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蜘蛛侠]墨菲定律》夏越澈

15、梦魇

　　彼得做了个噩梦。
　　原本是少年绮梦般的展开，他和好友一起去看啦啦队的排练，一个个子高挑身材火辣的美女主动投怀送抱。他如处云雾，一切都轻飘飘的，低头想吻那个啦啦队美女，扶着她纤腰的手往下，摸到了一段粗糙滑腻的蛇鳞。
　　她的尾椎生着一条爬行动物的长尾。
　　彼得浑身一抖，醒了过来，还没喘匀一口气，赫然发现自己怀里躺着一个人！
　　他差点滚下床去，退到边缘半吊着，那个人醒了过来，揉着眼睛支起身，安静地看着他。
　　墨菲！
　　彼得惊愕地看着她。
　　今夜突降暴雨，窗外大雨如注，狂风击打着窗户，昏暗的房间里只有路灯惨白的光透进来，在墙上摇晃。墨菲坐在他的床上，穿着宽松的睡衣，领口敞开，乌黑的头发垂落在肩头。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彼得想问，却张不开口，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像被灌了铅。
　　墨菲微笑起来，她的脸色比墙上的光斑还要苍白。
　　“我梦见了一个长尾巴的人，”彼得不由自主地说，“差点儿以为是你。”
　　“不是我，”她轻声说，笑容温柔又甜蜜，“我把尾巴切掉了。”
　　彼得一口气梗在嗓子里，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被子浸出一大团血渍，越扩越大，就像某个电影里的场景，滔天的血污即将把他淹没——
　　彼得大吼一声，坐了起来。
　　原来是连环噩梦。
　　他捂着心口，大口喘气，掐了自己一把确定回到了现实中。
　　但夜晚的风雨是真的，晚间新闻也说了，有暴雨来袭。彼得关紧了门窗，仍然能听到嘈嘈切切的噪音，怪不得梦里的风雨声那么真实。
　　他缓过劲儿来，抬头看见对面的墙上如梦里一般贴着路灯的白光，也被分割成碎片，还映了一张猫形的黑影。
　　彼得头皮一紧，那黑影哪里是猫，是一个蹲坐在他窗台上的人。
　　他扭头去看，黑影随之动作，轻巧地往屋里一钻，彼得翻下了床，摔在地上，手忙脚乱地去拿一件保命的武器，刚刚抓到一只哑铃，就听见带着夜雨寒凉气的女声：“嗨，蜘蛛侠。”
　　竟然真的是墨菲！
　　彼得一骨碌跳起来，又掐了自己一把，痛得一嘶。
　　而她静静地站在窗边，浑身被雨浇透了，滴滴答答地淌着水。但幸好她是正常人类形态，没有尾巴，没有爪子。
　　几分钟后，彼得在衣柜里找出能借给墨菲穿的衣服，又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脑门上。
　　为什么？他在干嘛？甚至都没有问清楚墨菲怎么到这里来了，就送她去洗澡，还给她找衣服。
　　彼得打定主意，等她把自己弄得干净暖和了，一定要好好把事情解决。
　　但是说实话，他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把她绑起来联系王吗？
　　不，他其实不太信任他们。
　　彼得抱着衣服往浴室走，忽地听见主卧的动静，他立即蹿进连接着浴室的小隔间，靠在洗衣机上大气都不敢出。
　　背后的浴室里也像是下雨，稀里哗啦。
　　隔间外传来脚步声，然后顿住，梅疑惑地喊道：“彼得？你在浴室里吗？”
　　她夜里被雨声吵醒，起来去厨房喝水，没想到发现有人在用淋浴。
　　走廊和隔间并没有门，梅经过一定能看到他，彼得惊慌地发现无处躲藏，耳听着梅没有收到回答，还往这边走过来了。他别无选择，闭着眼睛拧开门钻进浴室里，面贴着墙大声回答：“啊？是的我出了点儿汗想洗澡，没什么事！”
　　梅站在隔间里，奇异地沉默了片刻，然后她说：“好的，记得吹干头发再睡觉。”
　　彼得松了口气，
　　水声停了，梅回了屋子，彼得把衣服举起来，从牙缝里挤出声音：“对不起，但是我想最好别让我婶婶发现……我这就出去，毛巾在架子上。”
　　墨菲没有来接，也没有发出声音，彼得转过身去托举双手，仍然紧闭双眼，眉头都皱成一团。
　　他感到手上一重，随即却是一沉，立马伸手去托住那双手臂。
　　他下意识地睁开了眼睛，站立不稳的女孩子被他扶着，黑发贴着脸颊，赤.裸的身体映入视野。
　　她真漂亮，身躯窈窕，四肢修长。
