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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梦魇 ...

  •   元煦几乎是被他爹拎着回了侯府,刚跨进门,侯夫人甄氏和元温宜就迎了上来,甄氏见状狠狠瞪了英武侯一眼,上前扯开元逍的袖子,把元小世子从他爹手里解救出来。

      “你这是做什么!煦儿不就是回府晚了些,你看你,一路大嗓门恨不得全城人知道,煦儿好歹是咱们英武侯府的世子,日后煦儿出去还怎么见人!你让他脸面往哪儿搁!”

      元温宜将元煦护在身后,闻言也轻言慢语地开了口:“是啊父亲,煦儿已经这么大了,您就是不考虑煦儿,也得考虑考虑咱们侯府的颜面,您这样和外面的市井人家又有什么区别。”

      元煦闻言,默默地以手覆面,躲在了他娘和他阿姐的身后。

      “你还好意思说他脸面!”英武侯一提起这个事儿就来气,但碍于夫人和女儿的面,只能伸出手不住地指着元煦发抖:“你问问他,你问问他去哪儿了!”

      甄氏拍了拍元煦的后背,鼓励性地问:“煦儿跟娘说,刚刚又跑去哪儿玩了?”

      “长……长安街。”元煦嘿嘿一笑,挠了挠后脑勺,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两个油纸包来,打开一看,是两个糖人,他讨好似的献给甄氏和元温宜:“还给娘和阿姐买了糖人。”

      “我就说嘛,咱们煦儿是调皮了些,但心好又善良,还体贴人呢。”甄氏和元温宜对视一笑都笑了起来。

      “两个糖饼就把你俩收买了?”英武侯气的一手按住突突跳动的太阳穴,没好气地狠狠道:“他哪儿是去了长安街!他是去了长安街的绮罗阁!那个青楼!”

      元温宜从小深居闺中,但对外面的事儿也有所耳闻。这个绮罗阁她倒是听好友说过,说是里面的姑娘啊,个个都是磨人的妖精,专门勾男人的魂儿的。男人一旦进了绮罗阁,就像进了温柔乡,温香软玉,靡靡之音,只会让人越来越沉沦其中。

      她又狐疑地看了自家弟弟一眼,不过十岁出点头的年纪,还是个胖乎乎的小孩儿呢,穿一身大红锦袍,头戴红抹额,喜庆的像个送福娃娃。
      怎么看怎么不像逛青楼的呀。

      “青楼怎么了?”甄氏护起儿子来,那是没人能够诋毁元煦在她心中地位,“咱们煦儿没准就是饿了、渴了,想进去讨杯水喝,又或者是看那青楼花花绿绿的好看,小孩儿哪懂这些,指不定以为是个吃饭的酒楼呢!”

      “我都看见了!”英武侯那是急的嘴角都快说出泡了,这夫人一副魔障了的样子,什么话都听不进去,“他哪儿是进去喝杯水吃个饭呐,他都去到人家闺房里了!”

      元煦总算找到了一个自己可以插嘴的空隙,他连忙道:“我只是进去听月婵姐姐弹琴的。”

      “听见了吗?听见了吧!”甄氏一手拉着元温宜,一手护住元煦,像个保护小鸡崽儿的老母鸡一样,警惕地瞪着英武侯,“咱们煦儿是想听那什么月姑娘弹琴呢!咱们煦儿这么乖巧懂事,说不准呐,是月姑娘想要逗逗小孩儿,全被你搅和了!”

      元煦尴尬一笑,他娘嘴里说的还是他嘛……
      他都以为说的是季恩呢……

      英武侯憋了一口在喉咙,差点吐不出来,背过气去。

      他明明才是一家之主,他好累。

      “好好好!那就算他只是去听曲儿,但是逛青楼就是不对!”元逍心里忿忿不平,他连青楼的门槛都没踏进去过呢,他儿子倒好,都进到人家厢房去了!

      “是不对,煦儿下次不去便是了。”甄氏瞪了他一眼,转过身,好言好语地劝道:“煦儿,这青楼以后咱们可不能再去了,里面都是勾人的小妖精,唱曲弹琴的姑娘还好,就那些长相妖媚的给你喝花酒的,你可得离她们远些,日后你娶了媳妇,就更不能去了,知道吗?”

      元煦连忙点头:“我明白啦。”

      不过有句话他没敢给他娘说,他从来就不喜欢姑娘,自然也就称不上被青楼女子勾了魂。

      上辈子是这样,
      这辈子估计还是这样。

      这些女子们艳丽的、清秀的,在他眼里其实全都长得一个模样,还不如他六皇表兄笑起来好看呢。

      见元煦认错态度端正,甄氏便放了心。她又狠狠瞪了一旁神色委屈的英武侯,一手牵了一个孩子往内室走去。

      “还愣着干嘛,不吃晚饭了?”

