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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7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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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荒山之中,本是幽寂阴森,四野无人,今夜却是灯火通明,到处飘扬着高昂的谈笑声与绮丽柔婉的乐曲,似乎有人在此设下一场欢宴。更往前些,可以隐约看见一座桧皮葺屋的轮廓,一块几与屋檐齐高的巨石正置于母屋之前的空地上,一群人正围着巨石欢笑宴饮,其高歌狂乐之态,真不类此世中人。
一旁执戈侍立的武士亦受到宾客感染,三三两两凑在一起低声叙话。一个身穿甲胄的武士叹道:“此欢乐之景,已数百年不曾得见。”
他的同伴便笑着宽慰道:“兄弟何必做此伤感之态,待大王破印而出,与我等同乐,方为美事呢。”
那武士点头道:“不错,当年大王与我等在铁皇宫中聚义,何等快活,只盼那青君所言不虚,助我王早日脱困。”
正说着,忽地“噼啪”一声,枯枝断裂之声传来,两人循声望去,灯火映照之下,不远处的小径尽处现出三个人影来。
那武士正要发话,待看清三人形状,亦不由哑然,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原来那来者乃是两女一男,皆不过十二三岁形貌,身上穿着简直一言难尽,尤其打头那少女,奇装异服不说,手里还装模作样拿了一尾拂尘,实在不伦不类,令人发笑。
妖族之中,越是接近人形,越是实力强大,这三名少年男女不仅形容出众,与人类一般无二,且身上气机分毫不露,若非先前故意踏断树枝发声,武士与其同伴必不能察觉其踪迹。待三人到了近前,方觉那手执拂尘的少女身上,隐有妖气散逸而出,倒好似那类修行有成的大妖,因妖气太强而氤氲透体而出。
那武士与同伴心知三人来头不小,连忙问道:“不知三位贵客从何而来,可否出示请柬,与小妖一观?”
那打头的少女拂尘一扬,打了个稽首,笑道:“不敢当。我乃红叶,于我主青君座下听奉调遣,今次奉命前来,求见茨木将军,还请两位入内通传一声。”
那武士闻言,哪里敢耽搁,立即令同伴回禀,他心中实是激动好奇,又上前行礼,道:“不知贵客驾临,未曾远迎,还请恕罪。只是明日方是约定之日,贵客此来,可是有甚变故?”
那少女斜睨他一眼,拂尘轻扫,麈尾甩了他一脸,哂笑道:“事涉机密,还是少打听的好。”
武士讪讪而退,他那同伴速度极快,此时已回转,向少女三人请道:“将军有令,召请贵客相见,请随我来。”
少女微一点头,带着同行两人随了他一同入内。待行至母屋前,那围着巨石的宴席便在篝火映照之下展露无余。只见穿着狩衣的男人们气氛热烈的对饮谈论,一旁的乐师齐奏异国乐曲,席间妆容冶艳的舞姬正踩着鼓点,列队翩翩起舞。若是不去看那群男子谈笑仰头时寒光闪烁的獠牙、舞姬身后拖着的长长绒尾,真是好一副浮世绘上公卿夜宴的歌舞升平景象。
那母屋台阶上的最高位处,正坐着一个穿着直缀的年轻公子,生得玉面朱唇,貌若好女,发丝暗沉如血,随意散落身后,平添一抹妖异之美,只是眉眼间神色极为傲慢,顾盼之间,如刀锋出鞘,此时虽是嘴角含笑,亦是气势夺人,令人不敢直视。
那年轻公子手中正把玩着蝠骨扇,漆黑扇骨衬得那手指好似美玉无暇,见侍从领了三人过来,并无甚动作,待下方行礼毕,才随手举起扇子,用前端指着三人,懒懒道:“怎么这便来了?离约定尚有一日之期,总不至青君比我还心急吧?”说着便是一笑,又随口道:“莫非是那丹果有着落了?”
