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暮之声》睦晞

24、细水流长

　　“你们就聚个会就回来啦？太浪费了吧。”
　　电话那头秦雅用难以置信的口吻道：“J市可是有好多地方可以完的啊。”
　　“没办法啊，颜瑟他有工作要忙，所以只呆了两天。”
　　此时穆暮正在收拾行李，从J市回来后就直接搬到这边了，美名曰“离公司近”，其实心里也有小九九，毕竟两个人好不容易走到一起，这会儿应该算是你侬我侬的热恋期？
　　“那你们住酒店咯，睡一起没啊？哎哟喂——”
　　“你这就惦记着这事啊，亏我还给你带了纪念品呢。”
　　“有没有嘛？”
　　“不说这个，上次见你不舒服，去医院看了吗？”
　　“没去，又不是什么大问题。”
　　穆暮皱着眉，拿着的衣服随手一放，走到窗前。“你这样迟早会出大问题的好吗，你老公就这么随你去？”
　　“没事儿，真没事，而且他那么忙。”
　　“我是怕你跟他一不小心……”
　　“安啦，这个我们有分寸，嗯嗯！”电话那边秦雅支支吾吾：“就是最近有点反胃，没胃口。”
　　“你确定这叫有分寸吗？还是去看看吧，而且你妈妈那边……”
　　“好啦，你放心，真有什么事还有他护着我呢，怕什么。”
　　“嗯，那你早点休息吧，我也该睡了。”
　　“这么早？你明天就上班了？”
　　“没，”穆暮打了个哈欠，忽然看到虚掩着的门口有人经过，“明天和颜瑟去学校，我挂啦。”
　　“啊？你们去学校干嘛——”

　　书房内，颜瑟只开了一盏小灯，坐在电脑前调试麦克风，脚边的白猫走来走去，突然跳上他的膝盖，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趴着不动了，穆暮进来的时候就是这样一幅画面——慵懒的白猫被主人抚摸着皮毛，一脸享受地伸长了身子，而颜瑟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屏幕，指尖灵活地在键盘上跳跃，脸上有些疲倦。

　　穆暮走过去，递给他一杯牛奶。“你要录歌？很晚了啊。”
　　颜瑟的目光落在那杯牛奶上，说实话他已经很久没喝过什么有营养的饮料，一直都是咖啡作伴，还是穆暮搬过来的时候去超市买的。
　　这么想来，穆暮不过搬来几天，家里的大大小小的生活用品就多了起来，以前家里他和一只猫，洗漱台就只有最简单的毛巾牙刷之类的洗漱用品，而现在整齐地摆放着各种不知道作用的瓶瓶罐罐。
　　无形之中就多了她生活的痕迹，家里被填满她入住的痕迹，这让他感觉很好。

　　“嗯……欠的债有点多,你不是答应他们要请我录一首歌？想好了吗？”
　　“啊，这个《东风志》可以吗？”
　　颜瑟揉了揉眉心笑道：“嗯，没什么不可以。”
　　“那我可以坐在旁边吗？我还没听过录歌现场呢。”
　　“嗯，不过这没有多余的位子。”说话间，他抖了抖腿上的毛绒动物，成功赶走了一脸凶样的慕斯，又对穆暮道：“过来。”
　　穆暮悄悄红了耳根，鬼使神差地坐过去。
　　“这样你不好唱歌吧？”
　　颜瑟也没想到她会直接投怀送抱，突然笑出了声道：“嗯，所以先给你听个东西。”
　　原来不是要录歌啊，穆暮居然觉得有些遗憾，转而就见颜瑟给她塞上两只耳机。
　　“专辑成品，下周就正式开售了，这首歌想让你第一个听。”

　　是似曾相识的旋律，不久前颜瑟还不是倾暮时，也是在这里听到的这首歌，只是这次后期制作渲染已经完成，整个曲子和声音完美契合，婉转沉醉，干净透彻。

　　当驯鹿追赶斜阳
　　林峰拥抱着极光
　　日暮中沐浴绯红霞光

　　这是一个守候的故事，清浅的伤感和浓烈的奢望，在他沙哑迷离的音色中辗转起伏，跌宕的旋律中蕴含万般情绪。

　　“该如何收敛，你眼中璀璨的星河，眼眸裹挟着哀伤。”
　　“山丘的挽留，在地平线期许眺望，且听吧，离别歌，过去都酝酿着滚烫。”
　　……
　　牧羊人手捧羊毛再拾起一片新叶
　　你守望有潮汐在呼唤
　　候鸟跋涉远洋 悄然入梦怀
　　……
　　该如何重塑虚幻又疲惫的童话 声线撕扯过黎明
　　寒窗的烛光，燃尽了最后的抚慰
　　呼吸朝露的花枕着北极光去绽放
　　像最甜美的佳酿
　　沉醉的梦魇拨开了云雾
　　痛彻心扉的结缠绕着心尖模糊了生涩的泪

