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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狼狈一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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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的医院都不缺生意,不论当时几点几刻,你进了那个门,就没有空无一人的时候。
一波波人涌进来,急诊的保洁阿姨甚至来不及擦干净这片泥脚印,便又有新的印上来,附近喝醉斗殴的人满脑袋血送进了,在地上开出一朵朵红色的花。
常烟浑身无力的搭在宽阔脊背上,喷出的热气洒在连迟脖颈上,医院的消毒水味道刺鼻,终于使她掀开了眼皮。
“我好疼啊。”
正焦急看着时钟等待化验结果的男人闻言连忙低头,宽大的手掌带着凉意搭在她额头上,引来一阵酥麻的舒适,“哪里疼?”
她抬起胳膊,想指向自己疼痛的地方,却发现连手臂也是酸软无力。
高烧最难过之处莫过于此,她的头又晕又疼,身上穿着厚实的羽绒服又冷又热,身上的每一处肌肉都泛着被人敲打了一遍的酸疼。
她烧的迷糊了,也说不清自己哪里疼,只能干着急,不多时就埋头哭起来。
细密的啜泣声从身边传来,像一把划拉开血肉的小挠子,一下一下从左到右拉扯着心头那条神经,连迟心疼的无以复加,却因为没有照顾人的经验,只能张皇失措。
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他起身,想要赶紧去自助打印机上取化验单。
刚要走一步,手就被人拽住,细细嫩嫩的却泛着股冷意,回头看了眼,常烟烧的眼皮都水肿了,吸着鼻子轻声道,“你去哪?”
“我去拿化验单,要给医生看的。”
继而那只手便松开了,他看见常烟委屈地倚着橙黄色椅背,皮肤白的好像要透明了,“那你快点回来。”
“你快点哦。”
那时候,连迟从她的眼睛里看出了超出依赖的情绪,他走两步再回首,常烟还睁着亮晶晶的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像个迷路的孩子,等待着家人的认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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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说是流感,化验结果我已经发给你了,注射液也拿回来了。”
常烟因为身上的酸疼已经没有睡意,开始愣愣得盯着正在驾驶位上通话的男人,眉毛眼角往下耷拉着,无精打采。
“看我做什么?”连迟挂断电话,从后视镜看了眼身边的女孩。
她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沉默着将眼神收回,舔了舔干涸的嘴唇,开始后悔昨晚喝的那两杯酒,害得两个人今天受了这么大的罪。
注射室满了人,连迟打了两个电话,约家庭医生过来点滴,车子在小雪里终于挪到家里。
常烟突然侧身,声音沙哑问,“你还没吃饭吧。”
她的思绪终于归位,车上的电子时间显示9:43,他空着肚子跑前跑后,甚至刚才出门的太急,他都没给自己套件外套。
单薄的衬衣勾勒出他的肌肉线条,常烟眼睛巴巴的又酸起来。
“我错了。”
铺天盖地的内疚感涌上来,连迟听此却未发一言,动作迅速的下车,又到她这一边打开车门。
手法利落的解开安全带,将她羽绒服上的帽子紧紧扣上,一只手垫在她膝盖窝处,一只手撑在她的背后,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人抱了起来。
“开下门,”他腾不出手,见常烟乖乖用指纹开了锁,“头收一收,别撞到门上。”
热腾腾的屋子里,连迟继续忙碌着烧了一壶热水,又打电话叫了两份晚餐,常烟盘着腿坐在沙发上,鼻腔里泛上一阵酸涩。
许是生病的人格外脆弱,也许是常烟觉得自己这份债怎么越还越多,渐渐也就不敢去看他,只能闭目养神地将头扬起。
露出天鹅一般的脖颈,上面还隐约显现出几根青色的血管。
连迟将内外事情都打理好,看见她不发一言的样子,心里那点气又消失的无影无踪,长腿一迈,便坐了过去。
身旁的沙发塌陷下去,常烟睁眼,悻悻瞧着他。
那双眸子的亮即使是病气也掩盖不住,无论开心还是难过,立马会灵动的告诉世人自己最真实的情绪,哪怕这几年受尽了苦,也没能使它沾染上一丝的世俗。
连迟庆幸,即便自己晚了许多年,也还是拥有了她。
他将人轻轻圈进怀中,无奈地放软了语气,“你的任何事都可以麻烦我,唯独生病这件事,我不愿意见到你这样子。”
这些话实在不算浪漫,但质朴地令人落泪。
常烟把头埋在他的怀里,贪婪地汲取着这点温暖,她觉得自己恍惚间掉落了一个陷阱,太过于温情,以至于梦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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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许多大医院已经不提倡吊瓶,但是对于高烧患者,往往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常烟被手臂上的刺痒唤醒时,身上的热已经消散无影踪,她看见床头柜上放了个体温枪,便拎起来在自己耳朵边“嘀”了一下。
已经彻底退烧了。
身上的酸痛还未彻底褪去,她疲惫地坐起身来,注视着自己胳膊上那明显的两片红疹子,脑袋里“哔哔哔”的开始发起警报。
什么青霉素、头孢过敏而死的新闻开始在她脑袋里放电影,人吓人吓死人,她掀开被子,四处找自己的手机。
死之前还要跟连迟交代点事情,让他千万别担心。
“你怎么不穿鞋?”
