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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Chapter 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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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已经凌晨两点了,私家车陆续走了一拨,还有一些在等下个站点的火车。
出站口围满了人,他们在广场一边反倒冷清。
杨迁一直背身站着,身后的人默默抽烟。谁都没有话讲。
“咳咳——咳——”无知觉的肺仿佛才反应过来烟味,杨迁抑制不住地一阵咳嗽。
身后的人这才掐灭烟头,走上前来,轻拍他背。
杨迁顺势回身,右手捂着嘴,眉头微皱着:“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了,还抽这么呛的。”
楚辞看着他红得坦然的眼圈,他也想自然地说些什么,一张嘴却又说不出话来,赶紧闭上,咽下一口涩味。
“两位上哪去?现在走不走?”
一个精瘦的小伙子走上前来招呼,下一个站点是半个多小时后,能跑一趟谁也不想干等着。
杨迁握着箱子的拉杆问他:“眷城,两个人包车多少钱?”
“一百二,一个车里就你俩,路上不捡人,”司机保证道,“天阴的好,一会有雨,早走早省心。”
“便宜点。”平时一个人25,一趟车拉四个人,这比平时还多要了20,杨迁要还价。
司机摇摇头:“我们熬夜加点的就为了多挣点辛苦钱,晚上都是这个价,没给你多要,你要是行咱这就走,不行就等拼车。”
“行,都在城区,给送家门口,”楚辞说。
“没问题。”
果然,车刚开出市里,大雨就倾盆而下。
他俩坐在后面,副驾驶睡着一个七八岁的孩子,生活不易,谁都没再计较。
杨迁一上车就困倦感袭来,栽头栽脑的,车一颠簸,他差点贴前座上。
彻底惊醒,他晃了晃脑袋,想打起精神来,一个小时的车程,寻思找个视频看看打发时间。
正这样想着,肩膀被一条胳膊搭上,顺势把他搂着往下放,杨迁不明所以顺势躺下去,枕到了一双腿上。
他仰面朝上,正对上楚辞看着他的眼神。
楚辞知道他已经醒了,却也没有要放开他的意思,杨迁也没有起来。
外面下着大雨,前路被车灯照出一点光,司机精力集中地盯着前方,车载音响还放着音乐广播,受天气影响信号有些断断续续。
那些歌词模模糊糊却都清晰在心底:
不敢正面看你的双眼 怕有电
不敢单独在你的身边怕传言
不想让别人一眼就看穿怕毁灭
小心保持在安全的界线怕踩线
这是我的直觉
……
这是首2012年的老歌,杨迁曾在无数个夜晚单曲循环,还分享过朋友圈。
他已经很久不曾听音乐,现在也不想听。
已经完全没有了睡意,他想翻身起来,却被按住。
抬眼看去,楚辞的眼神在黑暗中模糊不清,蓦地,楚辞低下头,牢牢吻住了他。
杨迁脑内一片空白,没等他反应过来,口腔内被肆虐的感觉又消失无踪。
楚辞低声说了句什么,杨迁仔细去听,窗外暴雨却越发清晰。
懵懵地被扶起来,下意识地坐好,他也不知道现在该想些什么了。
似乎每次见到楚辞,都是在夏天。
哪天都没有像今天这样大雨倾盆,空气潮湿冰冷。
记得有一次下雨,杨迁到画室里只有楚辞一个人在打扫。
另一个学生因天气不好下午请假不来了,王超和李辉中午去打台球,也因为下雨被困在台球厅。
杨迁中午跟他哥谈好了,他十分喜欢现在画室教的画风,不打算去熟人那边的画室了。
扬升也爽快答应了,只要弟弟认真学。
于是杨迁提到学费的事,饭桌上杨母唠叨他两句,饭后还是给他拿了钱。
冒雨来到画室,杨迁把略微潮湿的学费交到楚辞手上,楚辞迟疑了下,接过来压在高尔夫石膏像下。
“等李辉回来了再收,我不管钱的。”楚辞把地上的一小撮垃圾扫进垃圾桶,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过来给他摆静物,准备下午的色彩课。
下午要画的静物是一堆杂物,楚辞不知从哪找来的枯叶,有裂纹的小坛子,两根大号水粉笔,路边建房子用的几颗灰石子。
杨迁看他摆弄来摆弄去,还琢磨着再加点啥,有点发憷:“够了吧,这么多,我都没画过这样的。”
楚辞笑了,站起身朝他走来,“就是要画点有意思的,我来给你起型。”
辨认了他的水粉笔,拿起一支小号的,蘸了颜料盒里的普兰,又沾了点水,就直接在画纸上唰唰唰地勾出了大致形状。
小号笔扔进水桶,又捡起一支中号笔,蘸了普兰去找明暗。
十分钟后,一副较为完整的起稿就出现在杨迁眼前。
习惯性铅笔起稿的他顾不上汗颜,只静静地看着自己此刻的画板,流畅的线条,利落的明暗面,单单只初稿,就感受到了差距,他心情既骄傲又莫名失落。
窗外的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杨迁攥着画笔犹豫,有点无从下手。
画室里的MP3连接着小音箱,里面放着《kiss the rain》的钢琴曲。
楚辞画完就一直靠在窗边看远处的街道,屋檐滴下的雨特别凉。
“前面到人事局了,”司机放慢了车速,慢慢靠边停车,到县城没有下雨。
杨迁回过神来,拿出钱包找钱,楚辞挡开他的手:“你先下车吧,待会我来付。”
他执意不肯,楚辞从另一边下车,帮他把箱子从后备箱里提出来,拉开他那边的车门拽他下车。
杨迁不好再与他争执,把翻乱的钱包塞回包里,拉过行李箱:“……那改天请你吃饭。”
楚辞没说话,从他那边上车,司机很快发动车子走了。
杨母给他开的门,她等了一晚上,电视机开着,人躺在沙发上打盹。
跟母亲说了两句话就催促她快些休息,从过完年到现在,大半年没回家,他突然看到她耳鬓的白发。
自己在厨房里找到一盒牛奶,拆开喝了,又简单洗漱了,就回房睡觉。
静静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已经凌晨三点半了,再不睡,就要天亮了。
他原本在车上就困得不行,此刻舒服地躺在床上,却又毫无睡意。
很多年前的事情突然钻满了脑子,这几年间独自在外的人和事,仿佛断了片。
他知道自己到底想知道什么,他克制自己不去想,却还是无能为力。
此时此刻,他非常强烈地想知道,在车上那一吻过后,楚辞说了什么。
天亮之前的夜很寂静,静得能听见心跳。
回想起暴雨里的事情,一重一重杂音过滤,楚辞的低语越发的清晰。
他听见,楚辞叹息般低语——
“我太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