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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差错 ...

  •   朝云和梁修涵的相见, 并不如与葛爷的相见一般特别、难忘. 毕竟与葛爷相见的两次,朝云都没有准备,且感情处境情绪都不在正常状态. 一次, 她被嫖客灌进了她有生以来第一杯酒, 正躲在外面呕吐, 吐出眼泪了, 而葛爷, 递给她一块儿手绢擦脸, 然后, 递给她一张银票解围. 而第二次, 葛爷找到她, 完全出乎意料地, 他将她肩上战战兢兢背着的担子乐呵呵轻松挑过来, 可以说, 他改变了她的人生. 是的, 很多时候, 想起经历过的人生转折点来, 这无疑是其中一个, 也是很罕见的有人拉了她一把而非推她转差了路口的转折点. 对朝云来说, 葛爷当然是特别的.

      而与梁修涵的会面, 就比较平淡了. 朝云是装扮整齐应召会客的妓女, 而梁是那个客人. 唯一略不同的, 是这位客人招她坐陪时, 已叫了另一位姑娘来, 很美丽的一位姑娘, 装饰格局很特别的一间屋子. 屋里二人举止间流露的熟谙, 让朝云觉得梁修涵像个拉着老婆出来挑小妾的男人. 朝云没有无故评论别人的习惯, 但如果硬要朝云评价的话, 梁修涵是一个一看便知有钱, 有势, 有人缘,奢侈, 讲究的男人, 但再讲究, 终是一个进妓院的无聊男人.

      梁修涵并没有想过面对朝云会是这样一种情景. 这个女人很奇怪, 给他的感觉也奇怪. 夜里, 廊下, 远隔近看, 她总有一种说不出的特色吸引他的目光. 是的, 她很美, 可让她特别的, 不是那张脸. 本以为会是她的胆量和烈性, 可如今午后阳光下的阁楼看来, 她却有一种畏缩的紧绷绷的感觉, 说不上大方, 狷介显露在外很僵硬, 总有一种无措, 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 要说什么, 该做什么, 又能做什么. 自进屋施礼坐下以来, 她便是那样静悄悄的, 等着. 仿佛在等一个指令, 好做出相应的动作, 但等不到又被人注意时, 就开始有些焦慌别扭了, 像一个被先生点名却背不出书的学生. 怎么说呢…… 作为一个妓女, 她太生涩; 可作为一个不甘堕落风尘的女子, 她又不够愤世嫉俗, 不够冷傲疏离, 两不着边又显得畏缩的她, 本该是平常得可以忽略和打发的, 可奇怪的是, 无论在哪里, 在什么样的境况下, 她似乎都是那个与众不同, 格格不入的人. 这种不同, 有时引人注目, 有时捉摸不透, 有时神秘慑人, 可有时, 也让人不舒服. 是的, 如今他见着她了, 终于见着她了, 可不知是时机不对还是他看错了、弄错了什么, 他只觉得不舒服. 她让他不舒服. 她的安静别扭和僵硬奇怪地让他不知所措. 第一次见着一个女人, 却不知道说什么, 做什么. 是赞她美丽还是夸她柔雅? 是同她说笑两句, 打情骂俏一下? 还是显露一下文采品味, 以艺会友? 一切做惯做熟做成本能反应的那一套, 在她身上, 一下忽然不知道如何使出来. 仿佛擅钓者拿着钓杆站在沙漠上, 任凭再好的技巧耐性, 也只能干站着发呆.

      梁修涵只是无所适从. 那感觉像宋玉见着一个不解风情的乡下妇女一般, 任对方有百种千般的意思, 她除了不解风情还是不解风情, 别扭又别扭, 相对两尴尬. 自从过了十四岁以后, 梁修涵还是第一次如此手足无措地面对一个年青女子. 他只好戏诮地自嘲, 英雄无用武之地.

      幸好有吟秋在, 不然他真不知道会不会就这样尴尬别扭地彼此坐下去. 吟秋请朝云弹琴, 朝云当然应允了. 朝云找到了事分心, 于是不用再尴尬猜疑梁修涵的注目, 而梁修涵也毋需再无措地僵在那里不知道如何开口. 这种感觉, 真是太奇怪了, 仿佛一下叫梦魇住, 突然失语, 额头森然, 可只要被旁人轻易惊醒, 立刻便解了禁一般. 梁修涵松了一口气, 然后几乎汗颜, 天, 这么简单的一件事情, 请她弹琴不就结了, 怎么竟没想到.

