把我的手握在手心里,“这都是小伤,很快就会好。”
说实话,我不喜欢他故作轻松的样子。
“你有去看医生吗?”
“哦,有啊。”
“骗人。”
“……”
“我感觉自己很没用,什么也做不了,如果哭了就显得更没用了,可是还是好难过……”
“喂,你在说什么啊。”他慌乱地捧起我的脸,如果是平常我一定会拿他失措的样子开玩笑,可是我现在一点开玩笑的心情也没有。
他看了我许久,把我抱在怀里,声音是哑的。
“对不起,我不应该让你担心。”
对不起,稀奇的词汇。
我把脸埋在他的胸口,听他心脏不规律的跳动。
“既然觉得对不起就去看医生。”
“这根本用不着……”
“去看医生。”
我觉得很无助又很迷茫。我迄今为止只会学习,哦对,再算上不专业的绘画,这有什么用?除了让他看医生,我没有任何能帮到他的地方,可是学长又是那么倔强的人,连看医生都不肯。
“我向你保证,没有下次了。”
他拍我的后背,声音温柔得像是来自梦境。
当然,这也只是一个梦境而已,学长的承诺,是虚幻的泡沫。
□□男人所说的任何话都是不能相信的——很可惜高中生还不明白这个道理,我甚至还感觉有丝浪漫,白痴一样问道:
“真的吗?”
“是真的,我保证。”他欺骗我道。
接近最后一年,老师对我说,我去早稻田是完全有希望的,对此,父母对我也寄予厚望。为了专心复习,我停掉了社团活动,画室的两把钥匙,一把给了学弟,另一把给了8823学长。
共同度过新年的时候,我把这事情告诉学长,他沉默了一会,看着头顶的烟花对我说:“好。”明明是很热闹的日子,我却觉得学长很寂寞。
——这时他已经艰难地毕业,脱离学生的身份,开始他的专职混□□的第一年。
按说我越来越忙碌的同时,学长应该越来越清闲。
可是事实却是,他比我更加忙碌。
有时候他让我到校门口来,热汤会恰到好处地送到,打开的时候甚至还有氤氲热气。
“外面这么冷,学长你不要骑车太快,风刮在脸上很痛。”
他叼着烟,把勺子递给我:“这些不关你事,你只管好好复习就够了。”
“我们在体育馆坐一会好吗?里面很暖和。”
“不了,还有事。”他踩上摩托,发动机发出刺耳的响声。
“那稍微亲一下吧。”
他一顿:“你……放学再说。”
我站在原地。
我最终得到一个无奈的吻落在额头上。
“认真学习。”他叮嘱道。
飞速离去的身影转眼就消失在街角,我连叫住他的机会都没有。
周六下午的补习班,学长通常都会在侧门等着我。有时候懒懒地倚在栏杆旁边,有时候蹲在树下面抽烟,任由落叶落在头顶和肩膀上。
我问过他为什么不去正门,他会自嘲地说,“我不希望别人看到你和不良走在一起”。如果我再追问下去,他会更加过分,甚至说出一些妄自菲薄的话来,让我心里难受。
不过这已经是年前的事情了。最近几周,他来接我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有事在忙”,这样短信反倒越来越多。
我甚至也很少见到丸山了,最近一次听说丸山的事,是他和机车队的人干架,被人打断了腿。
我带着水果去看望他,他慌忙拖着石膏腿从病床上滚下来:“杏子大姐!失礼了!”
“不,请不要叫我大姐……”我努力扶他站起来,以免他肥胖的身躯滚到地上,“说起来,学长没有来过吗?”
“大哥知道我的事情后,直接就去找机车队的混蛋报仇了。”他抽噎了一下,“听说是赢了,可是后来就没有消息了,大概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我心里揪紧。
医生来检查丸山的情况,我站在走廊里,试图背单词,可是脑子一团糟,全是学长背对我离开的样子。
“我去看望丸山了,他身体还好。”我沉默地发短信,“学长即使有事,也不要太辛苦。”
“不辛苦。”
“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请告诉我吧,我也很担心的。”
“不用担心。”
“至少告诉我个大概,不可以吗?我认为我们之间不应该有所隐瞒。”
“好。”
他是这样说的。
可是一个好字之后,就没了下文。
从这条短信开始,我就再也没有得到回应。
学长毫无缘由的消失持续了整整一个月。丸山也跟着他一起消失了,我去医院再进行探望的时候,病房里空无一人。
同时,我也在准备重要的大考,繁重的学业压在头顶,这是我高中的最后一段路,也是最煎熬的一段路。我希望在我人生的关键时刻,学长可以陪在我的身边,可是他没有。
一开始,我会发长长的短信表达我的关心,这些关心全部石沉大海,逐渐,我也不想再做徒劳无功的事情。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会忍不住在被子里哭泣,可是过了一会又不得不洗脸,继续看试卷上的错题。
我第一次发现,我和学长的世界隔得这么遥远。
学长想找到我,有一万种方式。他只要走到学校门口,找到爱菜、坂本,或者随便一个被他吓得瑟瑟发抖的学生,告诉他们“叫杏子学姐出来”,我就会抛下手头的一切飞奔到他身边。
可是如果我想找到学长,方式却少的可怜。在□□中,我只认识他和丸山,□□的世界就像个深不见底的黑洞,我不知道那里有谁,也不知道发生着什么。
学长在黑洞里面,我在黑洞外面,洞口深不见底,不管我多么大声地呼喊,他也听不到声音。
第一次意识到这件事情,我失眠了。我打开窗子,盯着外面纷纷飘落的大雪。我想,如果这时候学长能给我打一个电话,哪怕让丸山或者随便哪个小弟给我打个电话,我都能安心地睡着,可是直到我睁眼到天亮,那边仍然杳无音信。
这也是我第一次冒出分手的念头。我和学长,也许并不像我自以为的那样合适。
过了这样一个漫长又短暂的冬天,直到开春,我也毕业了。
模拟考试后的第二天,我才从丸山的嘴里听到学长的消息。
丸山变瘦了,模样愈加英俊,我和爱菜几乎没认出他来。现在的他也是个能掀起风浪的小组长了,我在他身上已经看不到任何一点高中时肥胖又猥琐的影子。
“大姐,恭喜毕业!”
