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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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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有想到被她烧掉的协议只是个幌子,真正有用的协议,颜慕礼今日才拿出来。她也是在查询工商登记时,才发现了股权变更,本来她应该提前告诉颜霖业,但她知道颜慕礼肯定会成为董事长,她不能站错队,于是选择了隐瞒,既不影响颜慕礼,又不得罪颜霖业。
颜慕礼说:“这次,你输了。”
“你错了,”维笑道,“钱我拿到手了。”
她没输。
她的目的只是钱,不是帮助颜霖业。
颜慕礼正式成为启空股份有限公司的董事长。
按照惯例,新任董事长要更换秘书,前任秘书会提拔到行政岗位就职。
然而颜慕礼婉拒了章钰向他推荐的秘书后补,坚持任用维笑。
颜慕礼说:“只有维笑够资格。”
维笑知道后,问他:“你不怕我背叛你。”
“你只为钱办事,正好,我有钱。”
新旧领导交替,需要一段时间交接工作,维笑忙得像本记事本,风一吹就是十几页的待办事项。
颜慕礼也要收拾他爸的烂摊子,查漏补缺,他跟维笑除了工作外,几乎没有其他交集。
半个多月后,交接完毕,颜慕礼提出要请维笑吃饭,维笑淡淡地婉拒:“谢谢您的邀请,但我太过忙碌,身体不舒服,想早点回家休息。”
“嗯,”颜慕礼拿起衣架上的西装外套,“我在车上给你备好了药。”
摆明了不放她走。
颜慕礼虽然家境富有,花钱却不大手大脚。他带维笑到一家法式西餐厅就餐,舒缓的夜曲淌过心间,昏黄格调的餐厅布局,搭上桌面若隐若现的烛火,就像一座刚刚入眠的城市,沉淀着安静与祥和。
维笑随便点了一份牛扒,颜慕礼点了一份牛扒和意大利面。
“麻烦,意大利面要番茄汁。”
维笑端起茶杯的手顿了一下。
意大利面,番茄汁。
十年前的回忆闯开了心门,那一年他们第一次约会,青涩的初恋与懵懂的情窦初开,让他们对约会地点不知所措,最后手牵着手走进了他们从来不曾进入的西餐厅,然后看着高昂的菜单,失了神的面面相觑。
那时候颜慕礼的零花钱被严格控制,那时候维笑只有打工赚来的几十块钱。
拉不下面子离开,谁也开不出这个口,于是心有灵犀地点了一份意大利面,要两个碗,分着吃。
服务员问,要什么酱汁。
颜慕礼问维笑,维笑张口就说番茄汁。
那一天,酸中带着甜的酱汁,就像初恋的味道,酸涩的囊中羞涩,甜蜜的分你一羹。
后来,维笑才知道颜慕礼不爱吃番茄汁。
意大利面端上来了,颜慕礼贴心地将它摆放在维笑面前,只是这一次,没有两个碗分羹。
维笑没有吃面,反而端起自己点的莫吉托,转动酒杯:“说吧,无事献殷勤。”
颜慕礼也拿起自己的那杯莫吉托:“单纯地请你吃饭,感谢你这段时间为公司的付出。”
“我不是为了公司,只是为了薪酬。”
“那就是十年不见的老朋友重聚。”
“可我不想跟你重聚。”
颜慕礼叹口气:“你什么时候能懂点情调?”
维笑面露一笑:“我眼里只有钱和利益。”
“你从前可不这样。”
“那是从前,你不也在变。”
“是,谁都在变,但我有一样没变。”
维笑喝了一口莫吉托,默不作声。
她不问,颜慕礼也不答,他打开了新话题。
“我有一件事问你。”
维笑放下酒杯,一副就知道你请我吃饭没好事的表情。
“你认不认识杨晋?”
维笑握杯的手忽然一紧。
“看来你认识。”颜慕礼道,“我翻过公司名册,他不在在职名单上,六年前的名册也没他名字,而五年前到去年的公司名册都不翼而飞,他到底是谁?”
