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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四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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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咖啡店,时小慢狠狠舒了口气,手心都是汗。
他没想到自己能说出那些话来,他摊开手掌,掌心的汗很快便被风吹干,掌心再度变得干燥而舒适。实际刚刚说那些话,并且是直视着程繁繁的脸说,他当真紧张极了。他从未这样干脆而又直接地与人吵过架。
他牢牢铭记越驰平常教导他的那些话,学习越驰的语态,才能平静说出来。就连“第一、第二和第三”的说法,都是助理姐姐告诉他的,说是越驰很生气的时候,教训下属,常常会这样逐条列出对方的错误,直把对方逼得恨不得跪下求饶。
助理说得很夸张,甚至说的时候都被自己给逗笑了。刚刚那会儿,时小慢突然想到这段话,立刻拿来用。
现在看来似乎挺有用?程繁繁好像真的很生气,砸了那么多东西。
时小慢不由自主地翘起嘴角笑了笑。
笑完他又撇了撇嘴,他也的确是很生气。程繁繁又仗着什么骂他呢,他还没说她竟然敢肖想越驰呢!
这也是第一次,越驰不在他身边,他也撑了起来。
他想他以后真的不会再怕了。
时小慢抬脚正要走,他的手机又响了,又是陌生号码。时小慢想了想,还是接了起来。这一回打来的是程繁繁的父亲,也是为女儿操碎了心,他出面打电话请时小慢帮忙。
时小慢根本不知发生了什么,也不想答应。
越驰既然都不想见他们,那就说明越驰压根不喜欢他们,越驰不喜欢,他也不喜欢。程父姿态摆得很低,时小慢不愿答应,却又不知该如何拒绝。
程父听时小慢说话语气,应当就能猜到他的性格,便将姿态摆得更低,以为一定能说动时小慢。
时小慢站在路边,听他好说歹说,到底还是拒绝了对方,并立刻挂了电话。
时小慢以前不敢拒绝别人,任何一个人都不敢。
这也是他第一次拒绝别人,他站在路边,原本风干的手掌再度起了汗。
但是,这种滋味真的很不赖。
这几个月来,他变得格外依赖越驰的同时,却又真正地做到了主动的独立。
他终于能正确独自处理一些事情了。
再不是被动地被推着往前走。
他心中有些兴奋,他总想变成这样一个人,如今终于有了些许的苗头。
他恨不得立刻见到越驰,再把这些都告诉越驰,好让越驰也替他高兴。他兴奋得脚步都快了许多,并再次给陪同越驰出国的助理姐姐发短信,确认他们回来的时间。
等回信的时候,时小慢的手机又响。
他以为还是程繁繁或者她的父亲,不想接,再响第二次的时候,他才把手机拿出来看,竟然是邻居家的李奶奶。
他赶紧接了电话,李奶奶一接通就跟他说卖房子的事,说是有人看上了他的商铺,想买。时小慢准备卖老家房子的事还没跟越驰说,原本他是准备等那头有人要了就请越驰出面,毕竟他不太懂这些。
眼下,他正因自己终于会拒绝人而兴奋着,也为自己终于有了点真正的独立能力而高兴,心有些痒痒的,想试着自己去处理。
他便道:“李奶奶,那能麻烦您把我的手机号码给他,他跟我联系,过几天我回家一趟跟他面谈,行吗?”
“哎哟,人家小姑娘看起来挺急的,说是就今天有时间,你要不今天回来一趟!”
时小慢踟蹰,这也太赶了。
李奶奶又道:“你那个铺位不好卖,好不容易有人问,你就快回来吧。上海又不远,你现在回来,晚上还来得及再回上海呢!”
时小慢想了想,倒也是。越驰还没有回来,回来总要十来个小时,他来得及的,他便应了下来。
应下后,他匆匆忙忙地就打车先去火车站,买票回丹阳。
车次很多,十分钟后就有一班,他顺利上车。一上车,火车就开了。他找到座位,正好也是靠窗,他又往外看去。
这一回,他终于不会再哭了,也不会再绝望。
乐乐的病治好了,在一天天地变健康。他有了全新的人生,能够学习,也能够工作。这些都是从前想也不敢想的。
他现在已经知道丹阳到上海的商务座根本就不是一千多,可是列车员根本无需去骗他。再想到越驰替他补车票,还要他记得还钱的事。
他低头,靠着车窗甜蜜而笑。
越驰是故意的吧。
他从口袋中拿出这一次的车票。看了许久,才又小心翼翼地收到口袋中。
兴许这趟列车他也不会再坐几次。
但他会收好每一次的车票。
时小慢到家后,立刻就去李奶奶家,去见那位有意向买他铺面的女孩子。
李奶奶给他开门,他走进去,看到起身的人时,他立刻就愣了。
对方显然也愣了,两人面面相觑。
她是沈月清,时小慢不知道她的名字,却还记得她。遇到沈月清的那天,是特别混乱的一天。陌生的环境里,越驰那天特别可怕,沈月清身上的血也可怕,时乐乐的身体又占去了他的全部心神。
之后又是各式各样意想不到的事,时小慢真的忘记了这件事。
眼下再看到她,早已忘记的事,他又缓缓记了起来。
“老板,有小慢的短信。”飞机刚落地,助理就开了手机。
越驰回首:“说什么了?”
