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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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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句说完,脸上再无笑意,随手挥出,只听几声“咯咯”轻响,却是云泽身后的墙壁中生出了数根虬结绳索,活物一般缠上他的手脚,而后迅速收拢,将他结结实实捆在了那面墙壁上。
云泽不由大惊:“你做什么?”
“我不是说了么,你给我乖乖待在这里,不要乱跑。”那人口气生硬地吩咐道。
云泽起先还满腹疑惑,不知他究竟是正是邪,此刻却再无怀疑,用力挣扎起来:“你绑住我究竟想做什么?你根本就没有打算放我走,是不是?”
那人站起身,居高临下看着他,目光锐利如钩:“没错,我根本没打算放你。”他摸着下巴,又悠然道,“至于我想做什么,可就要看我高兴了。”
云泽听他语气十分危险,心中已隐隐慌了,暗自忖度自己大约真是那少微剑的剑灵,故而此人想把他留下,炼作丹药。
那人见他凝眉不语,眼中隐有忧愁之意,不知想到了什么,忍不住又伸出手来,要去摸他的脸。谁知云泽对他已然生厌,头向左一偏,很不悦地道:“别碰我。”
他这举动只是随性而发,却不料那人动作一顿,骤然变了脸色,又恨又气地道:“你现在又没法力,我想碰你就碰你,想待你如何就待你如何,你能怎样?”
他说完,仿佛要印证自己的话一般,伸手就摸到云泽身上,抓住了他的双臂,他手上力气极大,发狠般捏得少年骨骼“咯咯”作响。云泽自从方才醒转,便一直觉得身体不适,此刻又被他捏得痛极,几乎要哀叫出声,他一面强忍疼痛,一面又暗自奇怪。先前赤天护法等人虽然对他也十分粗鲁,可大都见他是个未长成的少年,存了不屑之心,故而并未对他下过狠手。怎么这人地位明明在赤天护法之上,却对自己连连发狠,好像十分愤恨自己似的。
他想到这里,不由皱着眉头问道:“我是何处惹了你,你要这样恨我。”
对方听了这句,好像听见什么笑话似的,连声大笑,笑过之后又怒目看来:“哪里是我恨你,分明是你恨我。”
云泽更为不解:“我都不认识你,为何要恨你?”
“你不认识我?”这句话仿佛比先前的话更刺痛了那人,只见他面色戾气一闪而过,连声冷笑,“好啊,你既然不认识我,我就更不必顾忌了。”
他说完,伸手就向云泽头顶落下,云泽吃了一惊,以为他要狠下杀手,谁知对方只是执起他一缕头发拈在指间,摩挲良久,屋内灯火幽幽,愈发照得他面容阴晴不定。
“我原想着,倘若有朝一日,你落到我手里,我定要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眼见云泽面色苍白,他又转而笑了一笑,“不过你既记忆全无,做这些事倒也没什么意思了,只稍稍给你些教训吧。”
他这番话说得云泽莫名其妙,还未来得及细想,就见那捆着自己的绳索竟活物般游动起来,化作了倒刺密布的长藤,尖刺牢牢勾进他衣衫皮肉中,仿佛只要对面再稍一施法,就会把他撕得血肉淋漓。
“你是不是很害怕?”那人低低一笑,又唤了诱哄的语气,“你若是害怕,就来求我,我就替你撤去这长藤,如何?”
云泽初时瞧见此人,便觉得莫名烦躁,心底郁结,此刻见他大费周章,竟只是为了逼迫自己求他,不由心中愈发厌恶,只觉便是落在赤天护法等人手中,也比落在此人手中好过百倍。当即咬牙道:“我不求你。”
那人似乎已料到他要这么答,冷冷道:“果然一点没变。”
他说着,长藤便再次游走起来,眼看便要将少年衣衫撕破,谁料此时,屋外忽然传来细若蚊呢的轻唤:“帝君,帝君,时辰已到了。”
那人听到这声呼唤,猛地回过神来,似乎想起什么要事,怔了怔便要向外走。走到门边却又忽然停下,回身冷然一笑:“我还不知你是否真的法力全无,还是不要大意,锁了你琵琶骨为好。”
他手指一动,那带刺长藤甫然扬起,竟从云泽背后一穿而入,霎时血花淋漓,溅满长藤。少年单薄的身影抖了几抖,仿佛是再抵御不住这彻骨之痛,从齿间溢出一声痛呼,而后重重垂下头去。
那人离开屋内之后,不知过了多久,又有两声叩门声响起,却是个身形矮小的小魔捧着个托盘走了进来:“帝君吩咐我拿些东西给你吃,你是要自己吃还是我喂你?”
