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神录 第一册》AO酱小青

134、第一百三十四章 孽债难偿

　　西境，慶洲城郊外山涧。

　　时近傍晚，慕清魄在山间灌木之中已经埋伏了整整一天。

　　当那队线人情报中提及的马车终于出现在视线中的时候，慕清魄的眼睛猛地亮了起来。

　　他匍匐于岩石后，背部以蓄势待发的姿势微微拱起，像一头盯着猎物的饿狼。

　　马车上只有一位负责驾车的马车夫，拉着堪堪两车货物，随行的却有八个身材高大的黑衣人，由此可见这辆车货物的贵重程度。

　　就在那马车从眼前经过的一霎那，慕清魄一跃而起跳上马车，一柄飞刀迅速划过马车中央，悄无声息取了马车夫性命。

　　他双手各持一副双刃匕首，动作敏捷至极，半跪于车身尾部，左右狠狠一划，正割断左右两人的喉咙。

　　站在队伍最后的两个黑衣人还没来得及转身，就双双倒了下去！

　　前方几人这才反应过来，慕清魄趁着他们抽刀间隙一跃而起，双刃从当空垂直而下，力大无穷，登时刺穿了面前那人的天灵盖！

　　鲜血与脑浆迸溅而出，慕清魄清灰色的衣服脏了一大块，而他那双眼睛却越发雪亮，虽面无表情，但无论是此时此刻闪动的目光还是微微颤抖的手，都显示出他此时此刻正因杀戮而兴奋至极。

　　黑衣人们看着他，无不心惊胆战，像看着地狱罗刹。

　　一个人终于颤抖着开口：“你是什么人？！”

　　而慕清魄并没有回答的意思。

　　他抬抬手，面无表情地擦去溅到眼角的血。

　　旁边一人看准了这个时机，提刀往慕清魄后心直刺过去！

　　就在那刀尖即将刺进慕清魄衣料的那一霎，刀尖竟然好像碰到了什么障碍物，再刺不进一点。

　　等那人感到有什么不对，想要抽刀之时，那刀子竟然怎么也抽不回来，就这么悬浮在了半空之中！

　　与此同时，所有人都看见了慕清魄周身发出的淡蓝色光芒。

　　“他的灵力竟然已经到了可视的地步……”

　　那原本要刺杀慕清魄的人像是活见鬼，扔了刀子就往丛林里跑。

　　慕清魄不慌不忙地转过身，伸出两指夹住那悬浮在半空之中的刀刃，轻轻一动，那坚硬无比的刀刃竟然就这么生生掰成了两段。

　　他手中夹着刀片，眯眯眼，瞄准了那正在逃跑的身影，用力一扔！

　　那被掰断的刀尖在空中飞速旋转了几圈，精准无比地砍进了那人的头颅！

　　剩下的几人吓破了胆，正要逃跑。

　　慕清魄冷笑一声，一边追出去，一边轻按手中机关，双刃匕首拆为四柄，他双臂蓄力，然后朝着那逃跑的四人猛掷出去！

　　三人应声倒地，只有一人险而又险地躲过，但也还是被匕首伤了右胳膊。

　　出乎意料的是，那被伤了右臂的黑衣人并没有继续逃走，而是停下，朝着慕清魄转了身。

　　慕清魄冷冷地看着他。

　　从刚开始，慕清魄就已经注意到这个人的举止怪异。

　　刚刚慕清魄发动攻击的时候，其他黑衣人或是负隅顽抗，或是拼死逃跑，只有他一个人没有任何行动，静静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而说他纯粹坐壁上观却又不像，他眼睛里透出的微光告诉慕清魄，此时此刻，他也正兴奋不已。

　　慕清魄生着一双鹰眼，隔着十几丈就能看清那人的长相。

　　在确认那是一张从未见过的脸后，慕清魄没有犹豫，从旁边死人手里捡了把长刀，抬腿就朝那人砍过去。

　　慕清魄周身释放着灵力的威压，四周草木都被那灵力掀飞，而那人竟然在这危急时刻半步未退，生生用灵力凝成一柄短刀，与慕清魄的长刀相撞，在空中击出火星来！

　　这人虽力量并不强悍，但敏捷至极，招法巧妙，只靠着体术竟然来回接了慕清魄十几招，显然跟方才的黑衣人不是一个级别的。

　　情报中未曾提及这队车马中有高手存在。

　　慕清魄疑心更重了，他无心再与其过招，蹙起眉，灵力包裹住整个钢铁剑身，一个箭步向前，将那人直逼到山涧边上。

　　两人刀抵着刀，正是以蛮力相搏的时刻，距离仅在咫尺之间。

　　慕清魄无意间抬头，才发现那人盯着自己的眼神甚是古怪……那盯着自己的眼神极为专注，甚至可以称得上是痴迷。

　　那眼神仿佛从前见过，可安在这么一张陌生人的脸上，只让慕清魄觉得恶心。于是他再度施压，又将那人往山涧逼退半步。

　　那人灵力虽是人中翘楚，但与慕清魄相比还是差了太远，加之他本来就有些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意思，更是很快落了下风。