卧室的门被推开,高大身影端着一小碗冒着热气的肉粥进来,眉头皱起一个疙瘩,手背上青筋勒起,看起来十分生气的样子。
常烟见到他,所有的惧怕都化成了委屈,小心翼翼挪到床边坐下。
白色棉质睡衣的袖子捋起来,白藕段似的胳膊上刺眼的两片红,“我是不是要死了,我过敏了。”
不甘心似的,她挠了挠腰上发痒的部位,“身上也起了,好几个地方都有。”
她光裸的小脚悬空着,睡觉的时候不听话,裤腿松垮的挂在膝盖上,半截小腿就这么露在空气里。
连迟深吸一口气,将热粥放在抽屉柜上,走过去将她的衣服拉下来放好。
“我问过赵医生了,你这是药疹,对身体没什么大碍,只是消下去需要一点时间。”
“你早就发现啦?”
清晨的阳光极好,连迟将厚重的窗帘拉开,便倾泻而入洒满了整个卧室,他无可奈何道,“你昨晚一直在挠,我顺着看了几个地方,发现你起了疹子。”
他生的好看,却天生严肃,不仅长相还有气势,即使在家里已经收敛很多,仍然还是带着点不怒自威的气势。
常烟被他这么一说放下心来,任谁面对连迟那张脸都生不出疑虑来,除了钦佩他的沉稳,似乎没有其他更好的反应。
殊不知,昨晚赵医生是如何一脸懵逼的在睡梦中被电话吵醒。
又是如何一脸懵逼的听连大少爷慌里慌张地说,“我妻子可能药物过敏了,她身上起了红疹子,一直发痒,我现在是应该带她去医院还是直接叫救护车。”
救护你大爷啊。
赵医生心中呐喊一声,无奈地解释了半个小时,才终于被放去睡觉。
好好的大老板,怎么是个医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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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市在一场小雪之后,悄无声息爆发了一场大范围流感,常烟作为时代的弄潮儿,后知后觉被连迟列了这场流感的第一批患者。
“我那是喝酒导致的。”
“没听说喝酒会发高烧的,医生明明说你是病毒性流感。”
她偷摸翻了个白眼,那晚上她也在,医生说了什么她听得清清楚楚,不过就是当时发烧,显得迷糊了点罢了。
还真当她烧穿了耳膜啊。
然而迫于强权,她还是听话地在家里躲避病毒,每天专心专意修改自己的毕业成衣,用了三四天才绣出个刺绣轮廓。
纱质材料容错率低,稍微闪神便会拉丝走线。
此时,她正在为第四次绣歪了的鸢尾花而急躁,拆线的时候一不小心又勾破了纱,价格昂贵的一块布料已经是伤痕累累。
用是不能用了,常烟气结,针线狠狠拍在茶几上,想缓口气。
桌面上的手机振动起来,她端着一杯热水,看了眼墙上的时钟,这个时间连迟不应该会打给她的。
来电显示一个本地的座机号码。
她猜想不是快递就是广告,接起来便听见一声口音标准气度温柔的问候,“您好,请问是常烟小姐吗?”
哦,这种开场白,应该就是广告了。
被刺绣磨净的耐心不允许她好声好气的回答,“我不买房。”
作势就要挂断电话的瞬间,她听见对方非常焦急的辩解了一声,“我是ME杂志的人事我在招聘网站上看见了您的简历我不是卖房子的。”
一段没有标点符号的自我介绍只用了五秒钟,却成功使拿着听筒的人瞬间石化。
一边不可思议刚才这位HR在如此变态的语速下普通话依然标准的像播音员,一边她痛心疾首,捶胸顿足。
她刚才说了什么屁话,她说人家是卖房子的。
心如死灰地干笑了两声,“真不好意思,我刚发了烧,脑子不是很清楚。”
“哦,那你现在身体怎么样,能进行正常的交流吗?”
常烟瘫倒在地,心想——能不能的,我都这么神经了你们也不敢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