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东边日出西边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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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暖润，荡起柳枝蔓蔓，洒落樱花翩翩；春光潋滟，唤起百花吐芳，聚会百鸟争鸣。春之美，在于它的千红万紫，在于它的生机勃勃，在于它唤醒了沉睡中的大地，还有那一颗颗沉寂的心。
早春，微寒。
将军府的花园中，却已是樱花烂漫。
清晨，推开窗柩，映入燕儿眼帘的，便是一副安静秀丽的春景图画。沾着露水的花瓣，在阳光下反射着温柔浪漫的光，风吹叶摇，散落一地花殇。
如此美好，却又如此短暂，如人生，似爱恋，再如何用力抓紧，再如何努力挣扎，却怎么也无法逃开命运的安排。
燕儿的双眼中浮现出难得的伤感，却在浅笑低吟间恢复了往日的神采：“春光无限好，何必感伤怀！人生在世，凡事只要尽力而为，便可无愧于心，即使最后的结果是失败，又有何憾！”如此想来，燕儿顿觉心中轻松不少，眼中的笑意蔓延开去，开出朵朵桃花灿烂：“裴英，将我那件新做的衣裳取来！”
丫鬟点头应着，转身向门外走去，跨出门前，偷偷地瞄了一眼红木圆桌上静静地躺着的一封信：
“顾贞观欲邀吾友醉仙楼一聚。明日傍晚，不见不散。”
“顾大哥？”苏筱青从昏睡中醒来，首先看见的便是一脸憔悴的顾贞观正守在床前。
“筱青，你终于醒了！”漫漫长夜，他的双眼中第一次闪烁着光辉。
“我……”苏筱青闭着眼睛晃了晃脑袋，才觉得思路清晰了起来：昨日在山中采药，顾贞观不慎被毒蛇咬伤，自己一时情急便为他吸毒……
“筱青，身体还是不舒服吗？”
想到自己为他吸毒的画面，一抹红霞飞上筱青白皙的面庞，为了掩饰羞涩而别转头去，却被贞观误以为是身体不适而心生紧张。
微微颔首，浓密的睫毛轻轻扑闪，羞涩中透着娇柔。顾贞观望着筱青绯色的脸颊，心中似有一股暖流淌过，平静中汹涌着不为人知的情愫。
“苏姑娘终于醒了啊，大人可守了你一整夜啊……”良宇端着药进了房来，无意间似乎察觉到空气中流动的微妙的气息，他识趣地将药碗放在了桌上，不动声色地退了出去。
“顾大哥真的守了筱青一整夜？”低柔中夹杂着些许颤抖的声音，出卖了她竭力掩饰出的平静。
没有回答。
时间静静流淌在阳光的缝隙间，泄入一室光影。
些微的药味由远及近，一把白瓷汤匙盛着少许棕色的液体，在她的唇边停住。
“小心烫。”顾贞观温柔地叮嘱道。
竹麦冬、薄荷、紫苏叶、白英……苏筱青一边小口地啜着药汁，一边在心里默默地数着药汤中的成分。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她的柳眉微蹙，不可置信地看着顾贞观。
“怎么了？药很苦吗？”
“不是……”苏筱青的心里只有隐约的甜蜜，又怎么会在意药苦。
“顾大哥，这天山雪莲你是从何得来的？”苏筱青问的小心翼翼。
“是一位朋友送的。”顾贞观答得简单利落。
苏筱青疑惑地看着顾贞观，见他一脸诚挚，便不再多问，只是静静地喝着喂到嘴边的药，心里的甜蜜却不知何时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隐隐的痛楚。
天山雪莲……一想到它，苏筱青被褥下的手已然握紧成拳，指甲刺得手掌生疼，直到喝完药汁，那气味散去，她才如释重负地松开。
“筱青，你在京城无亲无靠，以后便在我府上住下吧。”顾贞观说的诚恳，蓦地，又补充道：“你是我顾贞观的妹子，以后也算有亲人了。”
筱青看着顾贞观清亮的眸子里闪烁着的情意，纯粹的，不带半点污垢，她相信，他是发自内心地想对自己好。
于是，她默默地点了点头。看着他欣喜的表情，她却有些后悔了——以后就真的是兄妹了吗？
夜，三更。