　　被慕清魄逼到山涧旁，黑衣人正一脚踩着水，慕清魄稍一前倾用力，他脚下一滑，整个人倒进了山涧的溪流之中！

　　他被湍急的溪水呛着气门，咳嗽了几声，刚刚缓过来又被刀锋指着鼻尖。

　　可即便是凝视着染血的刀锋，他的眼神都是眷恋的。

　　那毫无恐惧感的眼神让慕清魄非常不舒服，慕清魄居高临下，试图进一步以威压恐吓：“你是什么人？”

　　可黑衣人依旧毫不畏惧。

　　他的眼神从刀尖开始缓缓向上游走，路过慕清魄被汗水浸透的喉结时停了停，然后一路向上，用目光抚摸过慕清魄的每一寸肌肤，最后专注地看着那张深邃俊美，而此刻甚至有些可怖的脸。

　　他专心致志，旁若无人，不自觉的对着慕清魄的五官欣赏起来，直到慕清魄的刀尖向下一寸，割破了他脖子上的一点皮肉。

　　那人觉察到刀锋割入皮肉的微痛，对着慕清魄轻轻笑了笑。

　　明明生着一张平平无奇的脸，大约是因着那天生的一双含情目，竟然让那淡淡的一笑在一瞬间显出惊心动魄的美。

　　那人开口，似乎刻意压低了声音，却语气却是甜美的：“哥哥，如果死神长你这样，我倒也无憾。”

　　慕清魄的脸色彻底阴冷下来：“我问话，从来不说第二遍。”

　　“你舍不得杀我，看来是真的对我的身份很好奇吧？”

　　那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明明身处这般险境，居然临危不乱，反而不慌不忙地伸出指尖，在慕清魄的刀背上轻轻摸索起来：“直接说出来就不好玩儿了，哥哥为什么不自己猜呢？”

　　那是一只如玉的手，每根手指都跟葱根似的洁白，猫爪似的挠在刀面上，撒娇似的。

　　“敬酒不吃！”
　　慕清魄从没见过这么难缠的刺客，额头青冒了冒，扔了长刀，扑上去一把掐住那人的脖子。

　　偏偏连那细长脖子的触感，都是柔嫩无比的。

　　慕清魄一怔，险些没舍得下手。

　　那人明明就要窒息了，却还痴痴地看着慕清魄：“今日能死在你手上，也算是我……三生有幸……死而无憾了。”

　　这是个什么人？莫名其妙地说什么话？！

　　慕清魄的杀意已经消减了一半，可心里却燃起一股无名火。

　　他松开那人的脖子，还没等人喘上气来就把人狠狠摁进了水里。

　　溺水的滋味到底不好受，那人忍了一会儿，很快就挣扎起来，却拗不过慕清魄铁一样的臂膀。

　　慕清魄见人快死了才拎起来：“说不说？”

　　那人眼前晕着水汽，眼神脆弱而坚定，又对他笑，可就是闭口不言。

　　慕清魄转手又把他摁进水里。

　　再拉出来，那人意识已经模糊地只剩一半，一离开水就剧烈咳嗽起来。

　　慕清魄面无表情：“说不说？”

　　那人在混沌的认知中依旧对慕清魄笑，当然，慕清魄回报他的就是再次把人摁进水里。

　　再从水里起来，那人已经彻底失去了意识。

　　慕清魄把人扔到岸上，心里疑惑重重，在他衣物里搜了半天也没搜出什么来。

　　这人行为古怪，来路不明，慕清魄并不清楚他是敌是友。

　　可如今境况，慕清魄只身潜伏于西境，势单力薄，大局为重，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慕清魄垂下眼，又注视了那张陌生的脸片刻，终于还是提起了长刀。

　　就在刀刃即将落下的那一刻，那失去意识的人忽然动了一下。

　　他的嘴唇轻轻一碰，说了一句梦呓似的话……

　　“慕哥哥……”

　　那声音那样轻，在慕清魄听来却犹如雷响，轰然在他脑中炸开。

　　慕清魄整个都僵住了。

　　他手足无措地扔开长刀，俯下身凑近看，这才发现那黑衣人的下颌处的肌肤质地与脖子有着明显的不同。

　　他颤抖着伸出手去，一把撕了那人脸上的人/皮/面/具。

　　那张多年未见的脸，此时就这样苍白地紧闭着双目，出现在他面前。

　　那印象中的脸，本来应该时时刻刻神采飞扬，可现在却一片黯然，憔悴地让人不忍直视。

　　慕清魄看的心口欲裂，却仍逼着自己去看他。

　　三年，又是三年。

　　曾几何时，慕清魄在战场杀人如麻，几乎要哄骗自己忘记这理不清的孽。

　　却从未想过，这孽也是长了手脚的人。

　　总有一天他会长大成人，顶着一张让慕清魄看一次就心痛一次的脸，追着跑着来到他身边。

　　这一路到西境来，也不知他经历过什么，浑身上下伤痕累累。

　　而他右臂最新鲜的那处伤口，正是慕清魄方才亲手割的。

　　慕清魄看着他右臂上的刀伤。

　　沉默几许，他提起刀，对着自己右腿狠狠刺了下去……

---

作者有话要说：　　这次可能会连续更四天左右，暑假快到了，日更还远吗？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