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神录 第一册》AO酱小青

56、第五十六章 初入虎穴

　　青要城位于西境的东南角，虽然地处偏僻，却是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

　　下船之后，李潮歌一个人走在最前头，暮清魄紧随其后，而一早就发现两人有问题的李崇则抱着琉璃跟后头心惊胆战地向前走着，顺带感慨人生之多艰。

　　好在进了城镇四周一下子热闹起来，这一行死气沉沉的四个人之间，气氛也稍稍缓和了一些。

　　“这青要城，还真是个美女如云的好地方。”

　　好久没见到养眼的姑娘，李潮歌自然要四处欣赏一番，谁知道这一圈还没看下来，李潮歌的眼神又和方才跟在他身后的暮清魄碰到了一起，而对方则明显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李潮歌一个人身上。

　　还真是心无旁骛啊。李潮歌脸红着想。

　　李潮歌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自己疯狂跳动的心按了回去，咳嗽了一声对暮清魄道：“你不观察四周状况，光盯着我做什么？”

　　暮清魄听了他的话，又深深地看了他片刻，这才极不情愿地把目光放倒周遭去了。

　　李崇借着这个当口，抱着琉璃凑过来：“…潮歌，我怎么觉得这青要城不太对头。”

　　“怎么不对头了？”李潮歌一边说着还不忘对街边的卖花姑娘一笑。

　　李崇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这青要城怎么跟个女儿国似的，一路走过来我就没见过一个男人，且街边小铺上卖的也多是一些绫罗绸缎，首饰腰带之类女儿用的物件，真是太奇怪了。”

　　“能发现这些，说明你只看出了其一。”

　　李潮歌一边回了李崇的话，一边从身边卖花的小姑娘手中的提篮里拾起一朵鲜花，轻轻柔柔地点缀在了姑娘的耳畔。

　　还没等那姑娘反应过来，他就似笑非笑地凑近了她耳边的鲜花，轻轻闭上眼，好似正欣然地体会着其中的芬芳，许久才缓缓睁开双眼，用极其温柔的声音说道：“姑娘这样娇嫩的美人只身出来卖花，叫家里人如何放心得下呢？”

　　那小姑娘平生第一次见到这么俊俏的少年，一下羞红了脸：“公子怪会取笑的，奴家的姿容在青要城只是平平而已。”

　　李潮歌想都不想一下就应承道：“如果姑娘这样的都只能叫姿容平平，那我还真不知道什么是所谓绝色了。”

　　那姑娘被他哄地眉开眼笑，摆摆手道：“在我们青要城，若讲到容貌，只有白家的白芷姑娘能数第一。”

　　“原是这样？可我却还是觉得姑娘你的姿容最是不俗，”李潮歌达到了目的便欣然起身，从衣袋里拿出一把碎金，牵起那姑娘的手，亲自将金子放进她的手心里，“虽然相识甚短，我却觉得姑娘是有缘人，不知我可否向姑娘讨一篮鲜花，带回去留作念想？”

　　那姑娘早就被李潮歌的花言巧语骗了个六神无主，连忙慌慌张张地挑了一篮最艳丽的鲜花递了过去。李潮歌又对她说了好些动听的话，才翩然离去。

　　李潮歌才回头走了两步就看见暮清魄黑着脸一声不吭地走过来。

　　李潮歌一看见暮清魄的表情就知道他并不是单纯地吃醋，暮清魄用笃定的眼光告诉李潮歌，就在刚才，他已经看清了这个青要城的真正面目。

　　暮清魄走到李潮歌身前低声道：“你跟在我后面走，不许离开我半步。”

　　“哦……”李潮歌看着他高大的背影，想开口说些什么，又是欲言又止。

　　李崇敢被李潮歌高深莫测的调戏技巧骚了一脸，崇拜地凑过来道：“你好端端的买这篮花过来做什么？”

　　李潮歌瞟了李崇一眼，指间捏着一片花瓣反问：“给了你这么多提示，你还没看出来么？”

　　李崇听罢努力回想了一下方才李潮歌调戏姑娘的场面，可除了骚，还真没品出来别的什么味来。

　　李潮歌孺子不可教也地看了他一眼：“你猜方才那姑娘芳龄几何？”

　　“十五六吧？顶多不超过十七八。”

　　“错。”

　　李潮歌将花瓣放到鼻息之间轻嗅：“她虽然保养地甚好，可背部却已经稍显前倾，且我靠近她的时候也看到她颈部松弛，已经显现出明显的颈纹。所以说…她的真实年龄至少在四十岁以上。”