维笑点开了手机里的计算器,输入一连串数字,摆在颜慕礼面前:“我只讲钱和利益。”
颜慕礼瞟了眼高达五位数的数字:“我是你的上司。”
“但你现在有求于我。”
“我怎么知道你的消息值这个数?”
维笑关闭了计算器:“这消息对你来说很重要。”
颜慕礼被吃得死死的:“说吧,你的银行卡号。”
转账后,维笑给出了他想要的消息。
“杨晋是前任副总经理,是老董事长在五年前从盛威公司挖来的,他来后公司业绩飞升,深得老董事长器重,但一年前他突然失踪,下落不明。”
颜慕礼没打断维笑,他知道肯定还有后话。
“跟他一起失踪的,还有前任财务部部长邱成。”
“公司的损失?”
“表面看没有,员工工资照发,项目照常。实际上,”维笑道,“需要你慢慢发现。”
颜慕礼扶额:“就这点消息值一万?”
“值,你知道了他的身份。至于他遗留的烂摊子,应该是你去解决的问题。”维笑露出奸商一般的微笑,“钱已转账,后悔也来不及了。”
“我再问你一句,当时去办理股权转让的人是谁?”
维笑一笑:“当然是老董事长,不然还有谁?”
不对,当维笑用反问句而非陈述句说明一件事的时候,十有八.九她在说谎。
然而维笑太精,不管颜慕礼怎么试探,都无法从她嘴里掏出一丁点有用的信息。
维笑吃完饭就潇洒地走了,颜慕礼掏出纸笔,写下自己获得的信息。
五年前的前任副总经理,盛威公司出身,与前任财务部部长邱成有内部关系,一年前都下落不明。
他爸为何要挖杨晋过来,杨晋来后公司业绩为何突然飞升?五年前到他们失踪前发生了什么,公司名册不翼而飞,是被他们带走,还是有内部人员帮他们销毁?还有重要的一点……
颜慕礼握紧钢笔,他之所以知道杨晋这个人,是他去工商局办理股权转让时,发现他爸的股权在两年前转让到了杨晋名下,直到一年前才转让回来。
因此最重要一点就是,股权转让的前因后果。
次日,颜慕礼收到了人事部传来的消息:维笑请辞。
维笑被传进颜慕礼办公室,面对他手里的辞职信,不动声色。
颜慕礼端详着手里的辞职信:“理由?”
维笑道:“信里。”
“家里有事。”颜慕礼去繁就简地概括出了这层意思,“我不记得我们家有出过事。”
“您的脸皮可以再厚一点,”维笑道,“那是我家,跟您没有任何关系。”
“你忘了十年之约,可我没忘。”颜慕礼毫不留情地丢掉她的辞职信,“从办公室到公司大门只有一百米。”
“然后?”
“然后在你离开前,我就能追上你。”
……哦,忘了这家伙是短跑冠军。虽然她也是,但男女的身体机能终究有差异,无论他们比赛过几次,他脚下的沙总能溅到她身上。
她不依不饶地掏出另一封辞职信:“那您看,这个理由合您心意吗?”
颜慕礼伸出手:“全给我,我知道你准备了很多封。”
“那就麻烦您了。”维笑从自己办公室扛来一箱辞职信,“任君挑选。”
颜慕礼横扫千军,于千张辞职信中挑出了一张看得顺眼的,提笔一挥,丢回给维笑:“就这封吧,改了一下。”
辞职理由:我要结婚。
他在“要”和“结”之间加了四个龙飞凤舞的字:“和颜慕礼”。
“我要和颜慕礼结婚”。
多浪漫的辞职理由。
“真是谢谢您的欣赏。”维笑笑着把那封辞职信撕碎,“您今日的大恩大德我没齿难忘。”
“嗯,”颜慕礼点点头,“不客气。”
维笑第一次辞职,失败。
颜慕礼不肯放维笑走,客观原因是,维笑现在是两朝元老,颜慕礼继任后,免不了要对内部人员进行大清洗,谁该清谁该留,得从维笑嘴里挖信息。主观原因,还用说吗?