　　尾声，是一段钢琴独奏，倾暮清冽迷醉的声音绽放在耳边，那一段尾音缠绕盘旋在空旷深邃的领域，心情久难平复。

　　“又遇在某个难眠的晚上，细语声穿透心墙。”
　　“也会有声音，温柔絮叨离别不安，我会为你骄傲，紧抱花蕊盛放的花。”

　　末了他说，穆暮，这是只给你唱的歌。

　　那晚穆暮不知疲倦地听了好几遍，从始至终，哭着笑着，被他揽在怀里。

　　——

　　“这谁的家属啊？赶快站起来认领。”
　　周一，L大文学楼某间课堂内，一名中年女教师正对着门口姗姗来迟的学生一顿责怪。
　　虽然大学闲散许多，很多老师不会对学生迟到早退这类事斤斤计较，但学校里总有那么几个责任感爆棚的教师，对学生的出勤率要求极其严格。
　　而这名迟到的学生态度诚恳当场就礼貌地道歉，却被在场学生指出不是本校学生，更不是代课，所以才有了开头的问话。

　　穆暮坐在靠窗的位置，前一秒还在为这名学生的迟到暗自窃喜，下一秒就听老师说要人来认领，穆暮看着台上的人云淡风轻地往这边看，扭过头装陌生人。
　　“老师，我女朋可能害羞了。”颜瑟露出迷人的笑容，试图靠脸博取同情。
　　然而这位老师铁了心要看看究竟是谁“顶风作案”，一脸严肃道：“快点站出来，不然我就把人带到失物招领处了啊。”
　　台下的学生一阵哄笑，他们早就对这位帅哥有所耳闻，当初对方可是来学校演过讲，没想到他的女朋友居然就是本校的，还和他们同专业？
　　穆暮只好硬着头皮起身，“呃……刘老师，是我。”
　　众人目光一转，又是一阵哗然，优秀毕业生江穆暮，毕业后返校带着男朋友来上课？这恩爱秀得，怕是要轰动全校。

　　穆暮在校前本就是个名人，文学系的老师都对这个乖巧能干的学生称赞十足，刘老师这会儿一看是自己的得意门生之一，瞬间变了脸色。
　　“哟，我还想说这个班里女生可都不跟他般配，原来是你呀，这是郎才女貌嘛，你们这是来蹭课？”
　　“呃，是呀，带他来开开眼界，这不就想着来看看您吗？”
　　“哈哈，还是会说话，那你们是继续被围观听课还是？”
　　“这就走，老师，那我们下次聊。”穆暮哪还敢待在这里，简直要被学弟学妹的眼神杀死，匆匆忙忙站起身，认领了幸灾乐祸的某人，灰溜溜地出去了。
　　“你怎么就大摇大摆的进来啦。”
　　“你不就是想看我迟到出糗吗？”
　　“……”
　　穆暮当时故意说错上课时间，就是为了看他被刘老师训一顿试试，没想到把自己也栽进去了。
　　“接下来去哪？”
　　颜瑟走上前牵住她的手，“都听你的，今天一整天，我都归你。”
　　“你什么时候都归我。”换做是以前，她断不会说出这么轻浮的话，可现在，满是浓情蜜意。
　　“嗯，归你。”

　　不可思议，几天前听见颜瑟说要陪她去学校体验一天同窗生活时，她还有些疑惑，现在居然真的……两个人就这么牵着手漫步在校园里，和那些学生情侣一样，路过樱花路，盛放的粉色樱花纷纷扬扬，铺满石子路，风拂过的地方，两个人的笑容明媚了整个校园的情侣圣地。

　　“居然有机会正大光明在学校图书馆谈情说爱。”
　　图书馆内靠窗座位三三两两坐了些学生，都是聚精会神看着书，唯有穆暮捧着本诗歌集立在嘴边。
　　颜瑟倒是正儿八经地端了书，闻言看了她一眼。
　　“我以前累的时候经常来这里睡觉。”
　　“不回寝室？”
　　“在这儿舒服啊，不会打扰你。”语毕，竟然真的打起了哈欠。
　　“睡会儿？”
　　“可是你难得陪我来学校。”
　　颜瑟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发，神情温柔道：“没事儿，我陪着你，在旁边看会儿书。”
　　“那好吧，我就偷个懒，你可别跑了。”
　　“不会。”

