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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第一百一十三章 粹金火雨 ...

  •   李潮歌彻底安排好百姓撤离,回到营地,已是傍晚十分。

      晚霞火红火红,像一滩鲜血染红了天空。映照在中原荒凉的边境上,壮阔而悲凉。

      李潮歌奔波了一整天,忽然在这片鲜艳而诡异的夕阳下停了下来。

      他抬头看着天,不由自主地摸向自己胸前的神荼果核,感到莫名地难以呼吸。

      自从慕清魄离开的那一刻起,他的四肢百骸都是紧绷的。他提心吊胆地熬过每一个时辰每一刻,万分小心,恨不能所有事都亲力亲为。然而此时此刻,他忽然在这片夕阳之下感到有些脱力。

      将士来报:“殿下,西境王丞潇揽月已经恭候您多时。”

      李潮歌伸手掐了掐太阳穴,强打起精神道:“带路。”

      琉璃载着他一路走到王氏军阵的最前方。

      夕阳已落到西山背后,李潮歌眯起眼睛,才看见那夕阳背光处,一匹高大的棕色宝马上,坐着一个小小的女孩。

      兰陵潇氏出美人,那小女孩不满十岁,尚未长开,却已经能看出是个美人胚子。

      她穿着一身碎花裙子,粉扑扑的脸上有一双高傲无比的眼睛,睥睨群雄似的看着李潮歌:“殿下真叫我好等!”

      李潮歌只淡淡道:“年轻人么,耐性总是差一些。”

      潇揽月冷冷道:“殿下倒是不慌不忙,您只用几句空口无凭的保证便招安了我叫来的一万多流民,揽月很是佩服。”

      李潮歌轻笑:“你该佩服的不是我,而是王璞将军。招安这件事,如果换了除王璞将军之外的任何一人,流民都不一定信服。是我运气好才险胜一招罢了。”

      潇揽月的目光忽然锋利起来:“殿下,揽月有一事请教。”

      “请讲。”

      潇揽月驱马前进两步逼问:“从前我一直听人说,您是一个游离于权利斗争之外一等一风花雪月的人。可如今您却与自己的兄长,灵皇室储君承隆太子为敌……您这样做就不觉得羞愧么?承隆太子吩咐过我,他说若您能认错,改邪归正站到他的那边,他可以原谅你,甚至可以立刻向全天下人宣布恢复您身为皇子的身份。反观您的所作所为,您不以为可耻吗?”

      “他让我改邪归正?”李潮歌有点头疼地按了按眉间,“他倒是有脸觉得自己是‘正’。”

      潇揽月义正辞严:“原本就是你父皇篡位,夺了霆均太子的储君之位!现今让你们还回来,又有什么错?”

      李潮歌苦笑一声:“本来,父皇的确是打算还回去的吧。”

      潇揽月警惕地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李潮歌叹了口气:“小姑娘,我不知道你究竟听到的是个什么样的故事……但我父皇立承隆为太子这件事,五境百姓皆可作证。我们灵皇族虽说历来立贤不立长,但只要承隆坐在了太子之位上,那就毫无疑问是未来的储君。身为太子,只要他不犯什么大错,将来接任皇位就是迟早的事。”

      李潮歌轻轻抚摸琉璃的皮毛:“我父皇原本就是想把这个位置悄无声息地还回去。为了减少承隆的猜疑,也是为了确保储君的安全,我父皇甚至将我和我二哥这两个亲生儿子一早安排到瀛洲之外。二哥担任阴冥司之后常年在阴冥阁营地,不在岛上;而我的行宫稚樱宫,更是被建在与瀛洲隔海相望的南境。若不是有别的原因,天下哪一对父母亲舍得将自己的亲骨肉一个时刻置身险境,一个远隔千里呢?你以为这一切都是巧合?”

      李潮歌琥珀色的眸子微微眯起:“以承隆这么八面玲珑的心思,不可能看不出我父皇的意思。可他明知道我父皇要归位于他,却还是不信任。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把我和二哥赶尽杀绝,迫不及待地想干掉所有有可能跟他争夺王位的人,甚至等不及我父皇这短短一世,亲手将他做成了个活死人……小姑娘,即便这样,你还是觉得承隆值得孝忠么?”

      潇揽月眼睛里稍稍闪过一丝犹豫:“即便如此,事情还是因你父皇而起,你们应当承担后果!”

      “承担后果?哈哈哈!!!的确应该承担后果!”李潮歌像是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忽然抬头大笑起来,然后突然停下来,眼神狠厉道,“我父皇这辈子做过最失败的事情,就是当初皇爷爷废雷霆钧的时候,没有劝他狠一狠心把承隆也给一并杀了!”

