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喂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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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七）
扉间倦怠地睁开了眼睛。
——当然，他的面容还是一片淡定从容，只是内心还是不免后悔为何当初研发了秽土转生之术，不知道这次再度被没用的后辈们叫醒，是为了毁灭木叶，还是说有类似宇智波斑那样的人物想着毁灭世界，需要他出一份力——
“喂，扉间。”
结果眼睛还没有完全睁开，就被迎面泼了一脸的水。
“余盯着你呢！”深海惧妖不满地盯着他，大有变回本体来个一口吞的架势，“才刚刚见余就想偷懒吗？……不过余想想……你不会是被余的光辉迷晕了吧？”
前一秒还气呼呼地鼓着腮帮子的可爱少女，下一秒就自己哄好了自己。
“嗯，”尽管还没有搞清楚状况，但是一看眼前的市市，扉间便十分顺口地说道，“是。我为你所沉醉。”
……这是真心话。
不过眼前的市市——正确的说是1128——倒是习惯了扉间面无表情哄人的样子，只是笑得越发灿烂了，翘着尾巴，一脸得意的“余就说是这样嘛”，也不知究竟是在向谁耀武扬威。
扉间的神情柔和了一点。他低下头，看着海面倒影的自己——一个银白头发的，红色眼睛的十二、三岁的少年……或者是十四、五岁？
……总之，是他少时的模样。
……是他真的回到过去，还是这是中了幻术之后的景象呢？
扉间抬头看着一脸鲜活的，举着常人、甚至是贵族们终其一生也无法看见的硕大珍珠，欢快地说着“扉间你看！”凑到他身前的少女，觉得这些似乎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了。
“你不是很喜欢这个吗？”
1128一脸的自得，“此处即为余的领土，余也不是对仆从吝啬的主人！你喜欢，这个就送给你了！”
【“余一直在想，人类这种生物，为什么会将自己的感情分散给世界上的那么多事物？明明是那么的孱弱、寿命是那么的短暂。但是余现在大约明白了一点。”】
圆润白皙的珍珠在阳光下流转的动人心魄的光辉，然而扉间的注意力全在捧着珍珠的少女身上了。
“……市市。”
他朝着她伸出手，想要抚摸她湿漉漉的头发，语气缱绻而低缓，又带着一股沉重的哀色，1128不由得一愣。
“……扉间？……啊！不对啦！”
1128飞快地后退，警惕地盯着扉间，“不许摸余的头啦！”
【“假使世界上所有生物都拥有相同等份的感情，人类正是因为那刹那间的短暂生命，所以他们的感情就像火花一样激烈耀眼——人类的存在时间，注定了他们（你）的薄情；而余，正是因为生命漫长，所以感情被人类（你）所吸引，然后轻而易举的燃尽。”】
而扉间只是半蹲在海面上，用她从未见过的陌生眼神打量着她，看起来，周身无端地萦绕着一股郁色。
“不行就是不行啦！说什么都不行！就是你装可怜都不行！”
1128气势汹汹地说着，又游回了扉间的身旁，“……但，但是……碰巧余今天心情特别好，给你摸一下也不是不可以。啊——但是但是，你以后一定要多多讨好余才行！……还有！”
她别别扭扭地别开眼睛，把脑袋凑到了他的跟前：“……只许摸一下哦。一下哦！下不为例哦？”
【“无论如何，你都已经死了。而余得用之后百年……千年的时光来怀念你。直到余的生命停止运作。余或许有对不起你的地方，所以这就是余将要付出的代价。”】
碧蓝色的少女与褐返色的女性。
燃烧的太阳和熄灭的灰烬。
“市市……”
他想要抱住她，又在前一刻清醒了过来。
“‘Ichiichi’……”1128疑惑地抬眸，“那是什么？”
“叫你市市可以吗？”扉间朝她微笑，不过因为他常年板着脸的缘故，从1128的反应看出来效果并不好，“——我觉得‘Ichiichi是这个世界上最好听的音节’了……你不这么觉得吗？”
“唔呣……”
1128扭了两下身体，稍微撇过了一点脸，“Ichiichi……？勉强吧……不过余还是很信任扉间你的眼光和品味的！唔呣！余准许你用‘市市’来称呼余了！不胜感激到感激涕零吧！”
“啊，”心脏抽痛了一下，扉间轻轻地梳了一下1128的长发，“多谢公主殿下呢。”
——此后，扉间常常来看这化为半人的深海怪物，给她梳妆，给她朗诵自己写的颂词——一开始还被嫌弃过没有那些话本里来的辞藻华丽过。
不过，他倒是没有提到过带她走这件事，1128也从来都没有这么想过，自然也不会这么要求他过。
扉间一天天长高，稚嫩的眉眼有了更加深刻稳重的轮廓，他们的关系亲密到，除了最后一步，什么都做过了。
“这种事情，舒服吗？”
1128疑惑地看着平素冷淡矜持的他颧骨上的红晕，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白色的液体，忍不住好奇地张开五指舔了一下。
“——！！”
