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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伏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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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月旅行归来,叶绿才刚回到办公室,就被部门经理田齐拉去见新领导。其实她在旅途中就收到消息了,说是之前分管他们的行长去了A行自己的基金公司当一把手,空降了一位年轻的美女领导过来,因为人事上有年龄限制,名头上是行长助理。田齐给叶绿电话的时候说:“反正这新领导来头很大,电话里我就不多说了,你好好玩,一切回来再说。”
结果叶绿一进行长办公室就愣住了,坐在那里笑吟吟的人,居然是许云安。
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本能涌上一股极为微妙的,来者不善的感觉。
田齐只是寒暄了两句介绍了一下,许云安就摆了摆手:“田经理,我和叶绿是旧相识,不必拘泥了,你先去忙吧。”
田齐离开后,许云安一边给叶绿冲茶,一边笑道:“好久不见了,听说你刚去蜜月旅行,没想到这么多年你还是这么死心眼,便宜了晏默扬那个渣男。”
以前大学的时候许云安虽然有时候说话不客气,但是大多是对着别人,叶绿和她没什么利益冲突,那时候自觉关系还不差,虽然都说女生寝室是非多,可是也相安无事了4年。临到毕业时不知道为什么被她在晏默扬和自己之间摆了一道,毕业后又不知道为什么在面试时被坑了一波,这人好像完全没有什么自觉。或许是心境发生了变化,连带着觉得许云安妆容精致的脸也变得尖酸刻薄起来。当年怎么会觉得她云淡风轻,还跟她做了4年朋友来着?
叶绿毕竟职场混了这么多年,四两拨千斤的能力还是有的,避重就轻地将话题往对方身上拉:“这么多年不见,你都成我领导了,A行眼光不赖啊。你这些年都在金融圈里?”
许云安显然并不打算给叶绿回避的机会,只略略一点头:“我英国读研回来以后在上海待了几年。你现在也不错啊,做个副经理挺好的,什么事儿都有上头顶着,也轻松一些。不聊这些了,我说你啊,怎么还是给晏默扬骗啊,那种纨绔子弟,真是服了你了,记吃不记打,还想再被骗啊。”
叶绿心里一紧。这话说得相当不留情面,让人难堪,就像从跟爱人蜜月旅行还未醒来的醺然中一下被人在心口刺了一箭似的,偏偏这个人现在还是她的隔级领导,简直莫名其妙。
电光火石之间,叶绿好像突然领会了对方的意图,于是她也不回避,顺势就点破了那件事:“他和你当年的说法,有些不一样。”
许云安嗤笑一声:“我就知道。”她给叶绿添了茶,叹了口气,“你呀,看起来拒人千里,一旦对方进入你的领域却又毫无防备。晏默扬是你的初恋,你对他深信不疑,可他是怎么对你的?联合那些个狐朋狗友骗了你整整3年!你不觉得很可怕吗,但凡他对你有一点真心,3年间就没有任何机会对你坦白吗?就这样你还相信他的说辞?他怎么说的?说不是他来把送你的东西都要走?是我塞给他的?这种离谱的谎言大概就只有你会信吧。你们分开6年,他重新出现不过短短半年,你就嫁给他了,你知道这6年是不是他编织新谎言诓骗你的另一个准备期?”
叶绿心里一震,许云安说中了她潜藏在心底不愿面对的猜疑,她用婚姻让自己无路可退,给予晏默扬用时间证明真心的机会,但是被伤害的痕迹却没有真正消除过。她沉吟了一会儿,挤出一个苦笑:“我心甘情愿的。”
“你就这么爱他,足以让你为他做任何事?”许云安似乎恨铁不成钢。
叶绿敏锐地感觉这句话似乎有些问题,于是她选择了沉默。
许云安见她不说话,神情似乎难过到泫然欲泣,就递了张纸给她:“罢了罢了,我不是为了说哭你,反正路是你自己选的。”
等叶绿回到座位的时候,旁边的同事看见她的脸色,都问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她撑起微笑摇摇头,只是面色有些冷峻,摩挲手机的手指有些发冷。
许云安......想干什么?
