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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异性的重要性 ...

  •   一觉睡到太阳西下,笃笃定定地揉着惺忪睡眼,捧着衣服去冲澡。如果下午三点多那个小太妹没有风风火火地跑来砸门,那么就说明百岳晗这一天会在悠闲中按照自己的节奏开始。

      女人真是种可怕的生物,无论是他早已见识许久的令嫒,还是他最近才见识过的窦澄,就连曾经与他共处同一屋檐下的乐艺,每一个都叫他应付不来。但同时,她们又有种特别的力量,无论在一起的时光是喧闹还是平静,是过得煎熬还是惬意,无论喜不喜欢,她们都会让他清楚地意识到,生活中存在异性的重要性。

      或许正是因为百岳晗过去的生活太闭塞,才会对于眼前的事情无法招架吧?站在花洒下,细密温暖的水柱从头顶沿着身体一直淌到了脚底,一些不该在他脑中有所停留的过往开始在他闭上的双眼前回闪。

      “大哥哥,你也来陪我玩儿吗?”耳旁的水声中夹杂着稚气的话语,若有若无,带着空灵的回声。

      这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那个时候他父亲刚病,他也刚进大学。

      “大哥哥?”那声音远远地又呼唤了一声,很甜很腻,就像在撒娇。仿佛若不赶紧迎上去给她一粒糖,都算是在欺负人。

      呵,令嫒有时候不也喜欢用这样的语气讲话吗?女孩子应该都是那样的吧?只是那个时候,他并不觉得它们应该被称为女孩子。

      而那娃娃音的主人也确实是个“小娃娃”,她看起来只有五六岁,有着漂亮的大眼睛,很宽的双眼皮,笑起来的酒窝刚好在嘴角下面一点点。穿着这个年代孩子们不会穿的苏联式连衣裙,领子上的红色飘带,扎成蝴蝶结……活脱脱就是个没有金卷发的秀兰邓波。

      然而,这样可爱如同洋娃娃的小女孩边上,就朝天躺着一个成年人。他双眼直视着天空,眨都不眨一下,要不是胸口还在起伏,他与死人毫无差别。更骇然的是,他才五六岁的儿子就在不远的地方,不为所动地朝这边挥着手,招呼女孩把手里的皮球抛给他。

      当时情形的诡异程度,不亚于满身是血的令嫒毫无知觉地躺在自己的怀里。为什么会拿这两件事情作比较呢?连百岳晗自己都觉得不是很妥当。大概她们笑起来都会有像苹果坑一样精致的酒窝,大概她们都有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大概她们说起话来的声音和语气都是那么甜得叫人无法拒绝……大概她们都能干出不在人接受范围之内的恐怖行径……

      “大哥哥,快过来!快来呀!”记忆中的那个小姑娘向他伸出了那只肉嘟嘟的小手,一边催促般地跳了起来。那印着鲜艳波纹图案的连衣裙随着她的跳跃,像水母一样飘动。可除此之外,这个夜晚的花园里,一切都是凝固的。树的枝丫不摇,也感觉不到风,好像花园被一整个装进了巨大的盒子,而那看不到星星的夜空,只是盒顶的盖子。

      他知道,他进了这个女孩的场——一个潘多拉魔盒一般,透着怪异吸引力的场。看着那个女孩挥着的小手,和捧着的红皮球,一丝丝困意缓慢地侵蚀着他。白天要打工,又要上课,根本没时间好好休息,面对这样压倒性的精神场,他显得捉襟见肘。可他怎么能倒在这里?成为像地上那个一样的“植物人”?他的父亲还躺在医院里!

      必须,必须尽快结束这一切!

