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小地主》易蓝音

3、玉镯

　　黎美玉一睁眼，头顶上围了一圈脑袋，她缓缓把眼睛闭上，心中是无限苍凉，真的回不去了是再也回不去了。

　　身下的地面粗糙不平，石子土坷垃搁的她背上生疼，姚氏坐在地上哭，“我的儿啊你这是遭了什么孽啊，咋想不开自杀呢。”

　　有人从旁安慰她，“大妹子，玉儿是不是冲撞了土地爷，改明个带她去土地庙磕几个头就好了。”

　　又有个尖细的声音道:“我看不像，这看着像黄鼠狼上身了，不行去老杜家借把杀猪刀给她放放血，吓唬吓唬那黄皮子。”

　　黎美玉一听赶紧坐了起来，“我没事，鞋掉上面了我来拿鞋子。”说着爬起来推开众人趿着破鞋往回走。

　　众人面面相觑，河对面的老婶子朝姚氏挤了挤眼，“玉儿她妈，我看娃娃有些不对头。”

　　姚氏心中也是不安，擦了擦眼泪在众人的帮扶下站了起来，“我得回去跟她叔商量一下。”

　　黎美玉一直转过院墙才撒开脚丫子飞奔，鞋都掉了也没顾得上，回到屋里哐的把门关上，小心翼翼地翻起袖子，手腕上套着个翡翠镯子，颜色纯正浓郁像雨后青山上的绿叶，浓的能滴出水来。

　　这不是关键，关键是她手腕上从来没有过这样的镯子，原主也没有，这是她爬柴禾垛手碰到柿子树上那道明显的疤痕，腕上才突然多了这么个冰凉的东西，一开始她还以为树上落了水呢。

　　黎美玉摸着腕上的镯子陷入了沉思，她努力想将这一系列匪夷所思的事情联系起来，想破脑袋也没想出个头绪。

　　门外有脚步声越来越近，黎美玉忙把袖子放下来，合衣躺在床上把脸扭向一旁，她姐端了个碗站的离她有些远，被老婶子一说她心里也有些发毛，玉儿平时不这样啊难不成真被什么附了身。

　　黎美芝把碗放在木板上，讪讪一笑，“玉儿，我把饭给你放这里了，你快吃吧。”

　　黎美玉只装作没听见，一想到早上吃的东西胃里就开始翻滚。下午其他人休息完又去上工，也没有人吩咐她做事，黎美玉乐的清闲。她抬起手臂仔细研究腕上的镯子，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难道是个魔法空间，她要怎么进去。

　　谁知心念一动，人已经进到了里面，黎美玉小小惊讶了下，感觉到脚下是僵硬的土地才稍稍安了心，她抬头四下望了一圈，空间不大只一个人便显得格外辽阔。

　　碧蓝的天空澄澈如洗，脚下是浅浅的青草地，不远处有块田，田地高高耸起颜色近乎黑褐，黎美玉走上前伸手抓起一把土，土壤黏腻湿润，这真是一块儿神奇的土地。

　　黎美玉在地头上坐了一会儿，望着眼前被分割的整整齐齐的良田，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原本还指望着这个魔法空间能带她穿越回去，没想到这里面就真的只有一块儿田。这是个大集体时代，拥有一块儿私人土地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可田能做什么呢，除了种点粮食饿不死人，难不成还能带给她一个光明的未来。

　　黎美玉坐在院外的梧桐树下神游天际，黎家屋子右侧有块儿自留地，黎保木正在地里掰玉米，因为靠着河岸地形很不工整，只有狭长的一小块儿。黎保木还没有玉米杆高，脸颊被晒得黑红，额上挂着密密的汗珠，身上的衣服又小又破，整个人看上去可怜兮兮的，黎美玉低头看了眼自己脚上露着大拇指的破烂鞋子，哎真头疼。

　　河岸有些陡离地约莫五、六米高，有几粒玉米种子掉在河岸的缝隙里，歪歪斜斜长着几棵瘦小的玉米杆，上面结了几个不太饱满的玉米穗，黎保木探身往下瞅了两眼，扒着雨水冲出来的沟壑慢慢往下滑，一手拽着细嫩的枝条，一手努力去掰那几株玉米，低下是一堆碎石滩看的黎美玉胆战心惊。

　　山沟沟里田地不多，凡是能种上粮食的地方都载的满满的，甚至黎家柿子树那边的坟院都被人顺手栽了几排玉米，年底队里分的那些粮食根本就不够吃，黎美玉的记忆里只有提倡节俭，还从没有想过饥荒这回事。

　　黎保木艰难地把长在河岸上的玉米掰完，又把玉米杆拔掉才顺着土坡溜下去，等他从底下绕上来黎美玉出声喊住了他，“喂，你过来给我拿个玉米”

