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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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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山的前几日,师父叫我给我师兄送包子。
我不知道他怎么突发奇想叫我给这么多年都没见过面的师兄送包子,可能是他最近看了《苏O坡美食全集》,想找人当试毒的。
药王谷在我师祖那一代还比较热闹,但到我师父这就剩他和我和我师兄三个人……
据我师父说是因为他懒得打理门派上下,交给别人又不放心,就把其他人都打发去江湖闯荡了。我他妈气得差点当场变烟花,那你别把做饭的阿婆也赶走好伐?他还跟我讲叫我好好学习农业知识,这样他好把后山那块田的所有权交给我。
……对不起我对种田没有兴趣,你见过哪个美少年像牛一样在田里犁地的吗?
我:“师父,我还有个高冷的人设,种田不适合我。”
我师父听了觉得有道理,但他仍然十分遗憾。
他肯学做菜我是很高兴的,毕竟我在这里已经吃了六年的斋,没有出家,胜似出家。
问题是他一点厨艺天赋都没有!这个包子包得实在太丑,我虽然看不到,但从那坑坑洼洼的手感中感觉出来了!他还把香菜芥菜花椰菜全部包进去了,我当时吃下第一口时眼泪都要流下来,差点跪下求他不要再折腾包子了,我半点肉都没吃到,只喝了一大口芝麻油。
我要出家,我真的很想出家。听说少林寺的斋饭很好吃。
可我还是按我师父说的去给深山师兄送包子了。
一路上凉风瑟瑟,这不是我常走的路,但师傅说路只有一条,我顺着走下去便是。这条路本应是条石梯,然而太久没人清扫,已经积了一层厚厚的落叶,人走在上面没有任何声响。我屏住呼吸,发觉这条路实在静得可怕,连虫鸣都听不着,可以说非常悄怆幽邃了。
师兄为何愿意居住在这种寂寞之处?我心想,能独自住在这种地方这么多年的,一定不是常人。
我折了根树枝用以探路,走了许久许久,也不知自己到了没有。
刚想停下休息一会,我便感觉身后袭来一阵凉风,有道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好似在叫我的名字。
我扭过头,眼中的世界忽的亮堂了起来。
身后那人一身白衣,肤色如雪,眉目如画。他是我到目前为止除了我自己见过的最好看的人,我不禁怔了一会,才开口问他:“……你是岑师兄么?”
那人没有答话,只是眼角带笑地看了我一会,把食指在我眉间轻轻一按,道:“师父同我讲过你了,你随我来罢。”
他语气很温和,声音却有些奇怪,像是许久不说话的人还没调整好声带,听起来有些沙哑。
也是,在这深山之中,他又能同谁说话呢。我打心里佩服岑师兄,他在深山与世隔绝地待了这么久,竟还能保持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想来是很注重自身形象的人。
“岑师兄,你平日里都做些什么?”我一面跟在岑玉身后慢慢走着,一面问道。
我们二人的距离只有几寸,岑玉却像听不见我的问话一般,什么应答都没有,头也不回地往前走着。
趁现在还能看见,我心思一动,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这次岑师兄终于有了反应,他回头看我时,目光如山溪般清澈,好似刚刚不理我的人不是他一般。
他又是微微一笑,抬手在我鬓发上轻轻一抚,问我:“你刚刚可是在叫我?抱歉,我听不太见声音。”
我本想说没事,但想着他又听不到,就只是摇了摇头。
“当年你初来药王谷时,我见过你。”岑玉说,“我在山中也不知待了多久,你已经这么高了。”
他有些熟络的语气反倒叫我无所适从,毕竟我对他先前只有个名字的印象,他却好像早就认识我了。
岑师兄忽的想到了什么,又道:“师父很喜欢你。”
我:……是很喜欢我,都收我做关门弟子了。
岑师兄不说话时,眼中像有一汪清泉映着耀耀天光。我怕我再跟他对视会变基,连忙撇开视线,以此保持我正直的内心。
在我撇开视线的那一刻,我眼前的光就又消失了,万物重新落入沉默的黑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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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走了许久,终于到了师兄的住处。我把还带着余温的包裹拿了出来,师兄打开了我带来的包裹,对着那两个包子看了一刻钟。
我猜他也不想下口,只是碍于我在这里,才没有把包子扔掉。
他看了我一眼,笑了笑,默默地拿着包子走到了外边。
我怕他浪费师父一片良口用心,连忙起身跟了出去。
我看不见他,只好出声问道:“师兄,你……”
不对啊,他听不见,我问不也是白问。我心想我师父真厉害,收的徒弟一个眼瞎一个耳聋,可能药王谷的别名叫残障收留所。
岑师兄似是察觉到我想问什么了,主动开口道:“山中难得有这样的吃食,师父费心了。”
我心道:不费心不费心,他做包子的态度跟搓药丸是一样的。
岑玉接着道:“若是我一个人吃,未免也太自私了……”
我心道一声卧槽,难道师兄看出我在幸灾乐祸,打算拖我一起入坑么。
幸好他又接了句:“我打算把它们留给爹和幺弟。”
师兄的爹和幺弟也在这里?我心中疑惑。
“他们如今已是一抔黄土,”岑玉轻笑了一声,道,“师弟,人在九泉之下,能不能听见亲人唤他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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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岑玉的住处回来,我心情沉重。
师父叫我去找我师兄,定然是想通过师兄告诉我些什么的。
我师父见我回来,高兴得很,问我:“你师兄有没有吃那两个包子?”
我很老实地回答:“他说您费心了,心意太重他不好意思吃,就用来祭祀亲人了。”
我师父:“……用来祭祀了?”
我:“是啊。”
我师父:“……他哪有可以祭祀的亲人?”
我一边心道师父对岑师兄也没有很了解啊,一边转述岑师兄的话:“他说要祭他爹和他幺弟。”
我师父听罢,叹了声气,道:“祭这两人,怎么能祭这两人。”
叹完后,我师父对我说:“以后没我的许可,你不要再去见岑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