      如那女孩所愿,他盲目地走了过去,双手自然地捶在身侧,似乎根本没有去拔剑的意思。他尽可能地表现地像一具以被征服的傀儡,丧失了自己的意识。

      “我们一起来玩吧?”女孩雀跃地朝他抛出了皮球。他知道自己不能去接,但是不接又会穿帮。

      他那时候刚过十八,刚因为父亲生病的缘故,才独挑大梁。那种属于十几岁孩子的热血与果断,依旧主导着他的行为……那时的他往往会认为更莽撞、危险的处理方式才是最有效的。他爆发出了全身所有的力气,搏命一般地几个箭步冲了过去,躲开皮球,一剑直捅那个女孩胸口……

      这件事情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现在回想起来都震惊自己原来还记得那么清楚。那女孩最后一刻的尖叫声,和她那风化一般破碎化灰的躯体都历历在目。随着那声尖叫,一阵带着凉意的夜风不知从哪吹了过来,就像将这个花园密闭其中的那个盒子也不复存在了一样。他抽回了剑,刀刃上什么也没粘。有那么一刻,他都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冷风将那女孩的“遗骸”吹散,带走……以至于都听不见不远处那个小男孩蹲在地上的哭闹声。

      可之后的事情,他却记得不怎么清楚了。他只知道自己报了警,说是花园里有个大人倒在地上,他的小孩在一旁哭……然后呢?然后他便一如既往,像个局外人一般遁入黑夜……

      夕阳的红光透过浴室的磨砂玻璃,照着百岳晗的右脸。他双手合拢接起一把水往脸上拍,将自己彻底从回忆中抽离。即使早就对这些事情麻木了,他还是不喜欢回忆工作上的事情。一个人干一件事情久了,新鲜感和成就感都会慢慢消退,而剩下的呢?剩下支撑他们日复一日继续下去的,除了报酬,便是职责。这也就是他总将“职责”挂在嘴边的原因。

      是啊,职责!他尽的何止是自己的本分,是他整个家族最后的坚守。

      将自己收拾体面之后,百岳晗随意地塞了几口面包,便出门了。原本自己常去的邮局对面就有个店面不小的面包房,开的时间不短了 ,他却一次也没去过。去那边买面包当饭吃的习惯,算是令嫒给他的。从一开始只是将面包房视为她的出没范围,到现在会经常光顾那里。好像生活中的一切,不知不觉都开始和令嫒有了丝丝缕缕的联系。

      百岳晗默许了这种关系的发展,但同样也知道自己的底线在哪里。他可以遵照乐艺的遗愿不欺负她,但却对不会让她影响自己对其他工作的判断力。比如这个可疑的陆皓池,他无论如何都是要弄清楚的。

      就像令嫒所说,陆皓池每次出学校都是和父母一起。百岳晗就算是想到理由上去搭讪,也不可能将他带离父母的视线。要真认定那家伙就像窦澄描述的那样,被其他东西的灵魂所占据,那就绝非捅一刀那么简单,需要时机!

      所以他还是依旧每天会等在弄堂口,望着振华高中的校门,然后……除了一如既往目送陆皓池坐上父母的车离开,就是一如既隔着马路陪令嫒走到车站。连自己都快要分不清到底哪件是顺便的了。

      自上次令嫒在他的阁楼留宿之后,她就再也没有穿到马路到这一边来过。他们之间为数不多的两次说话都还是有窦澄在场。她一次比一次表现亲昵,一次比一次虚假。这说明陆皓池的事肯定有问题,也说明他得做好令嫒会出面阻拦的准备。

      哈,只是见过她浑身血淋淋,身边满地尸骸的模样,还真有点期待她动起手来会是什么样子。当然不是甩书包的那种。意识到这种期待有多恶趣味之后,百岳晗忍不住伸展了一下肩膀。他好歹算是见得不少,妖物人模样的时候光鲜亮丽的多了去了,但是露出“凶相”之后好看还真没几个。他还是别好奇这个女高中生吃起人来会是什么场面了,万一画面太限制级,他怕自己对不起乐艺。

      想着那丫头,那丫头就来了。藏青色的校服连衣裙,白色的长球袜,还有在脑袋后面晃来晃去的麻花辫……暖和的季节里,她都一副元气满满,像要去打网球的样子。天冷时砍掉的那个腐骨蛆说她是伥葵,看来真没错了。植物都会喜欢温暖的气候吧?