那三人自然是椿等人无疑。她听对方发问,泰然自若道:“将军有命,我主岂敢怠慢?那丹果今已得手,我主令我等特来献上,襄助大王修复御体。另有密信一封,奉与将军阅览。”她头也不回,将手一伸,桔梗反应极快,取出丹果,低眉顺目奉与她手中。椿又取出信件,置于漆盘之中,转交侍从一并呈上。
那年轻公子“哦”了一声,轻笑道:“青君有心了。”拿起信一目十行看完,随手往漆盘中一放,执起蝠骨扇轻击掌心,一边扫视下方细细打量诸人。
椿等人不知他心中所想,背上不由浮出一层冷汗。
那年轻公子自顾自想了半晌,方才重展笑颜,道:“盗丹果,施秘法,青君真好手段。到底是追随过人族,耳濡目染,受益不少。只是这解封大事,他也只吩咐你等前来,竟不亲至,莫不是未将大王放在心上?”他先开口时言笑晏晏,声音悦耳动听,真个是翩翩佳公子做派,让人如沐春风;说到后来仍是轻声细语,连嘴角弧度亦无变化,那似笑非笑的神气里却流露出一股杀意来。
他这等喜怒无常委实骇人,椿一时心脏狂跳,面上却是从容而笑,拱手赔罪道:“将军息怒。一则解封之法,非我等借人族之躯者不能施为;再则,那人族神宫寺院,最是体制森严,我主之计得售,亦是借了派系纷争之利,待他们回过神,必要彻查此事。大王解封乃是头等大事,我主唯恐节外生枝,为人族知晓,因此不得不亲自收拾首尾,确保无人阻挠。其中一片丹心,实可昭日月,还望将军明鉴。”
那年轻公子嗤笑一声,道:“我还当他是心中有鬼,不敢面见大王。你且告诉他,只要能解大王封印,凭是什么事,我绝不与他为难;只若是空口放大话,那就请他多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
椿连忙赔笑道:“还请将军放心。正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今次我等以人族之躯,行人族之法,万无失败之理。”
那年轻公子轻哼一声,轻击掌心,席间众人立时停止宴饮,退至一旁静候,一丝声息也无。他缓步而下,领了椿等人行至巨石旁,与椿道:“此乃大王封印之石,事不宜迟,你们这便开始施法解封罢。”
椿躬身应是,与桔梗一同上前查看封印。
这一看,两人心中登时惊骇欲绝,原来那封印历经数百年,威力已是在逐步消褪,这期间妖族又不知试了多少奇奇怪怪的方法,试图解除封印,虽是未能立时凑效,却已令那封印摇摇欲坠,便是搁置不管,只须静待个十数年,亦会自行消散。只是这封印确然不同寻常,妖族又不解其中法门,无数次铩羽而归之后,只当无法可解,便不再做尝试了。
椿心下暗道:“那青君既颇晓人族法门,说不定早已看出蹊跷,因此才夸下海口,又用这夺舍之法故布疑阵,好卖那鬼王与茨木童子一个天大的人情,待得站稳脚跟,自然好图后事。哼,今日让我撞上,不叫他们反目成仇,不死不休,我真是枉自为人!”当下与桔梗视线一碰,旋即错开,各自依计行事。
椿回身一揖,向那年轻公子禀道:“将军,我主所料未差,只须我等祭起法阵,引周天星斗之力,化解封印,大王即可破印而出。”她料得对方必定心存戒备,故意又道:“解封之时,灵气波动甚巨,还请将军与诸位暂且退避为好。”
那年轻公子果然眉眼也不动,漫不经心道:“无妨,你们只管各司其职便了。”
椿便令阴刀手捧铜镜侍立身侧,与桔梗面对巨石并肩而立,手结法印,齐声吟唱咒语。但见巨石之上,逐渐有光点亮起,对应周天星辰,结成光网,随着颂咒之声时隐时现,当此之时,一道清辉由天顶星河之中直直垂下,洒落于铜镜之中,反射至巨石之上,光流落处隐隐现出一道封印敕文来,霎时间天地灵气回旋激荡,吹得众人衣发拂动不休,惟有椿三人不受丝毫干扰,仍是维持法阵运转不停。
那年轻公子为破鬼王封印,尝试过何止千百次,却不曾有一次将那封印敕文逼出,此时见了那巨石情状,不由脸色大霁,猜疑之心顿减,目不转睛盯着封印之石,只待鬼王破印而出。
