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花逐月》偌非

9、第01节 风生水起紫薇阁

　　四月
　　京都繁华地，骆王府后花园内。
　　树木葱茏，繁花似锦，其间几座小巧玲珑的亭台楼阁，红墙碧瓦，在万绿丛中时隐时现。曲曲折折的莲心池回环旖旎，两岸浓荫迎地，古树上绕满薜荔藤萝，碧水中倒映着岸边的柳丝花影，清风拂过层层片片的青萍，漾起浅浅的涟漪。
　　几个衣着考究的青年王孙坐在清净的紫薇阁内，屏退了下人，神色有些焦虑不安。
　　“澈，猜得出是谁的手笔？”
　　公子凌霄首先打破了沉闷问向居中而坐的人，公子澈一袭华贵锦袍，眉目清秀，眼眸深邃，一身王者之气。
　　“你们看呢？”公子澈眉头紧锁颇有些无奈，他翻看了所有相关文牒却是一点头绪皆无。
　　“出手凶残恶毒，诡秘。单是扬州知府一家，三十七口皆被剜心致死，胸口上只贴着一片粉色桃花，宅内鸡犬牲畜无一活口。”公子逸回想着邸报的内容，仍然气愤填膺。
　　“没半点人性，禽兽！”公子茠狠狠砸向桌子，桌上的茶杯茶碗叮叮当当落了一地碎瓷。
　　“有日抓了他，定以其人之道还致其身。”公子钺咬牙切齿，烦躁的站起来背手转圈，结果倒使得身上的甲胄哗哗作响，弄的他更加烦躁不安。
　　公子澈看了他一眼，起身，踱步到公子钺的身旁，伸手按了下他的肩膀，示意他坐了下来。
　　“重要的我们还不知道是谁？甚至是男是女，高矮胖瘦，是老是少。他的目的是什么。急躁不解决问题——”公子澈不疾不徐的分析着，他向来沉稳干练思维严谨，京都七公子年纪虽不是最大，却唯他马首是瞻。
　　“凌霄，凌空什么时候回来。”
　　“还没消息，算时间应该快了。”
　　“的确快了。”一条矫健的蓝色身影飘进紫薇阁。
　　“说曹操曹操就到。”公子逸爽朗的笑了起来。
　　进来的人一身书生打扮，年纪不及弱冠，身材挺拔，样貌英俊，浑身上下透着锐气，眼神清澈犀利，一看就是习武之人。正是已经出道五年名声赫赫的无忧剑——易凌空。五年前凌空身怀不世奇学辞别师傅下山，短短一年已经在江湖上闯出了自己的名号。
　　“看这样子是有眉目了。”
　　“是。”
　　“快说说。”
　　凌空并不急于回答，却不急不慢的坐了下来，拿起贡窑的茶杯，右手提起茶壶注满了茶，仰脖灌了进去。公子澈看了，悠然一笑。
　　“百事通已经来信，据说凶手是一妙龄女子，没人见过她的真实面目，师从何人和门派。只知道她叫玉飞花，绰号飞花仙子，至于是何人门下，功夫几何尚无人知晓。见到她的都已经死了——”众人吸了口凉气。
　　“年纪呢？”
　　“据说有二十几岁。”
　　“和我们相仿，如此年轻，武功造诣如此高深，内力深不可测，似乎不太可能。”
　　“我也怀疑，这手笔端地只有暗月宫才做的出来，江湖上能有此身手的怕也不多，只怕暗月亲自出手才会如此。只是这些年暗月门众在江湖上几乎销声匿迹，没有掀起什么波澜。”
　　“暗月出手不会无声无息。”凌空神色黯然起来，想起了惨死的母亲和弟弟妹妹。
　　“凌空，总有一日我们会助你杀了暗月教主报仇。”公子澈紧紧握住凌空的手，温和地看着他，公子澈的眼神让人感觉很温暖，有种奇异安抚别人的力量。大家会意的一笑。
　　“我看咱们有必要去扬州走一趟了。不仅仅是刓心案；单挑十二大门派掌门的新秀江逐月也是出自江南，据传此人亦正亦邪，其出手之毒辣也是出人意料，按说比武点到为止即可，他居然出手毫不留情，十二大掌门皆被重创，有违正道所为，且出言狂妄，傲慢自大。”凌空沉声说到。
　　“不仅如此，昨日苏州定王府的千年雪蛤被盗，盗贼用冰魄掌击伤数十护卫，大摇大摆的进去拿了。”
　　“如此嚣张？”
　　“这次是个蒙面少年。”
　　“禹王的镇宅之宝青丝剑也已被盗，盗贼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 我看先去查看扬州府的刓心案，余下的稍后再说，雁过尚且留痕，总不会不留一点痕迹。”公子澈沉声道。
　　“好，明日我们南下。扬州四月佳人荟萃，自古扬州出美人，我们正好见识下江南美女。赛宝会不会没人感兴趣，是不是？”
　　“言之有理！”
　　“你们四人留下，近来京畿也不一定太平，东宫那边需要人手保护。我和林茠、凌空前去。”