维笑收起了她的辞职信,将整理好的文件递交给颜慕礼,并报上了这两天的行程安排:“今早到工地看项目情况,下午回公司开会,明早拜访……”
颜慕礼放下日历,打断她:“今天下午的开会取消。”
维笑从不过问为什么,她只会像机器一样执行任何命令:“好。”
“你陪我去趟医院。”
看他重病的父亲。
老董事长颜涛因为突发心脏病进ICU已经大半个月,都没脱离生命危险,完全是用巨额的医疗费燃烧着他的生命,然而漫天大火都有被扑灭或被雨水浇灭的时候,这把靠外界药物维持的生命之火,不知还能坚持多久。
探望一天,他的生命就短一天。谁都知道,奇迹出现的可能微乎其微,不过是舍不得放弃希望的苟延残喘罢了。
ICU的探视时间只有下午的半小时,颜慕礼同维笑到的时候,病房外已有一人等候。
颜涛的生活助理陈进,陈进是位年约四十的中年男人,从奶油小生到头发稀拉的中年,二十来年的人生都跟颜涛的生活绑定一起,他手脚勤快,做事认真,为人体贴细心,最关键的是守口如瓶,颜涛对他信任有加,曾放话说他的遗产要分给陈进10%。
颜慕礼跟陈进打招呼:“辛苦你了。”
陈进说:“没什么,职责所在。刚我问过医生了,颜老状态越来越差,昏迷的时间多。”
半只脚已经踏进棺材里,另外半只进去不过是时间问题。
探视时间到了,陈进先进去探视,颜慕礼跟维笑说:“等下你先去,控制好时间,留点时间给我。”
维笑问他:“你不怕我话多,占用完你的时间?”
“我只怕你来不及说完,后悔一辈子。”
维笑怔住。
陈进出来,她进去了。她背对着病房门口,没人看到她的表情,她就像从未认识过颜涛一样,冷漠着脸站在颜涛的病床前,对着刚清醒的颜涛下死亡通知。
“您的后事我都替您安排好了。”
颜涛苍老的脸上没有讶异和愤怒,他仿佛用尽毕生的气力点了点头,艰难地从喉咙里滚出一个音:“好……”
“您还有什么要交代的?”维笑冷着脸,像看着一具冰冷的尸体。
颜涛困难地伸出手握住维笑,他几乎没有力气,只是虚握着,却让维笑感受到托付的重量:“钥……”
“钥匙在我身上,随身携带,您放心,除了我,不会有人能打开,秘密也只有该知道的人知道。”
颜涛嘴角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微笑,平静地闭上了眼。
维笑进去了将近二十分钟还没出来,眼看探视时间快被维笑榨干,颜慕礼看着手表,露出了焦色。
最后五分钟,没出来。
四分钟……三分钟……两分钟……
出来了。
颜慕礼焦急地扯过维笑褪下的隔离服,迅速穿上,套好鞋套,三步并作两步走进去。
颜涛脸色苍白得可怕,眼睛只微微地睁开了一条缝,瞳孔涣散到几乎处于游离状态。
颜慕礼心口一沉,大声呼喊:“医生医生!”
医生匆忙赶来:“我们要对患者进行抢救,请您离开。”
忽然,颜涛像是回光返照,干涩的喉咙滚出一个字:“宝……宝……贵……”
什么东西宝贵,谁都不知道。
他陷入了昏迷。
颜慕礼出了病房就问维笑:“爸跟你说过什么?”
维笑说:“没说什么。我进去的时候,他状态就不太对,我一直在照顾他。”
“你在撒谎。”颜慕礼说,“有医生在,他不需要你照顾。我也问过医生,在你离开时,他还清醒。”
“你不信我,我也没办法。”维笑看向紧闭的病房门,“现在,担心颜总的身体情况更合适。”
颜慕礼眉头一皱,压低了声音问:“保险柜的钥匙,他有没有说在哪?”
维笑斩钉截铁:“没有。”
颜慕礼眉头皱得更紧。
维笑有事要办离开了,颜慕礼守在病房前,等到医生出来告知颜涛转危为安才离开。
漫长的夜却才刚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