他却不知,那二人所施咒法,并非解封之术,乃是数百年前赫赫有名、封印过大妖的封海大阵。
彼时妖物为患,不惟法力高强,性情亦甚是狡诈,一旦风闻人族高手前来围剿,立时便飘然远遁,十分难缠。最后阴阳寮设下一计,乃是借星辰之力,伪造出一处灵穴,那妖物果然上当,欣然前往,阴阳师再引雷电之威,镇伏妖邪,立时奏效。只因那妖物天生控水,十分亲近海洋湖泊,设阵之时也是首选海眼,这借星辰雷霆伟力所成的阵法,才被称为封海大阵。
在神道与阴阳道之中,有名的阵法虽不少,但是椿与桔梗毕竟年轻,难以尽知。好在椿此前化用封海大阵,对其中奥妙,早已了然于心,因此与桔梗共商大计,乃是先用星辰灵气强行移除封印,那封印一失,鬼王虽然苏醒,却仍需时间,此时群妖最为松懈,正好可引雷霆之力扫荡妖氛,重新镇压鬼王。此计可谓十分弄险,一个不好便要死无葬身之地,只是鬼王封印已岌岌可危,情势紧迫,两人便也顾不了那许多了。
此时那星辰间清气愈盛,周遭群妖屏息,鸦雀无声,椿与桔梗颂念咒语毕,巨石下方浮现出一个巨大法阵,巨石上的封印敕文缓缓脱体而出,阴刀手中铜镜一闪,刚刚将那敕文收入镜内,一股极为恐怖邪恶的气息,已由那巨石之中源源不断弥漫而出,那鬼王封印,确然已经解开了!
一时间群妖战栗不休,伏地跪拜称颂鬼王名号,惟有那年轻公子向前一步,神色之中又是激动又是喜悦,心情激荡之下,情不自禁道了声:“大王……”
当此之时,椿手掐法诀,划向群妖一指,喝道:“雷来!”只见一道闪电蓦地划亮夜空,如银蛇一般自云霄直窜而下,暴烈的雷声自头顶突地炸开,顺着银紫色电光凶猛的抽打下来。
雷电之力最是克制妖邪,那群妖物又丝毫无有防备,当下连声息都未曾出得,立时被劈作焦炭,强风一吹,便化作黑色粉末四散无踪。那巨石亦被劈得满身焦黑,暗淡无光,先时散逸之邪气,已经半点皆无。
这下变生肘腋,群妖已为齑粉,那年轻公子到底是数百年的大妖,那猝不及防的雷霆一击,居然力扛而下,虽是半边衣物被击得粉碎,臂膀青黑,却通身妖气大作,直冲云霄,竟丝毫不惧云层中雷声滚动不休。
他此时哪还有不知是遭了暗算,面上神情极为可怖,眼风一扫,似有低温火焰舔舐而过。椿等人心中一突,阴刀急将手中铜镜一晃,那封印敕文一闪而逝,瞬间将那年轻公子摄入镜中。椿不敢多言,立时召出白鹤,载上三人望空一个盘旋,直冲天边飞去。
三人坐在白鹤之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惊魂未定,阴刀手中铜镜红白之光交替隐现,时时震动不休,显见封印镇压不能持久。
椿使了个眼色,两人会意,阴刀恭声道:“恭喜红叶大人,重新封印鬼王,必得主上厚赏。”
桔梗亦贺道:“鬼王既除,茨木童子亦落入手中,主上称王之日,已在眼前,此皆大人功劳。”
椿笑道:“过奖了。向闻茨木童子威名,如今一见,也不过如此。这等死守昔日威名不放、不知顺应时势的遗老遗少,就当知情识趣退位让贤。可惜不曾见那酒吞童子,他手下这般无能,真不知有何德何能,竟能号称鬼王。还是主上智谋深远,合该领袖群伦,创不世之基业。”她话音刚落,那铜镜忽地停止震动,下一秒镜面上陡然裂出几道细纹来。桔梗与阴刀皆是怒目而视,椿吐了吐舌头,不得不悻悻地止了话头。
说话间,白鹤未遇阻拦,已振翅飞出百十里,椿暗暗着急,心道先前动静不小,那青君怎地还未追来,若那茨木童子率先破镜而出,那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不由连连暗骂青君废物。
正腹诽间,见前方妖云翻滚,隐隐现出一道青光,由远及近,飞泻而至,细细一看,正是那青君无疑。椿心中大喜,令白鹤驱前,不待接触,便高声道:“主上,大事已成!那茨木童子已入彀中!”