      令嫒坐在站牌下面的金属座椅上,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子,两只脚尖无聊地来回相碰。她不想抬头,因为她只要抬起头,目光就会莫名地被站在马路对面的那个混蛋吸引。是的,混蛋!因为她实在不喜欢一想到他,他的名字就会从脑海中蹦出来的感觉。一个镇灵师哪需要什么名字?她只要记得他是个会和自己对着干的混蛋就好了。都说了要这家伙别这样送她上车,他还这样!真感觉自己像被监视了一样!

      今天作业少,可以安安心心地去看吴晓梅。令嫒仰起头看了看站牌上的LED屏幕,站起身拉了拉裙子。去医院的车就要来了……

      百岳晗眯着眼睛,同样看着那个闪着红字的LED屏幕。和两天前的一样,令嫒要坐的并不是回家的车。这频率,有点高啊!不能自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就真这么不知节制吧?往右看了看没有车,便径直跑到了对面。

      公交一进站,一大批人便往车门的方向拥。然而令嫒却是硬生生被从上车的队伍中往外拉,她想挣脱,但那混蛋今天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药,不仅丝毫不松手,反而还一个颇带技术性的反扭。让她吃痛地向后踉跄,自己退出了人潮。

      “哇!你有病啊!撒手!”令嫒回身便抡圆了巴掌拍过去。她本来想用书包的,怎奈一只手被控制,没法脱下了。但她知道,无论是书包,还是手,都会被他接住。

      在接住那带着掌风的巴掌同时,百岳晗意识到了两件事。两件非常糟糕的事!令嫒的身上没有血腥味,而且她还气炸了……毕竟他从来没见过她当街骂人的样子。可是,她坐那班车要去哪?为何又火气这么大?

      “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不回家?”百岳晗捏着令嫒的两只手腕,一只正手,一只反手,软软的就像猫骨头。这才发现自己刚才习惯性地反扭了她的手腕,这虽然很管用,但大概也会很疼。难怪她会生气吧?他松开了那只被反扭的手腕,抬起另一只凑到了自己鼻子前面。除了淡淡的中药味,混合着洗衣粉的清香,什么也没有……

      手腕是人身体上皮肤最薄的部位之一,婴儿的父母一般用这里来试冲泡奶的温度,哪怕最细微的温差都会有最明显的感知。

      令嫒清晰地感受到百岳晗温暖且潮湿的鼻息正吹在自己的脉搏上,距离近得几乎就要碰到他的嘴唇。这样突如其来的亲密动作免不了叫人脸红心跳,而意图却让令嫒气得想当街吞人。

      “你丫撒手!你管我?”眼睁睁地看着那辆载满乘客的公交车开走,令嫒索性放弃了挣扎,任由自己的手被捏着。她瞪着着百岳晗,吸气……吐气……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你恁不死他的,你恁不死他的,要忍!最后,一字一句地吐出七个字,言简意赅,饱含了她全部的气愤。

      与其说这句话的效果明显,倒不如说彻底发觉自己判断失误之后,百岳晗自己也怂了。他尴尬地放下了令嫒的手腕,却并没有松开。他知道,只要一松手,就没有机会给自己解释了。

      “我不管你去哪,只是以为……以为你频繁地去找东西吃,是又受伤了。”这个理由似乎说得过去,起码百岳晗是那么觉得的。所以说完,他慢慢地松开了令嫒,手掌中柔软的触感一落空,反而比解释前更慌了。明明从自己的角度来说这样的做法合情合理,可却觉得自己像犯了一个非解释不可的错误。对令嫒莫名的愧疚感,自从乐艺死后,便一直都挥之不去。

      “哼,监视就监视啦!别解释那么多,累吗?”令嫒冷笑了一声,又回到了金属座椅上,心中升起一股厌烦来。她现在可是个被监视放学的人呢,去医院看个同学都搞得跟非法活动一样。而且,她还不能告诉百岳晗自己去干吗。所有和陆皓池有关的事情,不到万不得已都不能告诉他!

      下一辆公交车很快就进站了,令嫒顾不上看这是去哪儿的车,便跳了上去。也许是心烦和心虚同时作祟,她只想尽快离开那混蛋的视线。而百岳晗这一次,识时务地没有再拉住她……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异性的重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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