      朝云弹琴, 是吟秋特意点的<<梅花引>>. 吟秋听着, 这曲子她原是会的, 于是解下腰襟上悬的玉笛配入曲调. 玉笛声轻, 婉扬, 音冽, 反倒比琴音更显凌霜傲寒的高洁. 而琴则太平, 迂回里有些敷衍, 听得出, 弹的人心不在上面. 梁修涵本是耳尖韵熟的会家子, 此时静下心来, 如何听不出? 吟秋又是洛阳花楼里一等一的才女, 尤擅音律, 如何受得了这种糊涂的轻慢, 此时忍不住笛音一扬, 意图警醒心不在焉的朝云. 那笛声一腾的清冽也的确起到了它的作用, 朝云心口一紧, 无端起了抵触之意. 因为那声音里的迫引, 提点, 有一种熟悉的试图操纵的意味, 忽然毫无防备地引起了那个曾经唯一一个与她共鸣的人之间的短暂回忆. 回忆上有齿牙利刃, 刃上有黏腻的血, 嘲笑, 和破碎的骨肉…… 突然的贯彻的痛, 憎厌和抗拒. 弦一紧, 凌厉劈裂, 促而紧, 急而狂, 将一线儿笛声淹没, 仿佛暴风雪里狂摇乱舞, 撕扯挣扎, 无辜而脆弱的一线细白枝条.

      风雪越急越剧, 暗哑的, 闷沉沉的重量, 将那一线枝条似的笛音呼扯牵拽着, 带着一种恐惧和压抑的愤怒, 生生地要淹没那不知为何扎眼的枝条.

      梁修涵和吟秋不约而同皱了眉, 胸中气血翻涌, 惊错于那诡异摸不清的韵调, 更加上那琴音实在不友好, 暗沉沉的压抑的暴躁, 席卷的愤怒和阴郁, 不是风和日丽千里银白纯净里吟雪颂梅的才子佳人受得了的.

      吟秋无意间引发了一场她抵挡不住的争战, 她的争强之心面对那无端爆发的愤怒, 渺小而无能, 在震撼中渐渐被淹没. 雪漫枝渺, 风凄势紧, 总在不能转折的地方转折, 在不能拔高的地方拔高, 是的, 她是故意的, 无意中故意地摆脱那笛声的提点和指引, 无论怀玉还是朝云, 都只是一个名字, 而顶着这个名字的人, 永远也再不想被人支配, 因为懦弱, 因为胆小, 因为受过伤害, 因为不能信任, 因为厌憎. 狂暴的, 急欲摆脱这一切束缚. 吟秋跟不上, 除了那一点儿好奇心和好胜心, 她本也不需要跟上的, 所以她迷失了,消声静音, 一场她不能上场演的戏, 只好走下台来看. 而梁修涵, 本来就已是一个观众.

      两个观众看着一台出轨的戏. 谁都知道演戏的那个过分了, 却很少有人注意过她只是不得不.

      琴音慢慢静下来, 欲静不止. 谁都知道这时的沉默会尴尬, 朝云也一样, 所以琴声不止. 怕什么, <<梅花引>>既<<梅花三弄>>, 三折回旋, 她才弹了一折. 琴在弹, 心已不在其上, 她在思考, 在害怕. 怕的不是别人, 是她自己, 是她自己的境况. 如刺猥, 如绷紧的弦, 一触既发, 一团浆糊, 郁闷而愤怒, 稍微一不留心就会爆发. 如今倒好了, 在不相干的人面前出丑了. 是她的错, 不该把事情弄得太戏剧化, 无论是对新荷, 九姨, 葛爷, 高东临还是周围一切不相干的人. 不该把自己弄得像个戏剧女皇, 搞得人人侧目, 不该把自己做成标靶子. 就像今天, 弹首曲子罢了, 何必要弹得人皆侧目?