      英武侯心里一喜,连忙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被夫人骂就骂吧,大不了下次他再逮了元煦,先在外面打一顿再回府。
      ……

      季恩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站在一颗树下,枯黄的银杏叶卷起纷飞在他的四周打着转儿。

      而入目的是一栋建造精良的府邸,他眼睁睁地看着前方的官兵在府邸里进进出出,抬出一箱又一箱的物品。叫喊声、哭闹声乱作一团,不时充斥着妇人们的惨叫声,鲜血汩汩流出染湿了大门前青石板的台阶。

      恍惚间,他抬头望了一眼那府邸的横匾。
      ——英武侯府

      季恩心头大惊,不由往前迈了几步准备看个清楚,刹那间,眼前的景象陡然转变,纷飞的银杏叶越积越多,如同潮海将他淹没,他奋力地挣扎开来,然而银杏的尽头等待他的却是更加另一个崭新的场景。

      四周充斥着阴郁的色调,哄笑声,叫喊声层出不穷,吵得季恩耳朵生疼,他漫无目的地随着人流缓缓移动着,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去往何方。

      前方不远处,有人群里三层外三层地在热闹的集市口围了一圈,于那高台处,一名壮汉手握银刀,利刃之下,一年轻男子正被五花大绑地跪在地上将头靠着木砧板上。

      身后不知是谁推了他一把,季恩一个趔趄往前栽了几步,总算看清了那个年轻的男子。

      男子穿一身白色囚服,发丝凌乱,狼狈不堪,但笑起来的神态却奇迹般地与记忆中的某人重叠。

      瞬间,眼泪就这么无声息地汩汩流出,顺着脸颊流进了脖颈间。

      直到后来眼泪越流越多,由无言的流泪变作了小声的啜泣,心头的恐惧和悲哀越积越深,已经快要冲破他的胸腔喷薄而出。

      季恩一咬牙,猛的往那高台上冲去。

      “元煦——”
      ……

      “殿下!殿下您怎么了!”等到季恩迷迷糊糊地醒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阿喜那张焦急万分的脸,“您梦魇了!”

      季恩愣了愣,试探着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已经是一片濡湿。

      他以手臂枕着额头,青丝散开铺满了床榻,直直地望着天花板出神。梦里元煦身穿囚服的模样还历历在目,英武侯府被满门抄斩,元煦惨遭斩首,一切都是残酷又熟悉,他却并没有觉得有何惊讶之处。

      似乎这一切本该发生。
      他为什么会如此笃定呢……

      “殿下,您梦见什么了?”阿喜担忧地问。

      季恩摇了摇头,并不说话。一旁的小宫女端着金盆和热水走了进来,正准备替季恩净面,被他拦住:“给我吧,我自己来。”

      刚刚梦里巨大的悲怆和恐惧像是无形中的一只手,直直地掐住了他的脖颈,逼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从没想到一个人对他的影响会如此之大,而对方不是娘亲,也不是阿喜,竟然是元煦。

      “我没事了。”季恩重新洗了脸之后,觉得好多了,只是心里还有一股郁结之气难以散开。

      他低头穿好靴袜,独自走到窗边望着红墙出神。已是深秋,快要初冬,曾经院里的桂花早就落了一地,光秃秃的枝桠攀上阴冷的天幕,萧索的气息充斥着鼻尖。

      “阿喜。”

      不知过了多久,才传来季恩的一声叹息。

      “走,去养心殿。”
      ……

      耀文帝在听了两遍太监的通报后,才终于确定此时殿外等着的人不是他的大儿子,也不是他的二儿子,更不是他的小女儿,竟然是季恩。

      “让他进来。”耀文帝挥了挥手,走到书桌上端起茶碗吹去茶面上的浮沫,浅啜了一口。

      等季恩大步走进殿中,耀文帝竟然还冲他招招手,问:“喝茶吗?”

      “不必了,儿臣说完就走。”季恩拱手行了一个礼,耀文帝点点头,像是拉家常一般随口道:“你怎么还是喜欢穿白色,我记得皇后送了好几十套各种颜色的去永华宫,怎么,不合你心意?”

      “习惯罢了。”季恩淡淡道。

      “算了,随你吧。今日怎么想到来养心殿了,这些日子想通了?”耀文帝又低头喝了一口茶,缓缓问道。

      “是。”季恩点了点头,说话的时候脸上毫无表情,“一切都按陛下吩咐便是。”

      “你这孩子,和元家那小子一块玩儿了这么久,没学到他半分,说话还是这么不讨人喜欢。”耀文帝絮絮叨叨地念着:“同你娘一样,是个执拗的主。”

      听到“娘”这个词的季恩,神色依旧没有半分变化。

      耀文帝讨了个没趣,但季恩肯听他安排,做出承诺,这已经是今日他听到的最好消息。人心情一好,免不了话就多了起来,平日里没说出的话,今日全一股脑地问了出来。

      “明日是太子生辰,宫宴你会来吧?”

      季恩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

      “哎,孤还没问你呢,你是怎么同那元家小子玩到一块儿去的。”耀文帝笑着摇摇头:“那小子,就是个嘴上抹了蜜的混世魔王,别看他对谁都笑眯眯的,保不准在孤背后说孤坏话呢。”

      正在偷偷摸摸前往绮罗阁的元煦忍不住打了三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子,心里有些后怕。

      该不会是他爹又发现了吧……

      “不知。”季恩摇了摇头,他是真不知道这元小世子为什么对他这么上心,别说耀文帝想问他,他还想找个人来问清楚呢。

      “算了算了,”耀文帝只当他不想说,便换了个话题,“也该上名谱了,孤琢磨着给你换个名字吧,你是容字辈,就叫——”

      “玄瑜。”季恩突然开口道:“季玄瑜。”

      耀文帝愣了愣,但见季恩不像开玩笑的模样,不由怒极反笑,“你自己都把名儿想好了?看来你是早想改了?”

      季恩又沉默着,变成了一言不发的模样。

      “行。”耀文帝挥了挥手,也不说是同意还是没同意,只是示意他可以退下了,等到季恩躬身乖顺地退到殿外,他才一只手撑着额头笑了起来,笑到后面竟然变得眉目凛冽起来。

      “季玄瑜……玄瑜……好、好名字!”

      连容字辈都不要了,这是彻底决定和他大雍划分关系呐!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梦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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