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抉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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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海鸟鸣叫，细长的声音切开似血的红霞。
白衣的公子轻轻地扣住她的手，却让她再难动弹。
他俯下身温和的问道：“殿下，上一次，你们分开，他却一直偷偷跟着你，他帮你拿回匕首，他在你身陷危险的时候毫不犹豫出现。能做到这些的人世界上有几个呢？”。百里宁卿悠悠叹道，他微微勾起唇角，仿佛陷入回忆“看看他，那只握枪的手，上一次还未痊愈。现在的他看似凶恶，实则不堪一击。殿下，没人愿意失去重要的人，你的前路注定会死去无数人。”他感受到白玖珞渐渐变弱的挣扎，用一句话打败了她。“你希望下一个，是他吗？”
白玖珞的手无力地垂下，她忍不住回头去看姬野。
红日在他身后落下，海天一片血红，洋洋洒洒一片。少年的头再次低垂，他手臂上缠绕着绷带，乌黑的血散落在他周围，士兵们紧张地组成包围圈，刀尖环绕在他周围一点一点逼近。
他为她受了太多的伤，刚刚经过一场生死，还要疲惫的面对这一切。
他们相识不过几日，她不过给过他几顿饭罢了。
他一次一次救了她。
而她让他一次又一次陷入危险。
白玖珞闭眼。
对不起。
姬野的眼睛渐渐失去光芒，手臂和全身的疼痛仿佛一瞬间都开始反抗他的意志，或者说他放弃了抵抗，他感觉头晕目眩，士兵们察觉到他露出的破绽，抓住机会扑上去，用最粗的绳子将他绑住，然后在入雾的指示下将他押走。
姬野经过白玖珞时，白玖珞偏过头去，将视线放在起伏的波涛上去，起起伏伏仿佛此刻她紊乱的心。她又想起先前和姬野说话时，他也是一直看着这起伏不定的海面。
海风吹在脸上刺得人生疼，时间慢得仿佛煎熬。
“啪——”
一只被压得不成形的竹蜻蜓闯入视线，它落在地上被士兵一脚踩过。
白玖珞一愣，那些话不经意间仿佛从尘封的盒子倒出。
我们是朋友啊，你要好好保护它，丢了我就不理你了。
我不会弄丢它，我保证。
我有一个弟弟但他从来不把我当哥哥，因为他看不起我，我就想要是有一个像你一样的妹妹就好了。
我从没有保护伞，它就是我的唯一。
我会保护你的，珞珞。
“会有大夫医治他。”百里宁卿感觉到她前所未有的安静，连呼吸都消失了一般，仿佛安慰般将手放在白玖珞肩上，却被她躲开。他微微一愣，却并不恼怒，仍然保持着那张仿佛面具般淡然微笑的脸。
“我讨厌你的脸”白玖珞踮起脚，用力的将他拉下来，她的手抚摸上他嘴角强硬的使他变成另一种表情“不想笑，就不要笑。”
说完后她转身离开了，哒哒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百里宁卿留在原地，久久地没有动 ，他如月色的白衣在仿佛被黄昏吞没，海风鼓起他的白衣，翩翩翻飞。
曾经天启帝都多少贵族为求百里家公子一封书，踏破了门却连人也见不到；春有百花秋望月，夏有凉风冬听雪。权利和财富不过尘土，世俗不配沾染他的衣摆。世事本无偿，不变的唯有心而已。
百里感受着傍晚的凉风，他微微动了动手指，上面的泪水已经干了那是白玖珞的。
天色已经完全黑暗了，但对于百里宁卿来说，天从来没有亮过。
入雾走来的时候，百里扶着船上的栏杆面朝着海洋，第一次入雾辨不清他的神色，他仿佛被黑暗隐去般，陌生而危险。
“何事？”
“公子，出云来报，殿下将自己关在屋子里没有出来，我们需不需要……”
“看好那个少年便可。”
不——
“回来——”
她脱口而出，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是嘶哑微弱的，根本没有人听见，她又做梦了。
明天就要到淮安了。
白玖珞走下床，出云在外间睡得正香，夜里的风仿佛一只柔柔的手轻轻的拂过，便揉去了疲惫，银色的月辉照在地上，仿佛一层霜般，白玖珞推开门走了出去。
等她察觉的时候，已经站在关押姬野的房间了。
这几天她一直没有来过，却清楚的记得他在哪，她轻笑暗道或许早在梦中就来过无数次了。
也许是发生的事太多了，她需要一个人，一个可以拥抱的人，而身体已经记住他是谁了。
她想了很多，关于白清舟，关于复仇，关于姬野，关于未来。
明天就到淮安了，现在是必须做出选择的时候了。
天启或者南淮。
白玖珞将怀里的钥匙拿出来，这把钥匙在路上已经被她反复摩梭过，所以带着她的体温。
“你来了。”里面传来姬野的声音。
“我来了。”白玖珞轻声回答，原来他们都没睡，“你的伤好了吗？”
“嗯，好了。”姬野平静的声音从门里传来，“你……要去天启了吗？我听他们说，你去天启做公主，会有数不清的贵人争着当你的朋友，除了皇帝的儿子，没有人有资格成为你的哥哥。”
“我记得，你说过能给公主幸福的只有王子。”
白玖珞没有说话，她只是一直紧紧的捏着那把钥匙。
门外，她沉默。
门内，他闭眼。