      朝云静下来, 至少她可以静下来装做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 这一招跟不相干的人使其实很管用, 他们也下了台, 装做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朝云要到静下来才发现什么都完了. 就算想起过去的伤痛, 顶着现在的麻烦, 忍不住火山一样间歇性爆发, 可她却还能在事后演戏, 修饰. 已经不是纯粹的痛, 纯粹的伤, 已经不纯洁了, 知道做戏了, 然后行为言语越来越懂得做戏, 越来越自如, 而内心里头, 已经麻木, 苍老颓丧而衰败.

      大家静下来, 朝云在这一曲之后, 找到了自己的平静, 她还是不知道自己在这间房间里, 被这样一对男女注视着, 可以做什么, 又能做什么, 就算一切再重来, 她也还是想不出她能怎样做让事情变得更好. 是的, 她不知道, 也已习惯了不知道. 既然不知道, 何必再做些多余的什么? 这是她懦弱的本性, 想和所有人和平共处. 既然不能, 至少让自己和平以对……

      从这间房走出去时, 朝云已决定, 放松一点, 微笑而不是冷笑, 问候而不是讽刺, 握手而不是利用. 忽然整个人就放松了, 一种稀有的柔和. 是的, 她已经没有更多的可以失去, 也已经没有什么可让她快乐, 让她追求. 她活着, 只是因为她还活着.随时随地, 她都可以死去, 所以她已不需要再恐惧再愤怒什么, 所以只要有可能的时候, 何不温柔一点儿? 愚蠢一点儿? 不要总觉得被迫无奈, 做出一些让理智和内心交战的事情, 让自己不舒服甚至忐忑的事情.

      是的, 她坦诚, 她是个懦弱的人, 事实上, 自从和九姨翻牌以后, 爽快只是一瞬间的, 而忐忑疑虑和担惊受怕才是正常的感受. 总在想, 如今九姨要做什么了? 要对她怎么样了? 总在夜间担心门口会有一声敲门声, 总在等待总在抗拒魁五会做些什么, 要求些什么. 是的, 这一场女人的对绝里头, 她是处于弱势的, 却绝不是那个纯洁无辜的. 那夜她怎么会知道葛爷那个时候会在那道门出去? 她又怎么能躲开九姨设在周围的护院和葛爷身边跟来的人, 那么凑巧, 那么顺利地等到葛爷? 当然不是她运气好, 也不是老天看不下去终于赏脸了, 是因为有人帮忙, 魁五.

      那夜, 她只是站在魁五面前微笑, 叫了一声 “五哥.” 魁五并没有昏头, 事实上他看得很清楚, 他们彼此都看见了可以在对方身上得到的东西. 而要到事后, 朝云才注意到她需要为之付出的代价, 而她, 后悔了. 她并不纯洁, 算不上干净, 她也没有瞧不起魁五, 她只是无法像新荷一样在夜间悄悄开了一线房门, 放一个男子进来同床, 而且明知对面睡着另外一个女子. 所以, 这些事情做一次已经够了, 不能再利用魁五了, 人总是会为他们做的付出代价, 长期下去, 她可以相像自己如何一步步和魁五走在一起, 像新荷.

      但她事实上并没有新荷的胆量, 去和一个男人走在一起, 走得那么近. 不是魁五, 不是葛爷, 不是任何一个男人或者人. 并且, 她也看不出借着魁五, 她如何就能斗倒九姨了, 更不想去想斗倒九姨她又要干什么? 不是不可能取九姨而代之, 不是不可能让高东临吐出八百两银子好生生供着她, 没有不可能的, 只有不想做的. 她可以做到, 只是不愿付出那么多代价. 她还有什么东西可付? 她根本不知道, 只是冥冥地, 仿佛在一池塘水前止步, 明明已湿了鞋, 却不知为什么在踌躇, 犹豫, 不愿再走下去, 于是走了回头路, 并为这个决定片刻松了口气. 事后很可能会骂自己没用吧. 她将之解释为-----懦弱.

      房里, 吟秋和梁修涵微怔, 那一种尴尬和安静会传染. 良久, 吟秋笑了, “很特别的女子.” 梁修涵苦笑, 有些尴尬, 的确是特别, 但要他说什么? 说她从进门起就没有注意过他? 且不是故意的? 是的, 上一次她没有问他的名字, 而这一次, 她也不记得他. 梁修涵还在试图消化朝云所带来的让人消化不良的尴尬和怪异的感觉.