　　黎保木抱着根玉米穗跑过来，“姐，你饿了？这玉米不能吃我给你烤个红薯吧。”

　　黎美玉接过玉米，“不要烤的，你给我拿个生的。”等黎保木送了红薯过来，黎美玉一手拿着红薯一手拿着玉米进了屋，她又进了空间把这两样埋进土里，这么大一块儿地放着也是浪费，还不如种些东西。这样全家挨饿的时候，她好歹还有点东西吃。

　　拍掉手上的泥土，黎美玉插着腰站在一旁，想她这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娇女，有一天竟然沦落到亲手种田的地步，真是心酸至极。

　　晚餐依旧吃的是红薯叶子和硬邦邦的玉米饼子，黎美玉实在不想吃，胃里又饿的难受。一家人坐在院外的石头上吃饭，黎美玉也只好拿了个饼找了个台阶坐下。老大家跟老二家并排，不过老大家在坟院那边有块儿宅子正在盖，盖好了也就搬走了。

　　院子里有棵梨树，树下摆着块儿长石板当饭桌，黎家老大跟她叔坐在那聊天，老大愁眉苦脸的，“今年收成不好，怕是年下又分不了多少东西。”

　　他叔嗯了声，没再说话，家里娃娃多都张着嘴要吃，全家都在努力挣还是不够。

　　老大叹了口气，“娃快生了吧，你家粮食要是不够先来我家拿点。”他家还有点，日子艰难勒紧裤腰带熬一熬就过去了，总不至于饿死人，等到年底分了粮来年再有个大丰收就好了。

　　老大媳妇伸着脖子在一旁偷听，一听这话恼了，“咱家粮缸都快见底了，保国马上要娶媳妇，哪还有粮食。”

　　老二正在夹菜的手一顿，沉默了半响，“不用，还够吃。”这年头家家户户都不容易，总不能因为自己家特别难就占别人的便宜。

　　老大把碗重重放在一旁，梗着脖子吼了声，“男人说话女人家家地插什么嘴，回去。”

　　老大媳妇一听不乐意了，往地上一坐就开始嚎，“我真是瞎了眼啊，嫁了个什么东西，跟着你受苦受穷不说，还把自家东西往外送，老天爷哟，我真是命苦啊。”

　　黎家老太爷坐在堂屋面色阴沉，用一根木棍把门板敲的邦邦响，“我还没死呢，哭什么哭。”

　　老大气的重重一跺脚，走了。

　　老二也木着脸端着碗回了自己家，姚氏红着眼眶在屋外补衣服，补两针就要抬手抹一下眼，这日子咋这么难熬呢。黎美玉在一旁瞧着有趣，她还没看过如此有乡土气息的连续剧，真是大开眼界。黎美芝对着她大妈翻了个白眼，“玉，回来。”说着哐当一声把门关上。

　　这时院子外面有人喊，“玉她妈，在家吗？”

　　姚氏一听扶着墙站了起来，对着屋子里喊了声，“美芝，你去看看谁来了。”

　　话音刚落院子里涌进来了一群人，为首的是王家排行老六的媳妇，后面都是些乡里乡亲，王氏见状忙从地上爬起来，“六婶子，你咋来了。”

　　按着辈分黎美玉也得叫她声六奶奶，六奶奶挎了个小竹篮子上面盖了块儿红布，“听说玉醒了，我过来看看，秋娥你咋坐地上了，咋着摔倒了。”

　　鸭子沟三队本来就只有二十多户人家，谁家有点什么事就跟长了翅膀一样，一下子就从沟口飞到了沟尾，听说黎家老四从树上摔下来躺了三天才醒，大伙相约都过来看看。姚氏春荷也是个性子好的，平时也没见她跟谁红过脸。

　　王氏眯着眼笑了，“可不是吗，这地上有块石头绊了我一下。”说着跺了几下地又呸了几口，“六婶子，来我家坐会儿。”

　　六奶奶一指黎美玉家，“我去春荷那看看玉儿。”

　　一伙人朝着黎美玉围过来，七嘴八舌地问候了几句，黎美玉耷拉着脑袋谁也不理，有人悄悄说了句，“咦，老四这是摔傻了？”

　　姚氏笑眯眯地招呼众人屋里坐，“玉儿跟她姐闹脾气呢，我刚说了她几句。”

　　六奶奶她们跟着姚氏进了屋，“春荷呀你家这姑娘一个长的比一个漂亮，玉儿从小就是个美人胚子，长大了保不准来你家提亲的门槛都被踏破了。”

　　黎美玉抬眼望天这年头长的漂亮有什么用，肩部能抗手不能提，就凭一张脸，呵呵！正想着黎美芝忽然从屋子里跑了出来，她声音有些扭捏，伸手推了下黎美玉，“玉，你去屋里听听她们说的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