“砰——”白玖珞一惊及时退了几步。
姬野一脚踹开了门，他瞳色漆黑如墨，神色冷硬，从屋里走出来“但我从不信命，老天从没有厚待我，我的一切都是我自己得到的。跟我去南淮！”他大踏步前进，仿佛将一切束缚抛下。
白玖珞扔掉钥匙。
这才是姬野——燮羽烈王，无须他人为其抉择。
姬野从屋中出来，却发现白玖珞就在门口，月光下，她伸出手，手心里放着那只被修好的竹蜻蜓。
仿佛不约而同，他们同时相视而笑。
那些纠结和百转回肠瞬间荡然无存。
咔塔塔塔，甲胄细微而整齐的摩擦声响起，火把一束束亮起，隐藏了许久的士兵们此刻从黑暗中现身，步兵持着剑和盾牌，弓兵拉满弓，月光在锋利的刃上一闪而过。
“这么多天了，我以为你放弃了。”士兵为百里宁卿让出一条路来。
“这句话也送给你。”警惕心是很容易随着时间消磨的，白玖珞摇摇头“靡不有初，鲜克能终。”
“你认为你们能逃出去？”
“勿谓言之不预也，一切皆有可能！”白玖珞将虎牙扔给姬野，姬野接过，他们背对背进行防御，彼此相依仿佛永不再分开。
“你们一直弄错了一件事。”白玖珞从怀里掏出一幅画，“我并不是你要找的人。没人证明我是爹得的亲生女儿，他们曾经用假死骗了所有人，你又怎么能肯定我是皇室的血脉？”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百里宁卿那温和的面具仿佛第一次有了裂痕。
“我知道，这就是证据。”白玖珞将画轴打开，高声说道“这是靖王白清舟亲手所写，他为了保护澜妃的孩子，从别处寻了一个孩子进行调换。”
“那个孩子，现在叫做。”白玖珞一顿，她咬了咬唇道“林泽。”
“住嘴！这些事需要回到天启待长公主定夺。”
百里宁卿仿佛重新认识这个女孩。只有知道林泽真实身份的人才能明白，她在做什么。林泽是长公主的孩子，现在她主动放弃皇位继承权，并将它给了林泽，也就等于主动送到长公主手中，毫无疑问长公主一定会接下这个从天而降的好事，并且坐实它。百里宁卿几乎一瞬间想通了这其中的细枝末节。
那是能登顶天下，位及至尊的机会啊。
多少人为其丧生。
多少代人致死渴望。
现在竟被轻巧的转手赠人。
第一次百里宁卿为不能看见她的样子而遗憾。
“百里大人，证据已经确凿，放我们这两个平民下去吧。”白玖珞手轻轻一抖，画卷收回“否则，我就毁了它！”
“你想清楚，这是你的选择吗？”
“对，这就是我的选择。”
她摇了摇和姬野相握的手，他们仿佛再一次紧密相连。
王子公主与我无关。
我只要你。
前路是生是死，我不在乎。
我只要你。
这就是我的选择。
“吱呀——”
天幕破碎，流泻出一道光来。
时间仿佛被人按下了暂停键，白玖珞看见姬野的笑容被定格在了这一刻，她清晰的看见飞鸟、游鱼、士兵、都保持着一个动作，风也停了，溅落的水永远保持着水花的存在。
海水在虚空中汇集，遮挡住整个月亮，最后凝成一个人形，灰袍人仿佛永远穿着那身灰衣，他平静的站在海面上，一步一步踏在虚空上，向她走来。
“你仿佛并不惊讶，孩子。”他停在离白玖珞三米的地方，“什么时候发现的？”
“你第一次出现的时候。”白玖珞将姬野护在身后，“我有一种感觉，对这个世界来说，你和我是一样的存在。”
“所以，你没有按我说去做，没有直接去找息衍。你在怀疑我？”
“对。”她直视他，“你很危险，你想杀我也想救我。日晷是你找来的，天驱也是你找来的。为什么？因为我是异世界的孤魂。”她看见他渐渐凝固住的笑容，“还是因为我的母亲？”
良久，华碧月伸出手，用力鼓掌“聪明。”
华碧月最初是没有名字的，因为扰乱了这个世界的历史的白玖珞，他诞生了。他诞生的使命就是清除作为bug存在的白玖珞，然而，在时间洪流中他提前了十年到达这个世界，他没有找到白玖珞，他找到的是她的母亲——蔚澜。
他不通世事，不知金钱为何物，一直饿着肚子。还是被路过南淮的蔚澜扔了几个包子救活，后来蔚澜在回天启的路上他便一直跟着，本想找机会杀了她，这样白玖珞也不会降生，却没想到一拖再拖。
蔚澜自信而聪慧，善良而坚强，她不输任何人的气魄和胆量更是他赞叹。命运仿佛开了个玩笑，在他未察觉之时就在也下不了手了。
他答应过她，会保护她的孩子。但是，如果白玖珞的存在使得原有的历史发生了重大的改变，那么整个世界将会崩塌，唯一的方法就是让她和这个世界核心的主线人物，有着深深的羁绊，然后维护这个世界最大的几个转折点，而其余的混乱就会被法则自己修正。
从他们遇见日晷开始，就一直在他的考验中，如果白玖珞选择去天启，那么她会立刻被杀死，永恒的落入虚无；如果她选择了姬野，那么他就会出现，告知她一切。
“第一，姬野和羽然、吕归尘的相识，必须按照原有的进行。”
“第二，乱世同盟，必须组建。”
“第三，姬野和吕归尘参与的大战，最终胜败必须与原来一致。”
“第四，姬野必须与吕归尘决裂，羽然必须刺杀姬野。”
“最后，不得探究项空月的一切信息。”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抉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