　　“祝你们抱得美人归。”
　　“别是这个玉飞花！”
　　哈哈哈哈，大家相视一笑，尽在不言中。
　　众人约好启程时间，于是散去，各归府邸。

　　夕阳西斜时分，易凌霄和易凌空兄弟二人骑马赶回了易王府。霸道专横的老易王爷自从易清扬出事以后，后悔不迭 ，看破了红尘早已不问政事，将王位让与长子易清山袭了，平日里不过是观花斗草，遛狗养猫，享受着妻贤子孝天伦之乐，这清闲的日子过的甚是得趣。
　　拜见过祖父后，凌空匆匆踏进听雨苑，听雨苑坐落在易王府最为幽静的西北角。此处占地约有一顷，内里设置全是仿了当年的斜阳谷内桃花坞，竹篱青舍掩映在缤纷的桃林中，香气馥馥，穿过花间鹅卵石铺就的蜿蜒小径，才能步入听雨苑。此地看似幽静，布局却是逆八卦阵设置，机关重重，皆了凌空回来后重新布置的。不明就里的人进来会困死其中找不到生门。凌空匆匆推开房门，“爹”字尚未出口，却怔在了那里。
　　此时正是黄昏时分，屋内尚未点起灯烛，昏昏暗暗的。易清扬站在一幅画前呆呆伫立，说不禁的心酸与苦痛，掩藏不住的落寞与寂寥。画中灿如朝霞的桃树下，一个脱俗出尘的绝世容颜的紫衣女子，膝下两个垂髫小儿在树下嬉戏打闹，紫衣女子嘴角噙着的微笑，画的栩栩如生极是传神。
　　凌空呆立片刻，轻轻叹口气，沉默着缓缓打了火石将几案上的蜡烛点燃，又将鹤型檀香炉的沉香续上，香炉里的烟袅袅升起，在空气中氤氤开来“爹，已经十多年了。您——”
　　“空儿，你回来了。”易清扬声音里有些沧桑。
　　“是，爹。”
　　“要是风儿和兮儿还活着…”易清扬声音哽咽，停了下来。
　　“爹，往事毕竟已经过去，总不能重新来过。您这样娘泉下有知，会伤心的。”
　　“整整十二年了，今日是风儿和兮儿的生辰，要是… 唉…都已经十五了呢。”
　　“爹，我发誓一定要杀了暗月为娘和弟弟妹妹报仇。”凌空想起枉死的弟弟妹妹黯然了。
　　“唉——都怪我无能，害了他们。”易清扬依旧自责着。
　　“爹，如此娘和弟弟妹妹不会安心的。”
　　易清扬的脸色恍惚，似乎思绪埋进了前尘旧事里，凌空看着父亲的依然俊朗的脸却不知道如何劝慰。要让爹忘记前尘旧事谈何容易，今生怕是不能了。
　　父亲眼里有种深深的邃以及邃里的寂静象是撕开了一道门，就像黑夜里裂开的一道口子，开口的语气里糅合着惨烈的痛苦和无尽的心酸。
　　易清扬十二年前昏迷中被送进了王府，在他身侧还有三个骨灰坛子。等到他有了意识已经是一年以后的事了。易王府遍请全国名医，最后也只是保住了他的命，武功尽失，身体残废了。待他完全清醒，看到的是娇妻爱子早已别了尘世，他的所有意志瞬间崩塌从此消沉下去，思妻念子，终日郁郁。及至凌空学成下山，才算是好了些，但仍然难忘旧事常常沉湎于过去难以自拔。
　　凌空打起精神安慰着父亲，自己却一样伤心不已。当年他跟师傅走后，凌风凌兮不舍的眼神时常在眼前闪过，没想到却生死相隔相见无期了。
　　“凌空，你回来有什么事么？”
　　“爹，扬州出现大案，我已经和公子澈约定要一同赶赴扬州查找凶手。顺便看能不能发现暗月宫的痕迹。所以跟爹来辞行。”
　　“你——不是暗月的对手。”易清扬紧张了起来，嘴角不自主的抽搐了一下。
　　“爹，我不会有事。师傅不也跟你说了吗。”
　　“你小心就好。”
　　“放心 ，爹。我决不会有事。前几日师傅传信下月来王府探望您。”
　　“好。又是三年未见了…”易清扬眼睛微微一亮，随即又黯淡了下去。
　　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