雨下得更急更猛，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任是容若和尘寰的良驹再厉害，也无法在大雨滂沱的黑夜中驰骋。眼下，就连慢慢地策马踱步都已非易事。
这雨已打散了他们身带的所有灯笼，没有光源，在这人迹罕至的郊外要如何才能向前。骏马嘶嚎一声，便倔在原地，一步也不肯迈开。
三天未进粮草，又日夜兼程，坐骑与主人总有默契，容若又怎会不知它的辛苦，若是能够坚持，便也不会停下不走了。
“大人，这雨势甚大，天又黑暗，我们无路可走，不如等天亮了再继续向前吧……”
“不行，我不能停下！尘寰你照顾好云霄和雨骥，天亮后带它们来找我，沿途我会留下记号……”容若将黑桃搂在怀中护好，将云霄的缰绳交到尘寰手中，便施展轻功，消失在夜色中。
“大人……”尘寰满是担心，却无法劝阻。
宛儿，我知道你在等我！等待的滋味有多痛苦，等待的时间有多漫长，我怎么忍心让你多等我哪怕一秒钟？容若在心里说道，他只有一个念头，便是快些见到沈宛，为了这一点，在不知地形的崎岖的山路中疾行的危险又算得上什么！只要沈宛平安，要他纳兰性德的性命又如何！
“信哥哥不哭，茹玥的额娘也去了很远的地方。以后就让茹玥陪着信哥哥吧！”
“信哥哥，你看，我们种的樱花树发芽了呢！”
“信哥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哦，茹玥最喜欢的人就是信哥哥了。”
“信哥哥，茹玥不在乎做不做郡主，茹玥只希望能够永远陪在信哥哥的身边……”
“为什么不让我出去！我不要去京城，我不要进宫！”
“信哥哥，这世上，只有你是我最亲的人了，为什么连你也要出卖我……
“信哥哥，我恨你！一辈子也不要原谅你！”
“信哥哥，再见。来世，再也不要遇见了……”
尚之信呆坐在沈宛的床前，看着她苍白的脸，毫无血色的唇，便是再风华绝代的美貌如今也胜一片死寂。
尚之信的脑海中一遍遍地放映着从小到大和她一起的回忆画面，曾经两小无猜的温馨，曾经相依相偎的温暖，曾经他们是彼此的唯一，在童年黑暗而几乎残酷的寂寞里，她是自己唯一的快乐。如果不是因为爱新觉罗-玄烨，他和茹玥一定还是世上最快乐的一对——兄妹，是的，即使是最快乐的兄妹也好过如今的痛彻心扉。
“茹玥，你真的还不愿意原谅我吗？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方式惩罚我……”尚之信握着沈宛冰凉的手，将它贴在自己的脸上，“玥儿，求求你，只要你好起来，你要怎样我都答应你……你要我放弃起兵，我绝对不会再参与战事；你不要回平南王府，我们就回扬州去，回歆船去；我再也不会为难蒹葭和桃夭了……玥儿，我只要你能好起来。玥儿，只要你活着，我再也不会阻止你和任何人在一起了……”最后几句话，尚之信说得极为艰难，一字一句从嘴里碾磨出来，到后来，越说越轻，只剩下一片呜咽。
泪水，从他的美丽的桃花眼里淌出，一滴一滴，悄无声息，却有无声的疼痛散落。
尚之信痛苦地闭上眼，他没有看见，两行清泪正从沈宛的眼角滑落枕间。
室内尚之信的悲痛，落在蒹葭和桃夭眼里，却成了焦灼。自从请遍的大夫都说无力回天，只能听天由命之后，尚之信便守着沈宛寸步不离，既不像她们所以为的那样将中毒之事彻查；也未如她们所愿动用大量的人力去寻医——他完全不是平时冷静、理智、思虑周全的尚之信，现在的他眼里只有茹玥，只想片刻不离地守在她身边，如果她不在，他便也不会独活了。
可是，这要蒹葭和桃夭如何是好！除了尚之信，现在谁也近不了沈宛的身，要是明日酉时前不能服下天仙玉露，沈宛就真的要变成这世间的一抹孤魂了！
想到此处，她两都不觉得一颤，沈宛和她们思虑的再周全，却忘了尚之信对茹玥的疼爱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只要凡事牵扯到茹玥，他便不可能是原来狠绝、冷静的平南王世子了。
而眼下，她们心急如焚，这下究竟该如何是好呢……
作者有话说第25章 东边日出西边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