      潇揽月的怒火一瞬被挑起:“你竟敢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承隆太子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兄弟!?”

      李潮歌冷冷看她:“我才奇怪,承隆到底给你这个九岁小丫头灌了什么迷魂汤?竟然把你迷地这么五迷三道。这一点你应该好好跟你姐姐学一学,她绝不会为了哪个男人魂不守舍。”

      潇揽月气急了,愤恨地盯着李潮歌:“你竟敢羞辱我!?”

      李潮歌摇头:“我不是羞辱你,而是提醒你,承隆这个人绝对不会无端地对别人好。你这丫头聪明是聪明,却也是当真单纯,我怕你某天知道自己一片真心错付,后悔不及。”

      潇揽月愤怒之下脱口而出:“后悔不及的是你!我告诉你,今天过后,你,还有你脚下的正片中原土地都将灰飞烟灭!届时我们西境的铁骑就会踏平整个中原,你们所有人都得死!所有人都要为背叛承隆太子,付出最惨重的代价!”

      李潮歌从潇揽月的话中听出些许异样,警惕道:“你什么意思?”

      潇揽月得意洋洋地玩弄着手里的皮鞭:“你很快就会知道我是什么意思了!”

      就在这时,王璞快马加鞭来到李潮歌身边,气喘吁吁:“殿下,潇采梦的罪己诏到手了!要不要直接交给潇揽月,跟他们讲和?”

      李潮歌借过罪己诏,只打开看了一眼,整个下颌就紧紧绷了起来,连捧着诏书的双手都在微微颤抖。

      对面的潇揽月大笑:“殿下!是你后方传来了什么惊喜么!?”

      王璞紧张地看着他:“殿下你怎么了?是这罪己诏有什么问题么?您脸色怎么这样难看?”

      李潮歌狠狠抽了口凉气,从牙缝里钻出几个字:“这罪己诏上的字,不是潇采梦的笔迹。”

      王老将军惊愕万分,一时晕眩,险些从马上摔下去。

      李潮歌连忙扶住老将军,将心中所有情绪狠狠往下一压,硬是压出一副冷静面孔:“王将军,你听我说。不管潇揽月使了什么手段,也不管究竟是谁掉包了潇采梦,潇揽月的最终目的都是想要动摇军心。按照现如今您手下这些兵力,潇揽月是难以攻破边境的,请您一定冷静下来,不要被妖言迷惑。”

      王璞红着眼艰难地镇定下来:“可是中原……”

      李潮歌紧握着老将军的手:“您必须待在边境,这里有数十万将士听您号令,您如果先行离开,军心溃散就是一瞬间的事。若您信得过,我即刻出发快马加鞭回中原腹地,我一定拼尽全力护您家人周全!”

      王璞听着李潮歌的话,紧了紧他的手:“殿下的话,老夫信得过。”

      李潮歌说罢翻下琉璃的背,牵来一匹宝马对琉璃道:“琉璃,给这战马输送些灵力,让它能跑得跟你一样快!”

      琉璃不动。

      李潮歌不轻不重地打了一下他的头:“都什么时候了还闹别扭!?”

      琉璃注视着他,喉咙里呜呜地说出几个字:“同生……共死……”

      李潮歌走近一步抵着他的额头,不容动摇地注视着他:“你必须呆着这里,答应我,一定要寸步不离地待在王老将军身边,别让他有任何闪失。”

      琉璃琥珀色的眼睛里,泪水直打着转:“可我想待在你身边,守着你的安全……慕少主走的时候也是这么叮嘱我的……你连他的话也不听了么?”

      李潮歌的眼神倏忽间温柔下来,他抬手揉揉琉璃的头:“你知道的,我别无选择。”

      琉璃哽咽着,忍着泪将李潮歌送上战马,目送他一骑绝尘,奔向远方。

      炎池花海的暮色总是那样绚烂壮丽,数不清的金红色窈娘牡丹在晚风中轻轻摇摆,妩弄身姿,粹金水面波光粼粼金光闪烁。

      宋子曦倚在王驰怀里,静静地注视着眼前的景色:“刚从北境来到中原的时候,我总看不惯这里的景色,总觉得一切都太绚烂了,特别是那些窈娘花儿,雍容华贵地像是天上的神妃仙子,美貌地让人生妒。”

      王驰轻抚她的头发:“你嫉妒它们做什么?它们再美也没有我娘子美。”

      宋子曦笑着往王驰手上一拍:“插什么嘴儿?我还没说完呢。”

      王驰将手放回宋子曦纤细的腰上:“那夫人继续说,我仔细听着。”