　　“不是吧！！？？”李崇整个人如遭雷击，忍不住大叫一声，看到街上的人们对自己屡屡回头，这才赶紧捂住了嘴，闷声道，“女人真是太可怕了……”

　　李潮歌同情地看了李崇一眼：“西境的女人极重姿容，不说世家贵族了，普通民间的女孩也都是化妆术极好的。你娘不是兰陵潇氏的血脉么，怎么她没告诉过你，千万不要以外貌去揣测女人的年龄么？”

　　李崇气急败坏道：“我娘去世的时候我才十三岁，难道你娘在你这么小的时候会和你讲这些话吗？”

　　“我娘……”李潮歌顿了顿，轻声道，“我娘在我十一岁的时候就走了。”

　　李崇听了这话一下就噎住了。

　　在前头走着的暮清魄也微微顿了顿，这才继续护着李潮歌他们往前走。

　　李潮歌并没想继续这个话题，对李崇道：“你继续猜猜，那姑娘是做什么的？”

　　这回李崇沉默了，他内心非常纠结……一个四十岁的大龄少女，能做什么？他苦恼了好一会儿自暴自弃地说道：“反正不是卖花就是了！”

　　李潮歌丝毫不留情面地给他后脑勺来了一巴掌：“错上加错。她指尖和掌心都生着薄茧，说明她精通琴艺武艺，这个姑娘原是个主业持刀，副业抚琴的。李崇，我都说到这份上了，现在你总清楚她究竟是做什么的了吧？”

　　“主业持刀，副业抚琴，还是个女人……”李崇在心中拼凑着这些要素，忽然想到了什么，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

　　“你想到了什么？”

　　在李潮歌肯定的眼神里，李崇终于深吸一口凉气，哆哆嗦嗦地吐出了那两个冷冰冰的字来：“暗杀。”

　　李崇吐出那两个字来的一瞬间，琉璃已经从李崇怀里跳到了李潮歌的肩头，一双琥珀色的兽眼警惕地盯死了看似寻常的街市。

　　“能猜到这里，说明你的脑子还算管用。”

　　李潮歌面不改色地向前走着：“王驰说过青要城的姑娘尤其擅长歌舞器乐，名声享誉五境。你说这青要城地处偏僻，我们从最离此地最近的汾洲赶来都花了五天的时间，这些姑娘擅长歌舞器乐的名声是怎么传出去的呢？”

　　李崇苦思冥想，忽然听前头的慕清魄轻声道：“是她们自己走出去的。”

　　“…没错。”

　　李潮歌听见前头慕清魄回话，有点心虚地瞅了瞅他的背影，继续说下去：“这些姑娘不远万里，从青要城这个偏僻的小城去往五境的各个地方，表面以卖艺为生，实际却做着’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暗杀勾当……要我说，这青要城简直就是个青天白日之下的盘丝洞。”

　　李崇的拳头早就捏地汗津津地，他一边听李潮歌用事不关己的口吻轻描淡写地分析着，一边拿眼睛小心再小心地打量着眼前这个巨大的魔窟，仿佛这一路看到的都不是貌美如花的姑娘，而是面目狰狞的妖魔鬼怪。

　　李潮歌看着他听风就是雨的样子笑出了声：“别这么一惊一乍的，即使是盘丝洞里的妖精，也不会吃没价值的猎物。”

　　李崇知道自己就是李潮歌口中那个“没价值的猎物”，只好垂头丧气地问道：“那我们接下去怎么办？”

　　“就算满屋子都是妖精，妖精头头也只有一个。”

　　“可我们上哪里去找这个头头呢？”

　　李潮歌毫不客气地给了他一眼蔑视：“你小小年纪怎么学起老人家耳背了？没听人家说，’在青要城，论容貌只有白家的白芷姑娘能数第一’么？”