　　静谧的空气中充斥着浓郁的书香，而她恬静的侧脸沐浴着的柔光，让人忍不住伸手去触碰，迷糊中的人感觉脸上痒痒的，挣扎着换了个姿势，眯着眼一脸慵懒。

　　“该吃饭啦？”
　　颜瑟仔细描摹着她的脸部轮廓，手指眷恋地拨弄着她耳边的发丝。
　　“你睡你的。”
　　“哦。”可是他这样热切的注视和频繁的动手脚，让人根本睡意全无，穆暮只好佯装假寐。
　　原本还只是穆暮一人不务正业把图书室当做休息场所，这下可让颜瑟也有些心不在焉，书搁在一边，他支着下巴，就这样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悠闲地时光，彼此相安无事，一点点重拾过往的琐事。
　　初中部的某间教室外，几名女生正被巡查的老师训斥。

　　“现在是什么时候？晚自习为什么在外面贴板报。”
　　“老、老师让我们尽早弄完。”
　　“那也不能占用宝贵的晚自习的时间，赶快进教室。”
　　“可是，今天不弄完明天就要检查了啊。”
　　“你们自己不会安排时间，反正晚自习不准弄，再让我看见叫你们班主任过来。”
　　女学生一听“班主任”，浑身一个机灵，可班主任刚吩咐过今天之内要完成，她左右为难，委屈的脸上一副要哭的表情。

　　颜瑟被老师任命到中学部找年级主任，回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一幕——唯唯诺诺的女生低着头，逆来顺受的神情让他有些恼火。

　　那名巡查老师同时认识的，脾气很差，欺软怕硬，在别的同事那受气后就会没事找事迁怒无辜的学生，连夜赶板报的是颜瑟当初也经历过，初中的板报墙很大，每个班每个月都会派人更换，而每次板报的主题要求总是五花八门，规定的时间往往非常紧，所以班级总有那么几次不得不占用晚自习的时间。

　　这是学校里默许的，学生只要立场坚定些完全不会有人再跟一个学生过意不去，现在却被巡查老师抓住这个软柿子，不好好教训一番才怪。

　　许久不见，颜瑟看她依旧是那副毫无攻击了的怂样，气不打一处来，走过去跟老师打招呼。
　　“徐老师，好久不见，又在训学生啊。”
　　穆暮听见熟悉的声音，浑身一颤，抬起脸就看见了朝思暮想的人站在自己面前，压根没看自己一眼。
　　“哟，颜瑟啊，怎么有空来初中部转悠？”
　　“嗯，来帮老师办点事儿，”话锋一转，睨了他身边的穆暮一眼，“老师，我当初可是占用了好几个晚自习，也没见您说我，这几年初中部这么严格了？”
　　“呃，是是是，本着对学生负责的原则嘛。”
　　“我看她也知错了，要不就让她回去自习，软绵绵的欺负起来也没劲。”
　　“对对……这就是耽误了学习的时间，那就让她进去吧。”
　　“可是……”一直一言不发的人突然小声说道：“板报……”
　　“哎呀，看你那副样子我是一点脾气也没有了，进去吧，板报再晚点时间检查。”连老师都看不惯的性子。
　　“老师你去巡查吧，我跟这位小学妹聊聊。”
　　穆暮看着徐老师笑盈盈地离开，呼出一口气，又见颜瑟还在身边，忍不住紧张起来。
　　“嗯……”
　　颜瑟低头看她，矮矮的个子只到自己腰部，看着老师远去的时候，眼里的倔强抱怨意外分明，不是没有脾气的软柿子。
　　“你要学会反抗。”

　　——

　　醒来的时候居然发现颜瑟也趴在桌上睡着了，许是最近工作忙又抽时间陪自己这一次，穆暮凝眸看着他，心里的幸福感一点点沉积。
　　头发有些长了，有几缕盖住了耳朵，眉眼还是那样熟悉，眉峰英气逼人，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感觉，最精致的是那双眼睛，深邃明澈，蕴含千万情绪，高兴时眉眼上挑，勾人的眼睛光彩熠熠；生气时目光如炬，逼人胆颤；唯有难过时，他的眼睛会露出柔软脆弱的光，令人心疼。

　　而此时他微微翘起的嘴角，似乎在显示主人做的美梦。

　　记忆中很少看见他这样亲和的模样，穆暮翻动手中的书，忽然就想起来了这样一句话——不问过去，不惧将来，我曾踏遍万水千山，披荆斩棘，只为在此遇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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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被论文弄得有点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