扉间的脑海里简直要炸开一片烟花，还不等难得变了脸色的他阻止1128，她便先苦着脸吐了吐舌尖：“唔、呜呜呜……好怪的味道！”
“——”
扉间深呼吸了一口空气，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抓着她的手浸润到了水遁捏出来的水球里洗干净了自己的造物，“以后不要随便这样做！”
“唔、唔呣……”因为的确是自己作死，骄傲的1128面对扉间的训斥也没有多大的反弹，“余、余知道啦！……”
……看起来蔫哒哒的。
“……”扉间叹了口气，把她抱在了怀里，声音犹带着些沙哑，“多谢公主殿下的奖赏。”
“……那，”1128用食指戳了一下他的肩膀，“舒服吗？快乐吗？”
扉间：“……”
扉间：“……嗯。”
“诶嘿嘿！那是当然了！余给你的赏赐绝对是一流的嘛！”于是1128瞬间又精神奕奕了起来，“唔呣！不愧是余！”
“……是啊。因为我被公主殿下的光辉陶醉了啊。”
时间过得很快——不，不对，1128根本不具有人类的对时间的概念。只是她发现扉间的身形又逐渐地低矮了下去，她所感知到的生命力也逐日减少了。
“扉间……扉间……”她有时会焦虑地在扉间的身旁游来游去，“怎么了呢？……你是怎么了呢？”
但是扉间只是摸了摸她的头，用那天开始、她便从未弄懂的眼神看着她，一言不发。
她自己也弄不清楚究竟为何种的情绪浸胀了心房，以致于偶尔她会愤怒地用尾巴甩他一身的海水，然后一句话也不主动说。
……当然，总是会被扉间轻而易举地哄回去的。
“怎么闹脾气了？”
“……余都说过不许摸余的脑袋了吧？……哼！这是惩罚你把余的话当耳旁风！”
……说是这么说的，但是1128还是很高兴扉间在往后的日子里还是继续地摸着她的脑袋。
该来的终究会来的。
扉间突然倒下了。
这大概是“死亡”。
1128茫然地盯着突然倒在海面上的老人，一动不动，看起来就像是突然被石化的雕像。
她在吞噬掉的人类那里吸收过相关的记忆——人类，似乎只能活一百年不到的样子。可是，一百年到了吗？一百年有这么快吗？扉间要……离开她了吗？
“……不，不可以……”1128的声音低若蚊呐，随后又瞬间大了起来，“余不允许！！这种事情——要是你敢随便死！……你怎么敢死！？”
“……咳咳，我还没有死，”扉间无奈，“公主殿下？”
“扉间，扉间，”
1128焦躁又小心地抱住了干巴巴的，看起来就像是皱起来的橘子皮的扉间，“余不允许你死！……余不要你死……你要是敢随便死掉！余就是游到地狱里，也会把你捞回来的！到时候，到时候……到时候——对！余会用前所未有的方式惩罚你！”
“公主殿下……市市……”
可是相比焦虑不安的1128，濒死、回光返照的扉间反倒平静无比。
他遵守了与自己的约定，未曾对她言“喜欢”，也未曾教会她“爱”。
他想伸手抚摸1128的脸庞。可是一看自己苍老松弛的，布着老人斑的手，他又不由得迟疑了一下，还是1128毫不犹豫地一把把他的手摁在了自己光滑如初的姣好脸庞上。
“……市市，你听我说——我只是沉醉于你的光辉，这是理所当然的，”
扉间低笑了一下，“会被太阳吸引的生物不计其数，我一个——也没什么。所以，不必为我而悲伤。如果……如果以后，你愿意和别的、别的人做……和我在一起的事情……你只要记得，他们都是沉醉于你的光辉的，和我一样的人。只要你还是那么耀眼，这样的人就不会少。失去一个，还会有源源不断的替代品。所以不用在意他们。包括——……”
他终究还是有些迟疑——而这份迟疑又立马败给了最现实不过的、横亘于两人之间的寿命论。
“……包括我。”
他低声说道。表情看起来一如既往的淡漠沉着，仿佛他所言句句皆发自他的内心。
“啰嗦！啰……呜，啰嗦啰嗦！”
1128的瞳仁化作了一条竖线，耳鳍紧张的绷紧张开，尾巴不断地拍打着海面，涂着小町红、闪耀着玉虫色光辉的唇瓣被咬的发白，流出了血来，“余不听！余不听你啰啰嗦嗦的发言！余……你……！……扉间……扉间！？”
——啊。
糟糕。
扉间的视野逐渐昏黑——这是他熟悉又陌生的，死亡之前的感觉。
什么都听不见了，意识逐渐消散，也失去了触觉，只有残留的些许视觉。
诶……不要哭啊，他从未见她哭过……为什么要这么狼狈呢？哭得那么上接不接下气的，就好像跌倒了，本来拍拍裤腿就能站起来、却看到了附近的母亲的学步孩童……看起来狼狈万分，一点都不闪亮了。
……他分明没有教会她“爱”的概念，可却让她哭泣了。
公主殿下怎么能哭呢？
真是放心不下。
真是留恋。
真是不舍。
真是不甘。
他想要伸手拂去她脸上不断掉落掉他身上的眼泪，却吃力地发现自己已经动弹不得了。最后的意识，只有——
她的眼泪，真苦啊。苦涩到心脏里了，一抽一抽的疼啊。
……
……
……
“喂，扉间。”
模模糊糊中，在黑暗中不断下沉的他听到了这样的呼唤。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喂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