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锢之音 西江月——南梁旧事》天*璃

7、断章一

　　断章一

　　冷月无霜心无尘

　　我叫君静夜，是君家的三少爷。
　　母亲是那个人娶的第三个老婆，因为出身青楼常被其他的姨娘嘲讽，她只知道每天梳妆打扮，期盼着那个人的来到。她常说，那个人爱听她抚琴，那把桃木琴便是他当年所赠。
　　可是，我知道，那个人是不会来的。因为又有一个女人进了君家。
　　——你是君家的少爷，你一定要让你爹注意到你！你要比其他女人生的孩子更出色！
　　每当她盼倚窗到天亮的时候，总是这么地吼着，然后疯狂地砸东西。
　　对于她近乎癫狂的举动，我也只是冷眼旁观。
　　原以为生活会是永远这样一成不变地过下去，一群期待着爱而疯狂的女人，一个风流而冷酷的男人，一堆努力讨男人欢欣的孩子。。。。无聊而乏味。
　　终于有一天，一抹白色闯入平静的湖水中，湖面泛起了波澜。
　　那一天，母亲不象往常一样倚窗而盼，而是愤愤地砸了架子上的古董花瓶。嘴里嘀咕着，那个女人。。。。那个女人的儿子回来了！竟然回来了！
　　那个女人是指谁，我没有兴趣知道。
　　迈入大堂，所有的人都来了，一个个表情各不相同。
　　那个男人第一次笑了。在他左边椅子上坐着的是一位女子，不同于其他的姨娘，只是坐在那里就有一种天成的高贵气势，彩绣辉煌，恍若神仙妃子。乌黑如墨的长发绾成一个金丝八宝攒珠髻，上插朝阳五凤挂珠钗，身着宫装，绝美的容颜上却看不见一丝笑意，冷若冰霜。
　　我曾想，她若是笑起来，会是怎样的绝色。
　　他们喊她，长公主。
　　然后。。。。。我看见了他，那个安静地跟在长公主身畔的孩子，真着白衣，很是显眼。第一眼就会注意到孩子的眼睛，大而斜飞的单凤眼，幽幽深深彷若浩瀚夜空，好象隐藏了太多与孩子年龄不符的智慧与成熟。神秘地仿佛要吸去人的魂魄。精致地方面容和长公主像了十分。
　　那个孩子是谁？第一次我迫切地想要知道。
　　后来，我知道了他是谁。君霜桐，字无尘，当朝长公主之子，君家的五少爷。
　　那一年，我十岁，他七岁。

　　与君家其他的孩子不一样，他总是一个人。君家的孩子每天练武，习琴棋书画，而他却静静地坐在一旁，不学也不理人。
　　——喂！你不练？
　　见他这样，君羯云终于忍不住上前问话。其他几个小孩也跟着上前。
　　他们早就看他不顺眼了。我猜到会有这一天的。
　　他们逗他说话，羞辱他，抢他佩带的玉石，弄乱了他的头发，而他却像定住了一样，一动也不动，只用那双乌黑的眸子冷冷地看着一切，事不关己般。
　　我没有加入，也没有帮他，只站在远远的看着。
　　偶尔他的目光会投向我，那眼里没有求助，只有冷漠的黑，一望无底的黑。
　　那一年，我十三岁，他十岁。

　　所有的人都没有想到，原本快要被君家人遗忘的他会于一夜之间声名鹊起。
　　他是披着月光而归，右手的长剑在冷月的照耀下发着寒光。剑身上是一条深深的痕，呈暗红色，不知饮了多少的鲜血，剑尖尚在滴血。
　　一滴。。。。两滴。。。像人的心脏有序地跳动。
　　像六年前一样，他站在大堂上，如画般精致的面容上毫无表情。所有人目光惊恐，切切私语。而他依旧不为所动。
　　那个人接到消息赶了回来，俊美秀丽的脸上依旧是淡淡的笑容。看着他，问：——九大帮派的人是你杀的？
　　——是。
　　他的声音很好听，轻冷而空灵。
　　——为什么。
　　俊美秀丽的男人并没有生气。
　　——不为什么。
　　我看见他在说这话时，红唇轻轻向上勾着，那若有似无的笑容奇异的柔和了他冷傲的气质，仿佛蝴蝶翩然展翅飞翔。
　　那一瞬间，所有的人都愣住了。
　　——那孩子真可怕！才十三岁啊，便。。。杀了那么多的人！太可怕了！
　　——他一定是恶魔！
　　母亲曾这样说。
　　后来，我知道，他杀人的原因是因为那群人把他当做女孩儿调戏。
　　那夜后，他成了人尽皆知，令人惧怕的修罗美人。而他脚踝上的那串白玉佛珠曼佗罗铃铛也成了令人闻之丧胆的魔铃。
　　那一年，我十六，他十三。

　　为了家主之位，君家的子女明争暗斗，君家原本就没有亲情存在，现在更是如此。我对家主之位没有多大的兴趣，母亲却想要我得到，这样她就可以得到那个男人的注意。
　　自私的女人。
　　摆脱她的纠缠，漫无目的四处逛着。清风拂过垂柳，细长的柳条划过平静的湖面，漾起一圈圈涟漪。
　　玎玲。。。。。
　　幽幽的铃铛声夹杂在风中，仿佛从遥远的天际传来。
　　湖畔岸边，垂柳之中，隐约可见白纱飘动。微风过处，少年半倚在粗壮的横枝上。乌黑的长发未梳起，顺势垂在半空中似垂柳。白纱之下一双白皙的脚踝像汉白玉雕成一般。那双佛珠曼佗罗铃铛便挂在他裸露的脚踝上。
　　不得不承认，他真的比女人还美上万分，难怪身为男儿身却可得到“天下第一美人”称号。
　　可我没有忘记，美丽皮囊之下的狠毒心肠。
　　冷酷是君家人特有的，而他却更胜一筹，蛇蝎美人。。。。大约是为他量身定做的词。
　　——三哥找无尘事？
　　抬头对上他蓦然睁开的眸子。
　　我上前，倚在树干上，冷冷的看着树上的他。
　　——你。。。。想要什么。
　　我这样问他，我不认为他对家主之位感兴趣。
　　他低了低身子，俯在树上，长长的黑发飘到了我的眼前，一缕缕幽香传来。
　　——君家没有的东西。
　　他说。
　　君家没有的东西。。。。。
　　君家富可敌国，权利甚大，君家什么都有，惟独没有。。。。。没有自由。
　　恍惚中忆起那一年的夏日午后，小小的孩子站在大堂之上，精致的脸上没有表情。漂亮的像没有生命般，却深深的吸引了我的目光。
　　有趣。。。。。他想要君家没有的也不需要的“自由”。
　　所以，我垂下 眼睑，掩去眼底那抹光彩。淡淡对他道：
　　——我拭目以待，无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