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神录 第一册》AO酱小青

74、第七十四章 红衣映火

　　燕飒咬下一块油腻腻的鸭肉，恶狠狠道：“你以为他们沈家最厉害当真是医术？大错特错。医术只是人家的业余爱好，【封印术】才是家传绝学。你以为【白莲榭】真的是他们的家宅所在？我告诉你，他们的真正的住处被封印在【白莲榭】的地底下，一到晚上，除了几个守宅的家奴，【白莲榭】的主宅里根本连个鬼影子都没有。他们沈家的封印术，强大到能够封印巨大的空间。”

　　李潮歌用鸡腿指着燕飒，恍然大悟：“所以你才会想到拿我去换生魂的办法，如果是这样，沈凉溪就不得不把他的地下空间暴露出来了。”

　　“所以说，事情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燕飒低声道，“沈家的城府深到难以预测，他们的封印空间数以万计，我们对那些空间又一无所知。阴冥阁到底只能打后手，冲锋陷阵的只有我们两个。别说是你，我追查了沈家那么多年，也只囫囵知道一个大概。但我已经想不到更合适的办法了。”

　　李潮歌想了想：“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再说了，沈凉溪这么想要我的生魂，怎么会舍得轻易杀了我？”

　　“你倒是说的容易，”燕飒叹了口气，“慕清魄如果知道沈宅那么危险，还可能同意让你跟我去么？我可是亲眼见识了，只要是他眼睛睁着的时候，眼光就只追着你一个人打转。”

　　“这有什么，”李潮歌不假思索，“大不了我们偷偷溜出去啊。”

　　慕清魄睡下去三个多时辰，醒来的时候身边无人，便焦急地找到洞口来了。

　　他原本不是个会听墙根的人，只是出来的时候燕飒刚好讲到沈家使用封印术的事，才正好听到了几句。

　　慕清魄一脚还没迈出洞口，就听到了李潮歌那声轻挑的“大不了溜出去”，瞬间气地血脉喷张，一脚踹开封印，隔着十几丈远就把李潮歌隔空拎了起来。

　　李潮歌手里还油腻腻地握着鸭腿，四肢悬空实在尴尬，只好把鸭腿送过去弱弱地问道：“你…你吃不吃？”

　　燕飒看情形不对赶紧连人带鸭躲进洞府，顺带设了三层结界，恨不能搬一块大石头出来把洞口封死。

　　李潮歌无奈地在空中挥舞了一会儿鸭腿，终于示弱道：“慕清魄，你先把我放下来吧，我们有话好说。”

　　慕清魄看着他那张轻挑的嬉皮笑脸，火气蹭蹭蹭地往外冒。

　　他本想把李潮歌摔在树上让他知道知道厉害，可真到了要放手的时候还是心软了，最终还是挑了一块一看就很厚实的草皮，不轻不重地把他甩了下去。

　　李潮歌放下鸭腿，在草皮上擦干净手上的油腻，抬起头看着慕清魄：“我想去溪边洗个手，你陪我吧？”

　　慕清魄阴着脸没答应，李潮歌便自己转身走了。还没走两步，就听见慕清魄从后头“悉悉梭梭”地跟了上来。

　　李潮歌心里生出一种莫名的满足感，不过他没有喜形于色，一直走到小溪边上都没有回头看，一直到洗好手，才慢吞吞地转过身来。

　　慕清魄犹疑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跟过来的一路上，慕清魄的怒气已经渐渐转变成了好奇。他不知道李潮歌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李潮歌选了块干净的草坪坐下，看天色渐暗，又拾柴生了火，然后对慕清魄招招手。

　　在经过短时间的纠结之后，慕清魄还是捏着鼻子，勉为其难地在李潮歌的对面坐下了。

　　李潮歌瞅了他一眼：“刚才我跟燕飒的话你都听见了？”

　　慕清魄刚压下去的怒意一下点着了：“我听到你们想瞒着我去闯沈凉溪的封印，你怎么能……”

　　“厉害啊慕少主，都会听墙根了。”李潮歌不冷不热地说道。

　　“你别想打岔。”慕清魄冷冷道，“这件事没得商量。本来你想去白莲榭就算了，我还可以在外头掩护你。可现在你竟然想一个人去闯那些被封印的空间，你知不知道里头藏着什么样的危险？况且现在没有人知道这些封印的解法，万一你一去不回怎么办？这个你想都别想！”

　　李潮歌叹了口气，抬头注视着慕清魄印着火光的眼睛：“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不让我去，我也许会恨你一辈子。即使是这样，你也要拦着我么？”

　　慕清魄眼中闪过片刻迟疑，但依旧坚持道：“那些封印阴冥阁会带人去闯，但你一个人去，绝对不行。沈凉溪极有可能是【山鬼】哗变的幕后推手，即使你不去，阴冥阁一定会追查到底。”

　　李潮歌目光流转：“你的意思是，即使以后我恨透了你，再也不理你了，你也绝对不让我去是吗？”