那青君哪里想到这短短追索时间之内,便生出这许多事来,见对方不避反迎,还一副兴奋激动神色,说出那等匪夷所思之语,虽是心知其中有诈,一时之间也是不能回神,脱口问道:“你说什……”
话未说完,椿已拿过铜镜顺手一抹,泄去七八分封印之力,一边叫道:“主上请看!”说着用力将铜镜往青君方向掷去,再不敢看,驾起白鹤飞速往天外遁去。
这一下堪称抱头鼠窜,那青君微怔之下,立生警觉,想要避开铜镜,还哪里来得及,眼前一花,一道红光携雷电余威劈面而来,伴随一声怒喝:“青君——我要你不得好死!”
妖气剧烈撞击,引得云层中现出巨大空洞,实不亚于天地之力。椿三人只回首看了一眼,皆是汗湿重衫,心脏狂跳,不敢再看,只一昧催促白鹤疾飞。
一口气飞出数百里,方要松口气,那白鹤忽地身下一震,一道银光由下而上掠过,几乎斩掉白鹤一边翅膀,三人只当后方追赶上来,瞬间惊出一身冷汗,唬得面无人色,未及反应,就见前方白影一晃,有人持剑而立,拦住去路,却是那银发金眸的少年犬妖。
三人这才知虚惊一场,不由长吁口气。
椿与桔梗虽非那等大妖对手,对上这少年犬妖却是不惧。桔梗当即引弓搭箭,她一身法宝,先是为秘法所禁,后又不敢轻易动用,早已憋了一肚子火气,此时再不留守,将御神子所赐破魔箭连珠一般疾射而出,顷刻间白光如雨,灵光大盛,那少年犬妖挥剑连劈,不过斩落七八枝箭矢,剑刃已为灵气侵蚀出坑坑洼洼的痕迹来,他轻哼一声,索性将剑一扔,身影连晃避过桔梗攻击。
椿原想将冥界石带回,也好讨师父欢心,此时见那少年犬妖不依不饶的架势,唯恐后方有变,只得将冥界石取出,叹了口气,道:“这位……杀生丸公子,此物确非我盗取,物归原主原也应当,我这便还你,还请你莫要纠缠。”说着将那冥界石往反方向随手一掷,趁对方分神之际驾着白鹤扬长而去。
那白鹤一路疾飞,过了许久,终于望见神社鸟居,一个盘旋而下,三人落下地来,见门前武士散立,打头站着一白一红两个人影,不是神官与御神子又是谁?
椿与桔梗大喜过望,口称“师父”双双拜倒在二人跟前。神官也不叫起,先是温言问了阴刀几句,又命式神领他下去休息,这才回转身来,似笑非笑向椿问道:“徒儿,让你照顾师妹,你就是这般照顾的?”
椿极是乖觉,立刻磕头,大声叫道:“师父,徒儿知错!请师父恕罪!”
神官“哦”了一声,道:“恕罪?你这一晚上封印鬼王,又引得大妖反目相杀,何罪之有啊?”
