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chapter27 佛罗伦萨牛肚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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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
意大利，亚平宁半岛阳光明媚。
“好吃吗？”
塞尔玛坐在托斯卡纳的街头啃着一个牛肚包，这是佛罗伦萨著名的小吃，虽然教堂旁边也有，这个却是在中央市场里的Nerbone买的，清炖的牛肚加上罗勒酱提味，辅以烘烤正好的面包，肉汁浓郁酱料鲜美外皮酥脆，是不可多得的平民美食。
于是，正津津有味的吃着美食的塞尔玛听见米格尔的问题后，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然后继续看前方那个正在表演的乐队。
很少会有人，在大街上演奏拉二这样的曲目。
应该说，基本没有人。
第一乐章，在地中海的微风中，缓慢拉奏。
巴尔的摩精神病院，牢房。
威尔听见乐曲。
他不擅于这方面，也不知道这个曲目到底来自何方。
记忆宫殿里，坐着一个熟悉的人，他曾经的心理医生。
或许，他们之间已经模糊了界限。
他看见汉尼拔在作一幅画，身侧的留声机，黑胶唱片中录制的信息被机器读取，然后转换为旋律。
拉赫玛尼诺夫第二钢琴协奏曲，第一乐章将尽。
走近，威尔站在汉尼拔的身旁。
那是一幅完成中的油画。
快干性的罂粟油调和颜料，画笔在亚麻布上落下色彩，古典时期的画法，人物的结构塑造基于对解剖学知识的了解，光感的明暗对比、厚薄层次追求源自17世纪，暗部多层薄涂，亮部画刀堆色，仿佛天堂地狱的场景交际。
缓慢而耐心的绘出背景。
大提琴声音凝重，钢琴的曲调随着乐曲叙事终于和渐起的管弦乐引领交织。
法官办公室。
第二乐章将起。
弦乐的慢弦和音渐渐从原先的C小调，转化为E大调。
汉尼拔抽出那只插在法官太阳穴的刀，完成了自己的画卷题材准备。
锋利的手术刀、电钻、铣刀一一摆在手边，这是画具。
假发之下，法官的头发稀疏，他的尸体一如往常，似乎还端坐在座位之上。
不需要如同平常手术那样在头皮画线，确认下刀位置，汉尼拔沉着的缓慢划开尸体的头皮。
围着的一圈，由于颅骨限制，不太完美的圆。
红色和因为灯光昏暗的黑色，犹带余温的液体从颅骨流下，在深陷的眼窝和因为年华流逝、新陈代谢、细胞衰亡的皱纹中缓慢停伫，之后难以抵挡重力的吸引，落入脚下那绘制英雄史诗的地毯，融入布料纤维，在脸上形成血色的泪痕。
皮下，肌肉，翻开皮瓣。
凝血因子所剩无多，但好在血液这样流淌也不算浪费。
钢琴引领其后至简单琶音形式，题材由长笛带领。舒缓沉重的曲调，宛如深黑色大海吞没的月光，深褐色大地掩埋的太阳。
电钻和铣刀打开颅骨。
摩擦带来高温，破碎这有机物与无机物的组合。蛋白质给骨骼带来的韧性与钙质、磷质带来的硬度在毁灭性的力量之下，毫无抵抗之力。
这具身体刚刚才死去的思维，如同所有人一般，都是无形之物，意识的造就与组合大多关于这被护佑在骨骼之下的脆弱器官，消耗全身近五分之一的能量，按照特定的生物化学反应，塑造出的一种集体幻觉。
在这个幻觉中，这具身体，曾经是一个品学兼优的少年。他按照自己中产阶级的父母所言，虽然没有选择医学院，却还是成了那个常青藤高校法学院的一员。他并不是那所学校知名的毕业生，只是靠着那所学校的光环进了一家知名律所，而他的孩子靠着父亲是校友的身份，提升了被录取的概率。
他这一生最光辉的时候大概是刚至中年时，得到法官的位置。州长向司法委员会提名、司法委员会的任命，到大选时，面对选民作出的承诺，得到十二年的法官任期。
权利金钱以及欲望的交织，意气风发的青年成了工于世故的老者，微末的权利以及在政界不曾减退的野心让他有时忘了自己的良心，有时又对不容世俗的人加重判罚以抚慰或因不义带来的愧疚。
只是一切，终将受到死亡的判罚。