　　“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利用阴冥阁，也可以利用我。你不必一个人去犯险……”慕清魄的声音渐渐地轻下来,显得那样无力。

　　他躲开了李潮歌的眼神，垂下眼，看着“噼啪”作响的火堆。

　　“行啊，都学会避重就轻了。”李潮歌拾起几根柴火丢进火堆里，“慕清魄，你好歹也是个堂堂北境少主，能不能有点出息？你就这么怕那个什么狗屁结界么？”

　　夜深了，遥远的森林里传来野兽孤独的鸣叫，昆虫在草丛间亲密地窃窃私语。

　　火堆不知疲倦地燃烧着，丝毫不在乎几个时辰之后自己会化为一滩随风飘散的灰烬。

　　“我怕呀。”慕清魄忽然抬起头看着李潮歌，眼睛里布满血丝，“我怕你不理我，怕你恨我，怕你有一天又像在灯海的时候一样扔下我一走三年，怕地片刻不得安生。我这样说，是不是就不算是避重就轻了？”

　　李潮歌看着慕清魄的眼神，心里那根紧绷的弦刹那间就被扯断了。

　　什么北境少主？什么天潢贵胄？

　　他自己都不想要了，我还硬把这些塞给他干什么？能当饭吃么？

　　我在瞎忙活什么啊？

　　李潮歌默默地站起来，沿着火堆的边缘缓缓地向慕清魄走来。他眉间的额裂异常地鲜艳起来，红衣映火，像是踩着一簇怒放的牡丹。

　　他在慕清魄身边停下来，缓缓蹲下，注视着慕清魄的眼睛。

　　“呐，慕清魄，”李潮歌认真地说道，“这次我会不骗你，也不会偷偷扔下你。我认真和你商量一件事，好不好？”

　　慕清魄看着他的眼睛。不是平时那副没心没肺的神色，李潮歌瞳孔的颜色比常人要浅上许多，注视着某个人的时候眼中的倒影清澈无比，会让人有一种“他眼中只有我”的错觉。

　　可是慕清魄几番受骗，对这样的眼神已经有所防备了。就前几次的经验来看，每次他装出这样一副柔情似水的样子，不是随意挑逗，就是后面要放大招。

　　被骗出经验来的慕清魄警惕地看着他：“你说。”

　　李潮歌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慕清魄：“我可以给你两个选择。”

　　“第一个，就像你说的，我不去白莲榭闯那个什么狗屁封印了。燕飒的计划就此作罢，我把所有的事情全部交给你们阴冥阁。如果这样做，抢回我二哥生魂的成算会大大降低。如果阴冥阁最终没能抢回我二哥的生魂，再加上之前【山鬼】背叛我二哥，和阴冥阁利用我做饵的事，我可能真的会一生一世不愿意跟你见面。”

　　慕清魄的胸口猛地刺痛了一下。

　　他隐忍着没有皱眉，用嘶哑的声音问道：“第二个呢？”

　　“第二。”

　　李潮歌的声音忽然柔和下来，他伸出指尖，轻轻描摹慕清魄英气的眉宇：“第二，我们接受燕飒的计策，你就让我和燕飒两个人单独去会会沈凉溪那个畜生。我会事先和你商量好每一步怎么走，也会好好利用阴冥阁的力量，绝不一个人胡来。我们一起去把我二哥的生魂抢回来，这样，我跟阴冥阁的恩怨就算是两清了。”

　　“然后呢？”慕清魄突然死死捏住李潮歌触碰他的手，眼眶通红。

　　李潮歌听得出他的声音在微微颤抖。

　　“然后你还是一生一世不再见我了是吗？”

　　慕清魄没有轻重，李潮歌的手被他捏地生疼。

　　但李潮歌没有抽回手，反而伸出另一只手，抚摸着慕清魄微微干燥的脸颊。

　　慕清魄的轮廓本来就棱角分明，最近越发瘦了。李潮歌抚摸过他的脸，心里便一阵一阵地抽痛。

　　“如果一切顺利，从此以后我再不会离开你半步。”

　　李潮歌心无旁骛地注视着慕清魄的眼睛：“你想回北境我便跟你回北境，如果你想去瀛洲看看，我就带你去瀛洲看看。五境这么大，总有我们的容身之所。如果他们都容不下我们，那更好，我们就找个清幽无人的地方躲起来。你在猎场长大，原本就是野猎的好手，我想无论去了哪里，你应该都不会饿着我吧？”

　　“那李氏呢？”慕清魄捏着他的手稍稍松开了一些，“你不是跟王驰说过，等找回你二哥，你就要去南境赎罪么？”

　　“王驰这个破玩意儿，看我下次不撕烂他的嘴……”李潮歌尴尬地撇撇嘴，然后又轻松地一笑，“我都有你了，还怎么舍得死？我没脸没皮活到了现在，再耍一次赖好像也没什么问题……大不了几十年以后你我都不在了，让他们刨开我的坟头鞭/尸呗。反正只要有你在，李家人也不敢随便动我……”

　　李潮歌没能把话说完，慕清魄就猛地把他按到地上堵住了他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