椿磕头到一半,闻言立时呆住,结结巴巴道:“师、师父…你…你都知道啦。”
神官冷哼一声,道:“我若不知,你焉有命在?那封海大阵,凭你们两个小娃儿的半瓶子水功力,就能轻易施为啦?还敢去解鬼王封印,真是无知无畏,那雷霆之力若借不下来,祸患顷刻在眼前,世人都要受你等连累。”
椿被骂得抬不起头来,桔梗亦不敢言,面如火烧,垂头听训。
御神子便打了个圆场,笑道:“少年人不知天高地厚,也是常有之事,日后好生教导便了。这几个小娃儿也是机缘凑巧,撞破妖族密事,免除了一场祸患;且异宝到手,还能抑制贪心,审时度势,当机立断,足见心性甚佳。到底是功大于过,就不必太过苛责了。”
神官神色略缓,对椿叹道:“师妹照顾不好,打又打不过人家,为师的脸都被你丢尽啦!这样的徒弟要来何用啊?”
椿偷觑他脸色,知是怒气已过,便陡然扑到神官跟前,扯住他袍角,“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师父!你有了师妹就不疼我啦?”
她实在是拉得下脸面,御神子“噗嗤”一下笑出声来,道:“可见我无有看错,阁下收得好徒弟。此子若入得我神宫门下,不知多么有趣!”
神官哼了一声,道:“只怕诸君气也要气死了。”
御神子微一想,笑得前仰后合,连声叫好。
神官不理她,板着脸对椿骂道:“你这小无赖,连累你师妹落入险境,本应重罚于你;只是你师妹初来乍到,无人照应,姑且先记下。还不快起来,向你师妹赔罪!”
椿立时收了眼泪,连声应是,起身对桔梗长辑一礼,道:“师妹,是我思虑不周,险累师妹性命。”
桔梗慌忙侧身避过,连称不敢,转向神官拜倒,道:“此非师姊之过,实是弟子轻敌冒进,连累师姊,请师父责罚弟子,莫要错怪师姊。”
神官扶起她来,欣然道:“你们师姊妹同心同德,为师高兴还来不及,岂会见责于你等。”
桔梗面露喜色,连声道谢,转眼看椿,见她正笑嘻嘻朝自己眨眼睛,不由抿嘴而笑。
神官指着椿对御神子道:“你别看这小儿秀雅可爱,实则野性难驯,最好舞刀弄剑,又爱弄险,学了三招两式便到处招猫逗狗。若对手水平相当,尚可一较高下;似这般遇上强敌,死无葬身之地矣。”
御神子却道:“休要自谦。我见她身手绝佳,若非妖物肉身强横,她破不了防,与那犬妖也不差什么。我人族之中,少年英杰辈出,这是好事。”说着一摆手,身后侍从捧上一方长形木匣,她从中取出一振太刀,递与椿道:“此乃平安朝宝刀,由平安朝时居住在伯耆国的名匠大原安纲所铸,源大将曾用它斩下鬼王酒吞童子的首级,因此又称童子切安纲,乃是不可多得的灵刀。你师妹不好此道,予她也是浪费,给你拿去防身吧。好生修行,日后与你师妹远攻近战,传出去也是一桩美谈。”又赐下丹药,与她恢复伤势。
椿目视神官,见他点头,向前恭敬行礼接过,朗声道:“必不负御神子所望!”
御神子点头而笑,对神官道:“时辰不早,我得走啦,望君珍重。”
桔梗听了立时红了眼圈,眼中含泪,面露不舍。
御神子多年坐镇神宫,不知见识过多少肮脏鬼蜮之事,心早已被磨练得冷硬不堪,此时却被膝下小儿牵出一腔柔情,忍不住将她搂入怀中摩挲头脸,半晌低声哄道:“你放心,你我师徒必有重聚之日。”
桔梗紧紧抓住御神子衣襟,泣不成声。椿见了不由动容,神官叹息一声,言道:“世间最苦,生离死别。还望御神子珍重。”
御神子拍拍桔梗肩膀,与神官略一点头,转过身登上牛车,白光一闪,已然连同侍从武士一道消失不见。
桔梗咬紧牙关,强忍眼泪,抽噎几声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椿急忙抱着她轻拍连哄,半晌方回转过来,椿便带了她同去休息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