称呼仍然是让人牙酸的大姐,但是我已经懒得再去纠正。
“谢谢丸山前辈。我只是一个毕业生,请不要再对我做鞠躬这种姿势了。”
他捧着礼物的手尴尬地缩回去。
“大姐,我其实也有苦衷。”
“那可真是相当大的苦衷。”
我打算乘车回家的时候,他拦住了我。
“去看看大哥吧,他很想你。”
想念这件事情,在高中的最后半个学期里,我已经经历得足够久。
我很清楚那是什么滋味,梦里会出现他亲吻我的样子,幻想里会出现他的身影,甚至有时从书本里抬起头,失神的一瞬间,以为他就在我面前。
我倒是想看看,8823学长是哪种想念,能让他在如此长的一段时间里,对我不闻不问,犹如人间蒸发。
丸山和我坐在黑色的轿车里。
我感觉眼前的一切都陌生极了,漆光锃亮的黑车、西装革履的丸山,他甚至都有了司机,是个比他年纪还大的的中年人。
“和机车队的人打架,虽然赢了,但是回去以后,大哥就遭到了暗算。”丸山紧张地搓手,“其实他那时已经伤得很严重了,但我们刚刚在城东的□□站稳脚跟,为了得到组长的信任,不得不卷进内斗里。”
“还好我们押对了现在的少爷,否则真的要死无葬身之地了!”说这话的时候,他居然还满脸堆笑,好像在等着我的表扬。
我感觉愤怒已经冲上了头顶,我害怕我一激动,就让没有理智的怒火占了上风,破坏掉我冷静的表象。
“大哥昏迷了很久,月初才醒过来,甚至连就任二把手的仪式都是在医院里举行的。当时你还在复习,我们专门吩咐了,谁也不许去打扰大姐,如果谁违背了条例,要按照规矩投到东京湾里。”
车停在医院门口。
“那他的手机呢?”
“啊,最开始的那个吗?”他得意洋洋,“我们怕城西的人拿到大姐的联系方式,当场就销毁了!”
“……”那就是百十条短信,一条都没有收到。
丸山带我上楼,走过长长的走廊。
我心里忐忑。
敲了敲门。我听见学长的声音:“进来。”
学长脸上多了一道疤,从眼尾一直到下颌,疤印浅浅的,被过长的金色头发盖住。颜值没有多大改变,仍然帅得惊人,如果我重新遇见学长一次,一定会再次对他一见钟情。
很多话到了嘴边,最后说出来的竟然是“你好”。
丸山静悄悄地走出去带上门。
“你生气了?”他苦笑。
“不。”生气的那段日子早就过去了。
他拍拍床:“坐这边。”
听话的本质没有变,我规矩地坐过去。
他攥住我的手,放在嘴边吻一下:“我很想你。”
“……”
“恭喜你考上理想的学校。”他亲昵地捏捏我的手背,“我什么时候带你去新学校走走?”
“不用了。”我想了想,果然还是应该把这句话说出来,“学长,我们还是分开吧。”
学长楞了一下,松开我的手,使劲吸了一口气。
我看到他眼睛里满满的震惊。
“为什么?”安静了很久,他冷冷地问我。像这样冷淡的声音,我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了。
“因为要去东京上学了,我不想异地恋。”
他立刻否决:“这不是理由,少主马上会将总部迁到东京,我会跟着去。”
“……”
“如果没有别的理由,就把那句话收回去。我不想再听到。”
“不,分手是我已经决定好了的。”
他面无表情地看了我一会:“杏子,不要让我生气。”
“我不想找一个□□上的男朋友。”
“你说过,你喜欢的是我这个人,不是我的身份。”
“那是以前的事情了。”我已经长大了,那种对对方世界一无所知,甚至被哄骗的恋爱,不能叫恋爱。在等待中难过、在难过中等待的生活,我也不想再经历一次。
我看到他的脸色从愤怒,逐渐变成失望,再变成彻底的冷漠。
说起来,初次遇到学长,他也是这种样子,又回到一开始了。
“那我走了,再见。”
假期的最后,我回到母校,樱花已经开得很好了。
我想要打开画室的门,才发现自己仅有的两把钥匙都已经赠送给了别人。最后我找到学弟,让他给我开了门。
“虽然前辈您离开了,但是我们仍然很努力,还拿到了优秀社团!”
“干得好。”我到处看看,“哦对了,我的以前的画和画具还在吗?”
“画?您已经拿走了啊。”
我惊呆了。
“我记得丸山前辈来过一次,说受您之托把东西取走。”
“我可没让他来过。”
“诶?!”
“算了。”我打开私人柜子,曾经满满一沓学长的肖像画,全都不见了,只剩一个空荡荡的柜子。
说起来,速写本也忘了要回来。
我叹了口气。
“要好好经营画室哦。”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