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砸锅卖铁》霸道柴总

4、一滩烂泥

　　蓉城昨夜发生了件大事。
　　偌大的唐家堡不知为何燃了一夜的大火，一直烧到今早才熄灭。等到火势渐微，能够进人的时候，巡城衙役进去查看，发现了一百多具烧焦的尸体，且死状各异，极为惨烈，初步断定，都不是唐门的人。唐家堡烧成一片废墟，唐门门主和其女不知所踪，百年唐门，毁为一片焦土。
　　三日后是蜀中武林大会，由三大门派中的峨眉、青城共同主持，其他的如浣花剑派这样大一些的门派也会派人参加，甚至还有一个魔教的代表。
　　薛淮南的父亲和大哥都没空过来，所以只能他代表魔教参加了。之前没来过蓉城，所以提前了三天，打算好好玩玩。
　　蓉城不愧是有历史有积淀的大城，几乎所有的四川小吃、名菜都能在城里找到，薛淮南没带随从，一人逛街，吃得肚子溜圆。
　　冰粉最好吃，还有两文钱一小碟的香辣毛肚，偏僻小巷里，没有招牌的小馆子生意却异常火爆，薛淮南挤不进去，所以也不知道原因。
　　走到内城门，城墙根上历来是乞丐的地盘，但是今天好像有些不一般，他们好像打起来了，而且还不是人数对等的斗殴，而是许多乞丐欺负其中的一个。
　　薛淮南吃饱了没事，就站了站，看看热闹。
　　那个被欺负的乞丐蓬头垢面，长发遮脸，看不清面容，隐约像个女子，身上的衣服是麻白的孝衣，也早已脏污得辨不清本来面目。
　　她不知为何惹了周围的乞丐，那些乞丐都朝着她推搡打骂，她也无知无觉，任打任骂不还手不动弹。
　　薛淮南本不会为了这些事情上自己的心，但不知为何就是有种难受的感觉，他眼睛盯着那边，希望那个女乞丐还手，就算动一动也好。
　　又过了一刻钟，那些乞丐想出了一个新花样。虽离得远，但以薛淮南的耳力，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这叫花子该不会是傻子吧？”
　　“肯定是个傻子嘛，打他骂他都没反应，肯定傻了。”
　　“要不我们朝他脸上吐口水，看看他的反应。”
　　“好哦好哦！”他的建议得到了大多数乞丐的认可，可能他们常年没有什么娱乐，踩低他人更是难得的机会。
　　他们喉咙里开始响起咳痰的声音，让人闻之作呕。
　　提出这个建议的乞丐，当然要身先士卒，在自己极其有限的人际圈子里表现一番。他早起准备好了一口吐沫，准备吐向木然的唐清焰。
　　“嘶——”一声几不可闻的破空声，接着的是乞丐大声的痛呼，“啊！是谁！”
　　一个小小的飞镖扎进了他的腮帮子。
　　唐清焰还是没有任何反应，薛淮南快步走过去，对着周围看热闹的乞丐大吼一声：“滚！”
　　众乞丐自然作鸟兽散。薛淮南不知为何内心升起一股愤怒，抓起唐清焰污黑的衣领，一把把她拎起来，嘴唇蠕动半天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他忽然想起来，他对她一无所知。
　　那为什么还见不得她这样呢？他不知道，也没想过这个问题，他只是想让她脱离这种状态，他必须得说点什么。
　　说什么呢？他开始观察。
　　他看到她孝衣袖子里露出了原本衣服的袖子，上面有一个小小的黑色金纹绣花——这是唐门的标志。
　　他想起今早的坊间传闻，忽然就明白了。唐门于一夜之间化为焦土，她如此失魂落魄地在这里，想必唐门门主唐仁已经……
　　薛淮南心绪有些复杂，松开手，“失礼了，我不知道你身上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但是你作为唐门唯一的门人，就不应该再这样颓废下去。”
　　唐清焰依旧没反应，甚至都没正眼瞧他一眼。
　　“唐门门主之女就是这个怂样？！”薛淮南继续用话来激她。
　　这下唐清焰终于有反应了，然而她的话让薛淮南瞬间怒从心头起。
　　她抬起头，平静地说道，“多管闲事。”
　　薛淮南是彻底怒了，“我今天就管定这个闲事了！”他抓起唐清焰的领子，“啪！”得一声脆响，给了唐清焰一个耳光，“你爹尸骨未寒，你就这样让他寒心？”
　　薛淮南又打了一巴掌，“你再这样下去，唐门就彻底消失在武林中了！后继无人了！”
　　“你现在这样，和废物有什么两样？”
　　“你的仇家呢？快去报仇啊！”
　　薛淮南就这样打一巴掌，说一句话，虽未用全力，但唐清焰的脸也被他扇得微肿起来。
　　薛淮南终于意识到今天的自己有些失态，他打算说出最后一句话就走，“大后天就是蜀中武林大会，对唐门的议论必是定势，若你置之不理，后果会很清楚，唐门将彻底失去蜀中三大门派之名，我言尽于此。”随后又自己呢喃着，“是啊，我怎么这么多管闲事了。”
　　唐清焰终于给了他一个正面的眼神，认真道，“谢谢你。”
　　说完转身，默默地出了内城门，往城郊的方向去了。
　　薛淮南看着她落寞的背影直到消失，摇摇头回客栈了。
　　唐清焰在父母的墓前给唐家小厮和婆子立了个衣冠冢之后，躺在墓旁，从白天到日落，又从晚上到早晨。
　　有时睁眼望着天，有时闭着眼浑浑噩噩地睡过去，梦里一片荒芜繁杂，形形色色的人来回走动，有时是唐仁，有时是小时候的记忆中年轻的母亲，有时——是向少典。
　　往事不可追，现在，所有的一切都化作碎片了，而自己肩上还有责任。明天是武林大会，她还需要尽到全力。
　　唐清焰动身走到了唐家堡——虽然已经化作灰烬，但她看着废墟，也能回想起它的每一个结构，每一个细节。
　　大火烧毁了地面部分，长龙帮的尸体也全部被清理了，还有小厮和婆子，找不到了，给他们立个衣冠冢吧。地下密室的入口还在，唐清焰需要进去拿些东西。
　　漆黑的密室没有一丝光线，唐清焰掏出一只火折子点亮烛台，四周立即明亮起来。大理石做的地面和墙壁，起到了很好的防潮作用。唐门百年积累的暗器、毒药典籍一排排地放在架子上，整齐而安静，而另一边是各种暗器的成品，也有一排唐仁收藏的好剑。唐仁说，等她满十七岁，要送她一把佩剑，虽然现在她还未满十七，但她需要这把剑了。
　　剑谓秋水，剑身纤细清冷，弹之如凤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