“问您什么时候回呢。”助理笑道。
越驰也露出浅笑,他拿上娃娃,没顾上休息,便又往回赶了。比原本计划的时间早了半天。飞机舱门打开后,他们往外走,上了车,越驰直接叫往家开。
助理陪他坐在车上,其余的人在后头的车中。
越驰闭眼休息,坐飞机着实累。助理却轻声惊呼,他依然闭眼,问道:“怎么了。”
“程繁繁的父亲在公司呢。值班的同事说您不在,他说要等您回来,不肯走。他到底也有些身份,保安又不能直接上手赶……”
越驰冷漠道:“随他闹去。”
丢的又不是他的人,
助理“嗯”了声,便接着跟同事用微信打字说事。越驰继续闭眼,快要睡着时,助理一声“大少爷”将他叫醒,助理常常是“老板”与“大少爷”混着叫,但一般是涉及到私人的事时,她才会叫“大少爷”。
越驰再问:“什么事。”
“程繁繁也到了!跟她父亲吵架!吵架的间隙提到过好几次小慢!”
越驰睁眼,冷冷道:“回公司。”
越驰忽然而至,程家父女都没想到。
他们俩直接在越驰的公司里吵了开来,程父一心为女,怪她不该对时小慢那样。程繁繁见父亲也怪她,更是气。她觉得程父在这儿等越驰很丢人,要拉他走,他不肯走,两人越吵越凶。
“要你好好跟他说话,你什么时候能收收你的大小姐脾气!”程父指责。
“要我向他服软?做梦!时小慢算个什么东西——”
越驰刚好听到这句,脸立刻就黑了。
“你!你这——”程父先一步看到越驰,赶紧撇下女儿,走到越驰面前,“越大少爷啊!”
越驰的视线越过他,看他身后的程繁繁。程繁繁看到他,眼睛先是一亮,随后又阴了下去。她特地抬了抬下巴。
越驰问她:“说谁呢。”
程繁繁刚在时小慢那儿受了一通刺激,听到这话,不服气道:“我说谁?!我说某朵白莲花,尽会装可怜骗男人!恶心!明明是个男的,比女人还矫情!还‘老公’?恶心!!”
越驰冷静道:“你见了他?”
程父回身去拉她的手,她躲避着父亲的手,大声承认道:“是!我见了他!”
程父的脸也黑了。
越驰反倒是浅笑一声,并问她:“他是谁?”
蜜罐子中长大的程繁繁从来都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最差的境地,只有更差的。她以为最差也不过如此了,也的确真心实意地喜欢过越驰,见越驰非要她说那个名字。她的手被父亲紧紧攥住,眼前的越驰虽是笑着,却令人倍感威压,她的嘴唇有些抖。
但她还是咬牙道:“我见了时小慢!”
越驰平静地点头。
程繁繁豁出去道:“白莲花!装可怜!装天真!我就是见他了!我还骂他了呢!他活该!勾引男人,活该——”
越驰面无表情,上手就甩了她一个耳光。
程繁繁被甩得回不过神,她没想到,在她心中像王子一样的越驰,竟然会打她?
越驰会打女人?!
越驰跟他妈都打过架。
越驰也不觉得绅士就不该打女人,男女平等,犯贱的人活该被打。
程繁繁泪眼汪汪地回过头,对着越驰哭道:“你打我?你打我?我那么喜欢你,你打我!”
越驰无动于衷,只是看着她,说道:“你废了。”
说完,他转身就走。
程父听到“你废了”三个字,直想往下瘫,又强撑,还要上前去拉越驰。越驰身后的保镖拦住了他,并强行将他们拉到停车场,叫车把他们送走。
助理等人半个字也不敢说,互视一眼,默默地把这件事藏到了心底。
值班的同事们不认识时小慢,毕竟时小慢只是个普通员工,公司那么多人,哪能互相都认识?时小慢去找越驰时,大多数都是悄悄上楼。原本还想问问助理,好八卦一番。待亲眼见到他们大少爷那番举止,什么也不敢了。
越驰上车,赶紧给时小慢打电话,时小慢的电话打得通,却始终没人接。
他打了十多次都没人接,他又再给家里打电话,时小慢没有回家。时乐乐与思霂在外边玩,也没接到时小慢的电话,更不知去向。
他心中有些慌,时小慢那样胆小,被程繁繁那种人一吓,谁料能做出什么事来?
他一边吩咐人去找时小慢,一边又再给越霖打电话。
越霖接到他的电话,声音有些小,似乎在怕什么。
越驰顾不上他的不对,问他知道不知道时小慢在哪里。
“小慢?”越霖见没自己的事,赶紧道,“我中午和他一起吃饭,吃完我就走了,他说他逛会儿就回家。”
这是也不知道时小慢去了哪里。
越驰挂了电话,沉默不语,后背已经急出了汗。
老刘小声道:“大少爷,没准,呃,没看到手机吧……”
越驰不说话。
老刘又道:“您别担心,没事的……”
“打了十来个电话都不接,这叫没事?!”越驰却突然发火,老刘后背一挺,不敢再说话。越驰特别后悔,他就应该也派人跟着时小慢,不该为了尊重时小慢的自由而这样。时小慢是他的伴侣,是要跟他共度一生的人,他应该全方位地保护时小慢。
老刘的车绕着主城区开,开了半圈后,越驰的手机响。
对方告诉他,时小慢买了回丹阳的车票回家了。
越驰的心先是一松,毕竟人身安全未受威胁。
但他紧跟着又提了上去。
时小慢是被气回老家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