唯死寂，是仅有的永恒。
锋利的刀片划开硬脑膜，终于露出那个脆弱的器官。大脑。
思维宫殿，日暮时分。
第二乐章后半段。
穿越于钢琴与其他独奏者的长笛声响仍旧是引领的题材，华彩乐段引进高|潮，重复的片段加深凝聚着情绪。
威尔看见，那幅亚麻布的画卷，逐渐有了一个人形轮廓。
蒙着布的双眼，左手提着天平。
完成天平的笔触凝重缓慢，仿佛有重量加之其上，色彩的挤压和颜料挥发的气味带有浓烈的铁锈味道，画中的金属是深灰色的矿物熔制。
威尔突然想起，曾经在某本书上，读到过关于天枰座的组成，一颗蓝白色的目视双星、一颗绿色蓝矮星，食变星、食双星、两颗恒星与一颗聚星。
神灵在科学面前毫无意义，天文学的广大却又让人渺小得忍不住相信更高层力量的存在，于是命名为规则。
比如法律，比如正义，前者人定，后者，人无能去定。
这幅画，关于一个古老的神祗，正义女神朱斯提提亚(Justitia)。
一手天平，一手宝剑，蒙着双眼。
裙裾在深渊猎猎的风声中形成褶皱，光暗交织的布景形成情绪的对撞，寒冷温暖、凌厉和煦、地狱天堂。
这是一幅逐渐完成的绘画。
法庭之上。
第二乐章将尽。
重复原始题材的长笛，逐渐消失的音乐。
钢琴独奏者的完成。
铁链吊起因为冰凉、血液凝滞逐渐僵硬的尸身，定制的服装不再合身，肌肉成为扭曲的形态。
后方，是一幅正义女神的画像。女神衣衫的柔美色彩与灰暗布景对比融合，蒙眼的白布后，或许有一双不曾存在的眼睛。
就像自己如今，这副画作。
天平之上，一左一右的放置大脑与心脏。
成人大脑重量区间为1～1.5千克，而心脏，重量区间约为300～350克。
好在即使只为了隐喻，他也无意保证天平的水平。
佛罗伦萨。
第三乐章渐起。
以激烈见称的首个主题是管弦乐团引领的最终乐章。
阳光遍地的翡冷翠街头，圣母百花大教堂的圆顶仍旧如同千年前辉煌，天才建筑师布鲁涅内斯基的这个杰作，不仅让教皇惊叹为“神话一般”，也让今人体会，那个时代古典艺术与科学的结合，究竟能完美到什么地步。
所有人都知道，这个教堂的圆顶，仿照的是罗马万神殿的设计。执政官阿格里帕刚刚修建它的年代，还是诸神并起的时代。
在那个时代，信仰并未被一个宗教垄断，文明曙光早期的泛灵论到了那时，表现为多神教。
早期的帝国并没有一个在全境内都可被人认同的神灵，当宗教和权利并非一手遮天必不可分的时候，只要不与法律冲突，帝国对于被征服地区的宗教向来不干预，只因为他们认为每位神灵之所以存在，必有其灵验之处。
于是，不同地域的神话在传播中得到融合，比如正义女神，来自奥林匹亚斯，是古希腊诸神混入罗马万神信仰的典范。
只不过，之后，诸神都被遗忘，唯有天主至上，死后被册封的圣人取代万神职权。
宗教是很好的划分你我的标志，所以可以十字军东征，所以可以在宗教战争中，为了对教义的不同理解以及政治权利的争斗，完成圣巴托洛缪大屠杀。
塞尔玛吃完了第二个牛肚包，听着双簧管吹奏的抒情段落，突然有些好奇，自己的父亲们，此刻在干什么。
坐在她身旁的米格尔从教堂圆顶移开冰冷的目光，然后低头看到手机刚收到的信息。
因为某个关系颇深的小人物，他必须尽快回美国。
想起塞尔玛前几日就在说想家了，他又想起那起还在审判中的案子，决定还是先把塞尔玛带回去。
毕竟欧洲这边，对于他而言，不太安全。
这样想着，他擦了擦塞尔玛嘴角的面包屑，然后微笑着喂给她温热的可可。
他会永远保护她。
不惜一切代价。
所以，他必须回去，解决那个麻烦。
而喝着可可的塞尔玛，还不知道自己要回去接受家庭破碎的惨淡现实。
原本按照她Daddy的计划，她应该是去验收“貌合神离”的资本主义医患情结果的。
此刻。
法庭中，心满意足的汉尼拔·莱克特医生用丝巾擦去了手上的血液。
记忆宫殿里，威尔看见那副油画，被完成的最后一笔。
快速的结尾乐段，琴声渐尽。
第三乐章，结束。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chapter27 佛罗伦萨牛肚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