云泽已有两日不曾进食,腹中甚是饥饿,此刻忍痛抬起眼来,谁知那小魔手中托着的盘子里并不是什么吃食,而是血肉模糊的一团东西,登时胸口恶潮翻涌,哑声道:“拿开,我不吃。”
小魔“哼”了一声,放下盘子:“不吃就不吃,饿死你。”他掉转头就要出去,嘴里还絮絮叨叨地说,“给你吃了也白费,魔界里的生人根本活不过两天。”
云泽迷迷糊糊听着他的话,心下恻然,暗道此处折磨人的手段那么多,便是不死怕是也要被他们做成这样血肉模糊的肉泥,哪里能活得下去。
他琵琶骨被穿,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伤口又痛得厉害,气息愈发微弱,渐渐已是意识迷离。就这么模模糊糊中,仿佛又看见那被称作“帝君”的魔头站在面前,对方却不复先前那样喜怒无常的狂态,而是低眉顺目,满脸恭敬地垂手站着。他原先因对方比自己高出许多,一直仰视看他,不知为何,此刻却是平视,盯了那“帝君”良久之后,他心头像是怒意极盛,竟伸手挥出,一掌打在对方脸上,口中斥道:“孽障!”嗓音清润,倒不像是自己的声音。
这一声呵斥之后,他猛然醒了过来,抬眼便看见方才梦里那张面孔正站在面前,冰冷冷地道:“怎么才这片刻,你就虚弱成这样?”
云泽一时还未分清此刻是真是幻,他张了张口,却发现根本说不出话来,就连呼吸也十分费力,仿佛鼻息间吸入的皆是火焰,炽烈灼人。
那人看了他片刻,似乎察觉他是呼吸不畅,便把手一扬,撤去了捆着他的藤条。
云泽原本就无力站立,全靠藤条支撑,此刻藤条一撤,登时就摔在了地上。
那人见他捂着胸口只是喘息,又冷冷笑了一声:“魔界中皆是浊气,就连大罗金仙也抵抗不住,更何况是你。”
云泽听他这么说,忽而想起他被带走时,人参娃娃哭着说被带入魔界会死云云,原来指的是他抵御不了魔界之气。想到人参娃娃,他心中又是黯然,思忖着此番大约是逃不出魔界,更等不到他来救自己了。
他正万念俱灰之际,却又被那人拖着手脚抓了起来,只见对方俊美面孔极是阴沉,冷声道:“你放心,我不会轻易让你死,待我为你渡了魔息,你自能承受魔界之气,”他顿了顿,又阴恻恻地道,“从此你我生息相关,岂不很好?”
云泽还未明白他所说的“渡魔息”究竟是何意思,又听他说从此生息相关,不由便想避让。谁知那人竟凑近了前来,要与他唇舌相就,这一惊非同小可,让他脑内一片空白,竟不由自主向梦中一样伸手给了对方一掌,同时斥道:“孽障!”