      廊外, 魁五向朝云发出那种彼此心知肚明的微笑, 并上前说起葛爷和九姨行踪时, 朝云静静打断: “五哥, 我后悔了.”

      魁五以为自己会生气, 很生气. 但他只是一愣, 心里有些淡淡的别扭的感觉, 然后, 沉默了. 其实他从没以为事情会这样简单是吧? 从来, 为别的女人, 只不过是挡挡她们不喜欢的恶客, 买一点儿小东西讨好这么简单. 而对眼前这个女人, 他帮她得罪他老板的老板. 然后, 她回头来告诉他, 她后悔了. 而他, 却竟然发现自己早在等这句话.

      他在女人堆里一向吃得开, 魁五知道, 自己虽然出身不好, 可长得不坏. 这在九姨那里第一次磕甭了牙, 而第二次, 在朝云面前, 他不知如何下口, 虽然好像一次次把锅碗瓢盆都准备好了, 而鱼也上钩了, 可是, 她后悔了, 而他, 早也知道她要后悔的……

      是的, 不会这么容易. 到底是因为不容易所以才更精心, 还是因为过于精心看重才使得事情不容易? 魁五没有想过. 其实从第一次见这个女人起, 他便知道那是一个跟他不是一类的人, 而沾染上她, 仿佛就能让他添些异样光彩.

      仿佛回到幼年时候, 脏稀稀赤脚走在街上, 明知道自己要的只是一块充饥的大饼, 可是看见别人小孩头上配玉的帽子, 还是忍不住想摸一摸, 想戴在自己头上是什么感觉, 但其实, 那帽子对他, 什么用也没有.

      也许, 人, 总是不自主地向更好的东西伸手, 哪怕碰一下, 也好……
      但得不到时, 还是会不舒服吧?

      所以魁五问: “你总是这么戏弄利用别人?” 是的, 他也不想她太舒服.

      朝云抬起头, 看着他, 眼里有一种稀有的温和, “五哥, 新荷对你很好.”

      魁五讥笑, “下面你是不是要说我是个好人? 你会感激我?”

      朝云也笑了, 觉得自己很肉麻地说: “不, 我只是希望有一个人像新荷稀罕你那样稀罕我, 像她等你那样永远等着对我好……”

      魁五也在笑, “但当然那个人一定不能像我这样是个妓院护院, 至少也要有钱有势, 年纪老一点倒无所谓, 譬如像葛爷?”

      朝云没有再说下去, 她知道魁五听不进去. 如今无论她说什么都只是推搪, 就算是实话也一样, 而她本不需要一份无用的理解, 所以朝云走了. 可也要魁五肯让她走. 她一次次挑战一个男人的耐性自信和尊严, 很难不付一点儿代价全身而退. 魁五捉住她, 将她拖过暗角, 压在墙上, 狠狠狠狠地吻她.

      朝云除了开始的僵硬, 便没有再反抗. 他的牙齿碰上了她紧咬的牙齿, 是的, 陌生男人的唇舌唾液让人恶心. 那种可以习惯的恶心.

      朝云古怪的安静. 等了半天的巴掌唾骂没有等到, 而拼命拥吻一具没有反映冰冷冷的石雕也实在没有意思, 所以魁五只得停下来.

      朝云紧闭着嘴, 嘴里有别的男人的唾液, 没办法咽下去, 于是侧脸吐了出去. 拿出手绢, 慢慢把嘴巴擦了. 有一种想把舌头口腔里的皮倒剥出来拿刷子洗一遍的冲动.

      魁五很克制地没有扇她耳光. 如今继高东临之后, 魁五觉得, 难怪有人想扇她耳光, 因为他也很想.