      宋子曦将手放在王驰手背上,带着他的手,轻轻抚摸着自己腹部:“等孩子生下来,我第一眼就想让他见见这壮阔的炎池景象,然后再送他去北境,看看我们北境的冰山雪莲,让他知道他是中原北境两境之子。”

      王驰把头埋在宋子曦颈窝里,柔柔道:“好,有王氏和宋氏两姓撑腰,我孩儿一定能长成人中龙凤。连李潮歌都说了,要给我们孩儿摘月亮呢。”

      “你说得对,咱们的孩儿,一定会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

      宋子曦与王驰相依相偎,在夕阳之下享受着难得的温存时刻。

      没有人意识到,在炎池湖畔茂密的树林里,有一个失魂落魄的女人正朝着湖边踟躇前行。

      夕阳在天边留着些残红,正是湖边护卫交接的时候,白天的护卫终于得以放下一整天的警惕,将魂火与责任交给晚班的兄弟。

      白芷在林间踉跄走着,嘴中不断喃喃着:“凉溪……我的凉溪呢……”

      她为了躲避宅邸守卫,一路在灌木丛和荆棘里前行,很快就被荆棘条割地浑身是伤,可她仿佛感觉不到痛苦一般,只是浑浑噩噩地向前走。

      她怎么也没想到,她历尽艰险,依靠着潇采梦留下的一瓶迷药和一张地图,摸索着找到沈凉溪所在的地牢,可等待她的却是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那一刻她跪在沈凉溪面前,疼得五脏俱碎。

      她不断地自问:这么多年来我白芷易容成他人,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叛离阴冥阁,躲在青要城那样的犄角旮旯里小心翼翼地活着,付出了所有,最终得到了什么?

      她泪眼朦胧地抬头,目光轻易地落到了不远处凉亭里相互依偎的两个身影。

      粹金湖畔,岁月静好。

      为什么你们就可以这么幸福?你们有什么资格这么幸福!?

      白芷匍匐于林中,刚巧离她最近的两个护卫正在交接轮岗。

      那是两个年轻的小伙子,是最近新入营地的新军,轮班的那个好心带了些吃的来,两个人正乘着换班的时刻偷着聊天吃嘴。

      白芷就在这个当口,近乎痴迷地盯住了那两个少年身后一望无际的粹金湖面。

      白芷轻声喃喃一句“凉溪,我来了。”

      她使出平生最快的速度冲向湖面,使出火遁。

      那吃嘴的少年反应极为灵敏,在第一时间擒住了她。

      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

      粹金□□必会燃爆,哪怕碰到的是一点点微小的火星。

      少年连一点点后悔的情绪都来不及涌现,就被粹金湖的炽烈的火舌卷进了滚滚热浪之中……

      下一刻,只听湖底“轰隆”一声巨响,一条赤红的火焰翻搅着巨浪从炎池水底席卷而上。

      炎池爆炸了!

      湖底滚烫的粹金池水随着那通天的火焰像雨点一样炸落在中原大地上,被它附着的所有事物都无不例外地爆裂燃烧。

      距离炎池最近的数万守卫几乎在一瞬间被炸成了灰烬,少数活下来的也被粹金的火雨炸地四肢残缺,只能哭喊着在火雨之中挣扎。

      宋子曦在一片绝望的哭喊声中睁开了双眼。

      牡丹狮将她护在身体下方,用自己庞大的躯体替她挡去了滚烫的火雨。

      牡丹狮低声吼叫呻\吟,其实在宋子曦看不见的宽阔的狮背上,早已被火雨炸成了一片焦黑。

      宋子曦无声地淌着泪。她分明记得,在炎池爆炸的那一刻,是王驰亲手将自己扔到了牡丹狮背上。

      她知道发生了什么,可她还是忍不住地问。

      “王驰呢?他在哪里?”宋子曦痴痴地看着牡丹狮噙着泪的眼睛,“牡丹狮,他也逃出来了,对不对?”

      牡丹狮无言地注视着她,滚烫的泪水从他眼中流下。

      李潮歌在前往中原腹地的路上疾行,却还是在百里之外,目睹了大爆炸的发生。

      炎池爆炸的火焰将整片中原大地烧成一片火海,即便李潮歌在百里之外,都能感受到那中心之地不断涌出的滚滚热流。

      他什么都来不及想,只能扬鞭催马,极速赶赴。

      在火雨的边缘,他翻身下马,将马儿脖子上的缰绳卸下,让它自行逃命。

      然后他跨过满地尸骸,只身一人闯入火雨之中。

  •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去的这几章,在我大纲里是最虐的几章,虐过之后就是甜了,大家不用担心,一定是he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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