因两人挨得很近,他这一巴掌直接甩在那人左脸上,无奈他现在虚弱无力,这一掌打得极轻,毫无力气。谁知那人挨了这一巴掌,却像是忆起什么前尘往事,满脸惶然地楞在那里,竟是呆住了。
云泽虽不知他为何呆若木鸡,却不肯放过这难得的机会,趁着他没有动作,猛然爬起,冲出了门去。
门外不像他想的那样天光大亮,仍是幽幽暗暗,只有几点湛青火光飘在半空,犹如鬼火。他不辨方向,只好随意钻进一条小路,却听附近有声音惊叫:“奇怪,怎么有生人气。”
这一声过后,又有几个声音轮番道:“果然是生人气,好像是在这边。”
云泽借着幽光,看见小路尽头已有几个魔兵模样的身影执着长斧追来,慌忙转入另一条小道,谁知这边也有执斧魔兵,正向他逼近。他慌不择路,竟转入一个死角,两边小道脚步纷杂,眼看就要将他堵住。他在这紧急关头忽而想起人参娃娃送他那颗珠子,慌忙从内袋里取出塞进了嘴里,谁知那珠子含入口中却并无任何变化,他既未像梦中那样腾空飞起,也没有平白多出什么法力,而那群魔兵已然走到了他的面前。他一眼瞧见魔兵们凶神恶煞的面孔,心下一惊,以为即刻便要被擒住,谁知那几个魔兵竟没有扑将上来,反而东张西望,喃喃自语:“奇怪,明明闻到生人气就在这附近,怎么没看见踪影。”
云泽脑中顿时明白过来,这颗宝珠的效用便是如人参娃娃一般,可以隐藏自身形迹,他既明白过来,便慌忙又屏住了呼吸。果然,他气息消失之后,那群魔兵就更加没头苍蝇一般,竟向着另一个方向找了过去。
他刚要松一口气,却听半空中有人沉声道:“幻域诸兵听令,有外界小贼从斗阁脱逃,切莫让他走远,速速拿下。”
云泽听得分明,这是那帝君的声音,只听号令过后,四周山呼海啸般,不知涌了多少魔兵出来,他心中慌乱,更不知该逃往何处。
就在他四处寻路的时候,身边又掠过一队魔兵,目不斜视从他身边走了过去,口中还道:“不必忙,这幻域是业灵帝君依二十八宿分布所建,外界来的小贼岂能找到路出去,咱们搜他一夜,总能抓到他。”
其余几个魔兵也都点头称是。
一旁听着的云泽心里却是一动,他慢慢踱回小径,看向自己逃出的方向,只见几点房屋恰似六星,又状如北斗,心中暗暗道:此处果然是斗阁,正对斗宿。他这么一想,再看四周,又见左侧四星如箕,右侧上下连珠,分明是女宿和虚宿。再往前走,三星微曲,两星离宫,道路曲折与他料想得分毫不差,他一时也未细想自己为何对此间构造如此熟悉,只管拼命向前奔去。待走过室宿和壁宿之后,前方果然显出一个黑洞洞的圆形拱门,门两侧都有魔兵把守。云泽赶忙捂住唇鼻,大着胆子就要从那两队魔兵中穿过,谁知前脚刚踏入门中,就听见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在耳后响起:“你好大胆,再不停下,魔尊便要发现你了。”
云泽吃了一惊,又听那声音离自己极近,生怕被他抓回去折磨,慌忙就冲出了那道拱门。抬头只见中天一轮血红明月映照下来,四下里皆是暗红一片,此处魔气更重,似乎才是魔界的中央。他到了此处,气息更弱,眼看便要支撑不住,然而身后追赶的脚步声纷至沓来,让他只能竭力向前跑去。
忽听风声飒飒,那业灵帝君的声音又追了过来,很有些气急败坏地道:“我知道你就在附近,速速现身,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与此同时,又有几声巨吼从四面八方响起:“九霄殿前,何人在此喧闹!”
那吼声动人心魄,震得云泽手足发麻,一不留神跌了一跤,口中宝珠也滚了出来。他暗叫不好,抬眼一看,只见那业灵帝君正驾风飞来,一眼瞧见他,脸沉得像要滴出水。
云泽只道他定要上前擒住自己,不由心如死灰,谁知他飘然落地,竟是跪了下去,口中称道:“恭迎尊上。”
他身后千万魔兵跟着跪落,齐声喊道:“恭迎尊上。”
云泽此时才反应过来,瞠目结舌地看向自己面前,只见前方投下一个高大阴影,声音低沉地道:“这是何人?”
既已撞到了魔尊驾前,云泽只道命不久矣,干脆抬起头来,想去看看这魔尊是何可怖面孔,然而出乎意料,那魔尊生得并不可怕,只是红发红瞳,异于常人。那双深红眼瞳看进云泽眼中时,他只觉心中陡然涌起惊涛骇浪,胸腔震得生疼,却又不知为何,只是怔怔的想要流下泪来。
那魔尊也似震动不小,看着云泽,一时呆立在了那里,左右诸魔何曾见过尊上这个样子,都跪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过了良久,才见魔尊看着那少年极轻地道:“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