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氪命学院》雪之羽时之风

117、第一百一十七章

　　罗德的叙述几乎不含任何感情色彩，但余幼枫仍然可以通过简短的语言感受到当初这一系列事件发生时的惊心动魄。

　　以个人的观点来看，余幼枫不认为全是校长的错。

　　现实中除了他也存在其他天赋者，任何灵感超越界限的人沉入梦境，都会观测到梦魇空间，从而打开现实与梦境的壁垒。

　　即使没有校长，在若干年之后，可能也会有某个天赋者超越极限，无意中感知到那个常人所不能触及的世界。

　　校长碰巧生于这个时代，最先打开了那扇‘门’，只能说是造化弄人。

　　从结果而论，他承担了无心之失导致的后果，妥善处理了现实中的残局，并从零开始，在杀机重重的地域中探索各类设施，把学院从一片混乱规整成今天这幅样子，换一个人不一定能处理的比他更好。

　　但尽管如此，那些不幸逝去的人也确确实实是由于他的作为而罹难的。

　　无论是最初的过失，还是后来他把学生当成廉价的消耗品使用，都无法让人释怀……

　　万般思绪涌上心头，余幼枫的心情难以言表。

　　他抬头看向罗德，随着话题变得沉重，男人温柔的笑意变淡，嗓音也逐渐低沉下来，带着挥之不去遗憾和惋惜。

　　说完最后一句话，两人之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在此期间，雪持续下着。

　　余幼枫专注倾听，长时间的站立使栗色的短发和双肩积累了一层薄薄的积雪。

　　一片片莹白的六角星划过罗德冰蓝色的瞳孔，透过灰色风衣飘扬落地，衬得他温和的面容有几分冷漠。但这几不可查的违和感转瞬即逝，如消逝在沙滩的浪花泡沫一般短暂。

　　余幼枫没有忽视罗德身上属于梦魇一面的气息，那种冰冷无机质的异样感一直存在，时刻提醒他这位久别重逢的师长告别了曾经属于人类的过去，成为了生命以倒计时来计算的梦魇。

　　伸手拂去双肩的积雪，余幼枫心里做好了准备。谈话至此，他也隐约察觉到了今天罗德特意出现的意图。

　　“谢谢您告诉我这些。”余幼枫无声叹了口气：“我想您今天来应该不仅仅是为了找我叙旧，有什么是我能做的吗？”

　　“是有一件事想要拜托你，也是只有你才能做到的事。”罗德敛容道：“我想请你用【生命】剥夺校长一半的天赋和灵感。”

　　“【生命】……”余幼枫在脑内回顾了一遍之前的谈话，立马反应过来道：“是孤儿院遇袭那天校长使用过的分给我一半体质的梦魇，您的意思是我可以使用它，反向剥离属于校长的力量？”

　　“没错，这是目前为止唯一能起到显著成效的办法。”罗德道：“校长拥有学院的最高权限，这个职务本身也是学院规则的一部分，赋予他部分梦魇的特性。这意味着校长的生命和学院绑定，只要学院存在一天，他就不会被任何物理手段伤害。”

　　“另外，和学院绑定后校长获得了半梦魇的体质，绝大多数梦魇会把他视为同类，不会主动与其建立联系。半梦魇体质还加强了他对梦魇的感知，以及梦境穿行的能力，而且校长24小时都维持着灵感屏障，想用梦魇来对付他是不现实的。”

　　余幼枫再次叹气，听懂了罗德的言外之意。

　　校长的手段残酷无情，在这种高压政策下，无论是学院还是其他设施，都多有对其不满的人。

　　他们大概研究了不少对付校长的方法，最终却发现无从下手。

　　校长免疫物理伤害，而用梦魇进行攻击会被其敏锐的感知瞬间察觉，有灵感屏障作为防御，梦魇短时间内无法与其建立联系，也就不能完成消灭他的目的。

　　更让人绝望的是，半梦魇体质赋予他梦境穿行的能力，这让校长能通过搜索梦魇附近的梦境找到试图暗害他的人，进行精准的打击报复——上一秒刚想诅咒的人，下一秒就出现在自己面前，换谁也接受不了这种刺激。

　　利用梦魇打击的方法行不通，想对付校长就只有通过‘考试’夺取他的职称。

　　然而争夺职称需要按照学院的规则进行‘考试’，在‘考试’中灵感高的人占据绝对优势。校长的天赋本来就一骑绝尘，又比所有人多了数年操纵灵感的经验，双重领先之下，试图在‘考试’中击败他更是妄想。

　　这样看来，对付校长的两条常规路径都前途黑暗，罗德提出的方案，竟真是目前最有希望成功的法子。

　　余幼枫思考了一会儿，找到一个让他有些不解的点问道：“校长一直维持着灵感屏障，我使用【生命】恐怕无法跟他建立联系吧？”

　　罗德摇头道：“现在的确是如此，但联系在多年前他使用的那一刻就已经产生了。【生命】的完整过程是受予者继承施予者拥有的所有偏向于‘好’的方面的一半，灵感屏障能预防与梦魇产生纠葛，却不能隔断已经建立联系的梦魇。”

　　余幼枫点头表示理解，明白这个方法切实可行后，矛盾的情绪在他的头脑里斗争，令他整个人都显得沉郁起来。

　　他没有资格替其他受害者原谅，但对他个人而言，在从罗德口中得知是校长救了他之后，他心中充斥的唯有感激，没有其他多余的念头。

　　他因校长的救助而活，情感上不愿意接受采取卑鄙的手段继续向其索取，像一个贪婪的小偷那样趁人不备偷走恩人的财富。

　　然而这只是他本能的情绪，另一种更为理性的念头也纠缠着他。

　　校长把大批还没有犯下罪行的人强制送入设施当成消耗品使用，在这片法外之地搞不教而诛，显然是再错误不过的事。现在他有能力为中止错误提供转机，他就必须面对它，承担起相应的责任。

　　有能力搭把手的人不作为，等同于漠视惨剧发生的帮凶。

　　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在思维中反复跳跃，搅得余幼枫愈发混乱。

　　恍惚中他不由自主呢喃出声，用难以听清的音量轻声问道：“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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