      而朝云只是轻轻皱了眉, 吐着嘴里残余的吐沫, 嘴里味道还是有些奇怪. 但她并没有想扇魁五的耳光, 更甚至她并不觉得受了侮辱. 完了, 她的价值观道德观已经扭曲, 连思维也一样. 渐渐感情不是那么激烈了, 思维也平缓了. 是的, 这是一场她后悔的交易, 她要中途退出, 但对方似乎不愿意. 而如果有选择, 她也不愿意继续. 但到底为什么, 她不知道. 她的贞操观应该已经被他们摧毁得差不多了, 而也没有那么一个人需要她为他守贞, 所以和一个陌生男人睡觉有什么? 她不知道. 但她只是不愿意, 真的不愿意. 也许灵魂里她比谁都清楚, 只要掉进那个泥窝里, 以后都洗不清了. 但到底洗不洗得清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区别? 可值得她这样上窜下跳, 辗转周旋么? 这个她也不知道. 她只是不想. 也许人本能里都是爱干净的吧? 她到底有多干净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不想再脏. 就算她已经毁了, 她至少可以选择毁得壮观一点, 姿势好看一点.

      好吧, 如果道德观已经不工作了, 那么试图用价值观吧. 虽然是扭曲了得价值观, 但现在也只有这个可用了.

      朝云于是静静擦着嘴巴, 同魁五闲聊:“ 你说得对, 如果一定要选边儿站, 我宁可选葛爷. 至少他说什么你都得听, 而你则不能. 我在想, 是不是该今夜就脱光了想尽办法偷偷溜上葛爷的床?” 然后她建议: “你如果要□□我, 最好趁现在, 不然以后也许没机会了.”

      这是一天里第二个被朝云弄得手足无措的男人. 魁五站在那里, 僵在那里, 并不觉得受了什么了不起的冲击, 也不会很愤怒, 但只是僵在那里, 不知道可以做什么. 这个女人, 总说些让人想不到的话, 而她说完后, 你又会觉得很合理. 当然你也不能控制地去讨厌她. 那是一种别扭而扭曲的感觉, 从来没有人像她这样. 是的, 她吸引他, 可如今这吸引已经变质. 他甚至不是那么纯粹地想得到她, 也不以为自己会得到, 只是要放手也不容易, 要珍惜也很难. 刚开始被她的清高被她的干净决裂和傲骨所吸引, 而如今她变了, 或者是露了真面目, 谁知道呢? 可他却忽然松了口气, 原来她也不如想像中的干净. 大家一样脏. 至少, 此时, 他们有一点儿共通之处. 这无来由地让他好过了一点儿, 现在, 他们终于可以平起平坐了. 是的, 她吸引他, 他也讨厌她. 当然, 他不能□□她, 至少不是现在不能在这儿. 会被人看见, 会被葛爷知道. 有一句话她没有说错, 现在葛爷说什么, 他都得听! 所以上一次他无意中得罪了九姨, 不管他多不情愿, 他也只能从帮里出来, 跑到妓院当打手, 俯仰一个女人的鼻息生存. 而今他唯一能确定的, 就是女人都是不能惹的动物. 她们可以很可怕, 很阴险, 让你很倒霉. 像九姨, 像朝云. 但他忘记了, 忘记了那许多给被他辜负的女子, 譬如说, 新荷……

      魁五松了手. 朝云走出去. 她知道他不会愿意便宜她, 但是, 她也不打算如他的愿. 在两人都没想好如何下手的情况下, 于是一场冷战开始……

      魁五以为的冷战.

      而朝云, 朝云面对得战争太多也太严峻, 对于魁五这一桩, 虽然麻烦少一桩是以桩, 但要已经发生了, 只能说有什么要紧的? 债多不愁, 瘙多不痒.

      朝云微微笑, 冷眼看着周边一切, 第一次, 没有了恐惧和害怕. 怕什么? 活不下去我可以死, 不是么? 是的, 什么都没有了, 如果再连生命和信仰也不重要了, 那还有什么可紧张的? 所以朝云微笑, 不是受害者的惨笑, 不是弱者的苦笑, 也不是愤世者的冷笑, 更不是挑战者的狂笑. 她微微的笑, 纯粹的扭曲的喜悦, -----她不怕了, 既已不受威胁, 那么也不用再妥协了, 这应该是值得高兴的一件事吧?

      有时想起来, 朝云知道, 在那一刻她就已经完蛋了. 失败的, 扭曲的, 疯狂的弱者. 但她当时一定没想到, 原来这也是可以过去的. 就像爱情, 就像伤痛, 就像热情, 都是会过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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