叶绿努力回忆着关于许云安在校期间的细节,尽管随着时间逝去一切都变得模糊,特别是发生了毕业后那件事,她更是因为心理对这个人产生抗拒而刻意遗忘,很多东西已经记不太清了。
当初寝室四个姐妹,邱星微家境最好,跟男朋友是青梅竹马,一路被家里和对象万千宠爱集于一身,什么事都豁达得很,看事情也很通透,只是因为家境实在优越,虽然已经极力平民化,到底还是跟大家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距离,后来跟升级为老公的男朋友出国念书,又办了移民,基本已经不回国了,只逢年过节会寄明信片,叶绿婚礼时虽然没有回国,但也送来了不小的贺礼,是一个有情味的姑娘。祁攸家庭最复杂但性格最好,祁攸的生父是个不折不扣的恶棍,母亲再婚后虽然继父对自己很好,但懂事的祁攸仍然搬离了家,她老公是高中同学,家庭复杂程度更是可以写本书,祁攸没有刻意避讳但也没有专门提及,虽然两人大学一直是异地恋,但是她老公在还是男朋友时来探望过她,大家也一块儿吃过饭,是个眉宇清朗却有着不匹配的深沉目光的男孩,祁攸本人属于知世故但不世故,看起来是个天真无害小白兔,和谁都处得来,叶绿是真把她当小白兔,所以大学跟她好得穿一条裤子。也就是毕业后跟叶绿谈起许云安的事,才让叶绿意识到或许真正的小白兔也许只有自己。叶绿本人属于小康之家,也是家里宝贝着长大,接人待物十分单纯,不轻易交心却也不会真正设防,性格独立却不时有些矛盾纠结,一旦决定了又大又破釜沉舟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架势,有一套自己的逻辑体系,特别喜欢用自己的逻辑价值去评判甚至定论身边的人和事,合之掏心掏肺,不合一拍两散,在某些触及原则性的问题上可以说是执拗,也会谨慎地把这些情绪都隐藏住不显露出来,是个典型的水瓶座,生命里最大的破例和意外就是晏默扬。
至于许云安,其实仔细想想,是她们之中信息量最少的一个。叶绿这个寝室学霸云集,4个姑娘都是拿奖学金的,许云安是其中佼佼者,成绩更在叶绿之上而且比叶绿更为稳定,属于能拿A 不拿A的那种。放着这么一个大学霸,一定程度上也带动了寝室的学习氛围,所以大家对许云安的学习多少都有些崇拜的心思,倒是掩盖了她这个人本身的一些问题,比如特立独行、孤高自许、言谈有时甚至可以说刻薄。只是因为学霸中的top这种光环附体,大家心里都对她有几分忍让,可能祁攸和邱星微还会提防着不时回避,叶绿则是大大咧咧无知无觉不往心里去。现在想想,其实身边几个寝室的人能跟叶绿她们玩在一起,但是有许云安参与时,多少都有些尴尬。许云安没有谈过自己的家庭,时不时倒是说起自己那个不同校的男朋友,但是说来也奇怪,连祁攸在异地的男朋友殷越都来探望过她,直到许云安大四分手时,大家都没见过她传说中的男朋友。
叶绿努力回想着自己在学校期间是否跟许云安有过龃龉,但思前想后都没有答案,只是模糊想起当初刚到寝室时许云安是第一个到的,叶绿进来时她正在收拾屋子最靠里的床铺,叶绿跟她打了声招呼后顺嘴说了一句:“她们还没来是吧?你不喜欢靠门的位置那我就要啦。”许云安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嗯”了一声就继续收拾了。后来祁攸和邱星微相继来了,祁攸要了叶绿隔壁的床铺,邱星微跟许云安相邻。大学四年,一起上过课、一起逛过街、一起吃过饭、一起唱过歌、还一起喝过酒,完全找不出有什么问题。
叶绿揉了揉额角,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许云安这一出现,工作上的事还没怎么说,就生揪着晏默扬不放,意思明显的就差没写在脸上——你跟晏默扬极其不合适。如果没发生毕业后那件事,如果没有晏默扬关于玉石的解释,如果没有祁攸的提点,恐怕她还真会觉得,许云安真就是在为她好,哪怕语气是凶了些,言辞是刻薄了些,都是为了她不被骗。
哦对了,如果没有重逢时她笑意盈盈的面容上那针刺般一闪而过的怨毒目光的话,会更有说服力。
自己到底是怎么得罪这尊大神的完全找不到头绪,也就意味着将在今后的工作中处于被动,而对方显然醉翁之意不在工作,或者说不止在工作,毕竟一个行长助理对付一个副经理还不是绰绰有余,更像是要搞得她生活上鸡犬不宁的模样。
对方吃准了她的矛盾心态,想必也对她和晏默扬重逢后的纠葛做足了功课。也对,毕竟自己那对舍友们毫不设防的4年里,什么都被看得透透的,连为了晏默扬放弃的大好前程都向姐妹们豪情万丈打着酒嗝拍着胸脯说“我有他呢”,这么简单就把自己底牌亮了出来,对于有心要玩针对的人来说,可不就一拿一个准。
但是对方或许算错了一点。即使她顾虑重重,忧思难解,也不愿意真正放下心怀去探问这6年的种种细节,生怕得到自己不想知道的答案,尤其是当时跟着晏默扬回家时,婆婆明明想跟自己说些什么,却被晏默扬阻止不再多言时——
不时没有疑问的,所以才会努力用那些能勾起甜蜜回忆的小心机,用力将晏默扬捆绑在自己编织的温柔乡里。比如在他公司楼下等待见到杨莉时特意强调“别告诉他,他应该一会儿就下来了”一边适时地搓搓被冻着的胳膊,比如那条突击赶工但是被她把时间说成两人和好后就开始编织的围巾——生活里总是需要这么一些甜蜜又无害的小谎言,只有这样,她才能释怀过去的欺骗和现在的不安,以便在未来的某一刻她永远不希望发生但或许真的会发生的时刻,大度地宽慰自己:“你也骗了他,你们扯平了。”
之所以会给自己找个这么烂的、完全不能称得上是退路的自我安慰,大概是因为,实在是太爱他了吧。
哪怕不再能100%全身心信任你,可不管选择题或是非题,我的答案永远是你。
这种心情,她没有告诉晏默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