　　彼得几乎要发出惨叫了，他猛地闭上眼睛不住道歉，却控制不住一片漆黑的视觉中留存最后看到的一幕。
　　“劳驾，”墨菲轻声说，“我站不太住。”
　　彼得心里的兵荒马乱陡然一停。
　　“你受伤了？”
　　“快好了。”
　　彼得没有看见她身上有外伤，也不明白怎么叫“快好了”却连站都站不稳。墨菲终于拿过了他手里的衣服，然后说：“谢谢。”
　　他打住疑问，摸着墙跑了出去。
　　血液这才后知后觉地涌上脸颊，彼得觉得自己都快被烧熟了，来回踱步像是想把地砖磨薄一层。
　　与他相比，墨菲实在是淡定得过了头，她穿好衣裳后走出来，还有工夫吹头发，彼得就站在一边干瞪着眼。
　　终于，她注意到了他，轻飘飘地甩出一句：“有人在追杀我，借我待几个小时，天亮就走。”
　　“是有人在追捕你，”彼得说，“我见过他们了，来自中国的……什么神秘部门。”
　　墨菲看了他一眼，目光颇为意外。
　　“他们跟你说了什么？”
　　没等彼得回答，墨菲又说：“你知道我们是什么东西吗？”
　　“外星人？”
　　墨菲扑哧一声，但她的眼里没有笑意。
　　彼得皱着眉，说：“王说，你们是坠落到地球上的阿斯加德黑龙创造的……变异生物。”
　　“王宪。”她吐出了一个完全中文式的语音，顿挫如刀剑劈砍。
　　彼得猜那是王的名字，但没什么要紧的，他说：“据说你们已经流传了几百年了，你好像很厉害，是什么‘次代变异种’，他在一个中国保密部门工作，跟复仇者联盟类似，他负责抓捕你们。”
　　墨菲又笑了，异常讽刺。
　　“真会胡扯，他给你看证件了吗？”
　　“……护照？”
　　墨菲看着他，说：“他骗你的，我们是一类东西，区别在于他是被生下来的，而我是被‘制造’的。”
　　彼得瞪大了双眼。
　　“你想听故事吗？”她问。
　　“当然——不，不是听故事，我得搞明白这件事，你们到底谁好谁坏，谁会威胁美国的安全，我有义务了解清楚！”
　　“我不是好的，”墨菲说，“而他更烂，坏透了。”
　　她往外走，“为什么不回你房间里说？”
　　彼得的衣服对她来说略显宽大，笼在身上愈发显得身形纤细，彼得蓦地脸颊又是一热，随即狠狠摇头甩脱那些影像。
　　他们一前一后进了房间，彼得谨慎地把门锁上，一回身，墨菲已经躺在了他的床上。
　　她很不拿自己当外人。
　　彼得目瞪口呆，“你要在我这里睡觉吗？”
　　“睡不着，”墨菲说，嘶嘶地抽了一口气，“我的心脏现在就像在热油上煎。”
　　彼得没有细想，他走上前去，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一个被创造的怪物，”她平躺着，望着上铺的床板，“你随便理解一下，某些超级英雄故事里的悲剧性角色。”
　　彼得环抱双臂，咬住下唇的一角，审视着她。
　　墨菲转过头来。
　　“你不是看过我变成怪物的样子吗，难道是天生的？”她说，“扛过了‘龙髓’的污染，成功变异，然后我逃跑了，现在他们找上门来了。”
　　“龙髓？”彼得咀嚼了一遍这个古怪的词。
　　他还没来得及接着发问，墨菲细细地抽了一口气，疲倦地说：“我有点累。”
　　“噢，”彼得左顾右盼了一下，“刚刚我看了一下，快两点了。”
　　“不如明天再说吧，彼得，谢谢你。”她说。
　　“等等等等，你还是要睡在我床上——”
　　墨菲起身，双手勾住上铺的边缘，猿猴一样灵敏地轻身跃了上去。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上面堆了些杂物也不适合睡觉，我是说那我去睡沙发——”
　　“不用了，”她轻柔地打断他，“我睡不着的。”
　　彼得看着她盘腿坐在上铺，手指点在膝盖前，脊骨弯曲出一个疲惫的弧度。
　　“嘿，墨菲，”他说，“如果你是无辜的，我是说，追杀你的人是不正当的，我会帮你的。”
　　“你已经在帮我了，谢谢。”墨菲微笑了一下，在晃动的灯光映照下，她的脸有种玻璃制品般的脆弱感。
　　和彼得认识的墨菲·洛兰相去甚远，他以为那是只好动、敏捷、狡黠的豹子。
　　他不知道再说什么，躺在了床上，瞪着顶上的木板，知道上面坐了个人。
　　彼得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睡着，尤其是在窗外风刮雨打的噪音里，但是他不知不觉便陷入了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