　　李崇瞪大了眼：原来不止是人，妖精也这么貌取人的？

　　日落时分，除了不远处山间不时传来的淙淙流水声，位于青要城最南端的白氏主楼，灵犀楼内一片安谧。

　　灵犀楼深处，与主楼毗邻的香室外，房门紧锁。

　　这是一间用名贵香料堆砌出来的小宅。主室之内只点着几支的红烛，这让眼前这巨大的房间看上去显得十分昏暗。

　　先不说那室内高高的檀木架上陈列的各种异国香料，单是看看那正室内正中央，那座绮丽的香山子——那种仿佛是来自神话世界的华丽，就要出乎所有世人的想象了。

　　那香山子，是用十多块巨型稀世迦南沉香，雕刻成的山形。山峦之处皆有描金，华贵无比。山中有一尊九尺高的山鬼神像，由整根檀木雕琢而成，其容貌端方慈祥，仙风屹立，袍带翩翩，可谓举世无双。山峦之下更是以苏合油和波律香为池水，用零陵与兰桂等香草为林，最后以百年白檀木为基底。

　　单单是这一件摆在这里，便富丽堂皇，满室奇香。

　　此时此刻，白芷正坐在室内凭几前合香。

　　之差最后一味了。

　　白芷注视着面前案上整齐摆放着的十几个香盒，轻轻蹙眉深思。犹豫许久，她最终还是坚定地将香匙放入其中一个盒子中，取出少许香料，放入面前已经混合好的香料之中。

　　只见她优雅地伸出洁净修长的手，持起手边的檀木雕花银质香箸，轻轻掀开案上的绿色琉璃香炉，将香碳放在眼前的红烛之上，烧地通红后，放入炉中，又铺上香灰，再小心翼翼地用香铲铺平。

　　在将云母片放置于香灰之上过后，她终于迫不及待地用香匙把方才的合香置于其上，盖上香炉。

　　只见一缕游丝一般的青烟从琉璃香炉之上笔直地升起。

　　白芷急不可耐地上前，深吸一口……

　　一种至真至纯的清冽香气扑鼻而来，整个人仿佛受仙人点化一般，进入到一种豁然开朗的境界。

　　白芷这才终于展眉，满足地一笑。

　　然而就在这时，她似乎觉察到了什么，迅速藏起了笑容，余光凌厉地向右后方扫去。

　　一个身着黑衣的门面女子从后方梁上一跃而下，单膝跪在白芷身前低声道：“将军，人已经来了。”

　　白芷轻声一笑，脸上却没有半点表情：“哦？他们倒是刻不容缓，我本以为会多犹豫些时日呢。”

　　“属下已经差人让他们在前厅等着了。”

　　“很好，”白芷起身，在镜前捋了捋长发，娇声道，“最近真是无聊地很，但愿这些人能陪我多玩儿几天。”

　　白芷姗姗来迟的时候，李潮歌正坐在堂内十分耐心地品着一碗香茶，丝毫瞧不出着急的意思。慕清魄静静坐在李潮歌对面的客座上，看不出一丝情绪。

　　李崇自从听了李潮歌的话，知道这青要城里的姑娘都在做什么买卖之后，一直抱着琉璃正襟危坐，桌上的香茶碰也不敢碰一下，生怕这群妖精饥不择食地把他给迷/奸了。

　　白芷不但来迟，且排场非常大。

　　她一身金丝银线绣出的华丽长裙，一头乌发插着十几个金镶玉头钗，前有四个仕女撒花开路，后头还跟着四个提裙子的，明明已经过了傍晚时分她却一脸艳丽妆容，很像是壁画上人们想象出来的神仙妃子。

　　这个白芷一出场，李崇就被她那一身金银闪瞎了狗眼，心道真不愧是洞府里头最厉害的大妖精，派头都跟别人不一样，还自带闪光。

　　李潮歌就显得十分淡定了。他直接忽视了所有闲杂人等，直接将目光锁定在白芷那张用脂粉精心雕琢过的脸上，瞬间发现此人非常眼熟。

　　美人的确是美人，不过这个美人竟然和远在流洲的画仙潇采梦美地一模一样，要不是她那双别有风情的吊梢眼暴露了身份，李潮歌几乎要以为她就是潇采梦本人了。

　　白芷用风情万种的眼神打量了李潮歌和慕清魄一会儿，然后一干人的前呼后拥之下扭着腰坐上了主座。

　　还没等白芷坐下，李潮歌便十分趋炎附势地放下茶水：“久闻白芷姑娘美貌，今日一见果然如天仙一般，不同凡响，在下险些神思恍惚了。”

　　“不敢当，奴家不知是稚樱皇子大驾光临，匆忙打扮了一番因此来迟了，还请皇子见谅。”白芷轻轻提起衣袖遮在嘴边。

　　李崇差点哼出来：鬼才信你这一身花里胡哨的东西是临时扮上的呢！分明就是只全副武装守株待兔的狐狸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