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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颌·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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冤家路窄,当时,司徒空的反应是这样的。
他嘴角一抽,嘲弄道:“很好的纪念品,我记住你了。”
真的吗?上官七戒的反应则是这样。记忆,对这个人来说是多么奢侈的东西,尤其是记住一个人。
过道很闷热,餐车很拥挤,司徒空说到他预订的另一间房间去,上官七戒说那样不适合两个男人。
于是,他们就待在车厢与车厢之间的连接通道里,只要关上两边的门就是一个密封的空间,虽然偶尔会有路过的人打扰,不过他们相处的气氛即使是腐女经过都不会把他们联想成不伦关系。
两个男人各站一边,点了一支又一支的烟,聊着索然无味的话题。
“上次真是谢谢你。”
“你在说反话吧?”
“有吗?”
讥笑,“我还以为你会恨得咬牙切齿。”
“对自己的救命恩人?”
“我弄伤了你的手,你却没有告发我。”
“哦……”
故意恍然大悟地想了想。
“万一我开枪了,你肯定会杀了我吧?”
“那是肯定的。”
“不过这两个性质不一样啊,我是自卫。”
“杀人就是杀人,没那么多理由!”
“唔……”
深锁眉头,认真思考。
“想不到,你会这么说……你应该杀过很多人吧?”
“……”
这个话题无法再继续下去了。
“杀人的时候,是什么心情?”
他不肯罢休。
上官七戒沉默地看了看司徒空,心底暗暗地问:玩弄别人的时候,你又是什么心情?
没有答案,感情是不能用文字表达的东西,所以也没有可以表达它的语言。
不能表达,只剩下单纯的行为,无法作出解释的行为,所以才彼此猜疑,所以才为情所困啊……
列车驶入一片密林,光影斑驳,车厢里忽然暗了许多,两人分别往着两边的窗外,但景色是一样的,都是丛林。
安静了一会,还是司徒空的声音首先响起,沉稳平和,却隐隐渗透出桀骜不驯:“你几岁参军的?看起来应该不比我大吧。”
七戒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埋头抽烟,用沉默来打消对方的好奇心。
司徒空却很乐在其中:“以前是干什么的?为什么会参军?”
他不说话,不开口,不做声,只是抽烟。
“你知道么,你看起来不像适合在军队里待的人。”
不,一年前,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加入军队,并且会在军队里终结一生。
“不过上次在黑岛见到的你,和现在不太一样,看起来好像杀人不眨眼……你那一下非常的狠啊。”
不,那点程度远远不够!
“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你?”
也许两个都不是。
司徒空看了看掌心的伤疤,轻佻的笑容捉摸不透:“对了,还没问过你的名字。你叫什么?”
七戒躲避了对方投来的目光,他不想知道那目光是饶有兴趣,还是满不在乎。不管他是不经意,还是刻意,也许躲开他的目光只是一厢情愿,就算他说出名字,司徒空会记得什么吗?
对他来说,那只是一个陌生人的名字而已。
“你问得太多了。”上官七戒不耐烦地转身,想赶快逃离这个家伙的气场范围。
“呵呵,这也是军方机密吗?”身背后,司徒空轻笑。
然而,他只踏出一步,便有人影挡在面前,用一只脚的脚侧抵住他的脚尖,另一只脚伸进他的□□。
他立即像被钉住了一般,一动也不敢动。
这种体位勾起了身体本能的抗拒。
司徒空的双眼如狼一般凌厉,散发出震慑一切的气息:“别急着走,我还有正经事要谈。”
如果他们是两块吸铁石,司徒空的行为就像是异性磁级相吸,暖暖的呼吸近在咫尺地轻轻弥漫开来,宽大的胸怀几乎可以把他包裹住,他甚至可以闻到司徒空身上淡淡的香水味,尽管司徒空没有刻意,身体的距离却好似随时会缩短;而他,则认为他们应该是同性磁级,必须相互排斥。
“离我远点!”
他几乎条件反射地用力推开对方,身体巨大的反应使他不能克制地全力以赴,司徒空跌了出去,撞在壁面上,他则迅速逃开,尽可能地远离那家伙。
脑袋轻轻碰了一下,司徒空抚摸着撞疼的部位,有些莫名:“你干嘛反应那么大……”他看见七戒待在斜角角落,离他距离最远的地方,宛如受惊的刺猬蜷缩在角落里,深埋头颅,阴影盖没他的表情,可是他却看出他在发抖。
“你,怎么了……”司徒空迷起双眼,冰蓝色的眼睛透出一丝兴味:他……害怕他?
呼吸失去控制,可是他咬紧牙关不愿让自己看起来太过狼狈,过了一会,他才觉得自己恢复了说话的能力:“有事就快说!”
语气还是很激烈,好像忽然变成了暴躁的狼犬,粗重地喘着气,明明是害怕的反应,却还要逞强装作若无其事,以为他不会发现吗?
睿智如司徒空这样的人,又有什么事是猜不到的?
“你不会曾经……听说,军队里那种事很频繁,你又长得这么漂亮……”
司徒空慢慢走向角落里的上官七戒,本来就狭小的通道中只需要挪动几步就可以到达对方跟前,而且对方无处可躲。
“被人‘欺负’过?”轻佻的口吻,轻浮的微笑,故意调整得暧昧不清的嗓音充斥着狭窄的空间,司徒空伸出手指,轻轻触碰七戒白皙的脸庞。
宛如受到电击刺激,上官七戒浑身震动了一下,眼明手快地抓住那只调戏他的手,捏得死死的。
杀气腾腾的眼神好似要吃人:“小心你的手,我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拧断它。”
上官七戒绝对不是在开玩笑,司徒空已经隐隐感觉到被捏紧的手腕传来阵阵痛楚同时,骨骼正在承受强力挤压,他相信他只要再稍稍用力,他的手就会断掉。
司徒空暗暗轻笑,受过职业训练的士兵和格斗选手之间的差距毋庸置疑,毕竟一个只需要在竞技场上战胜对手,而一个却必须在杀戮中活下来。
可是,及时危机逼迫,他还是表现得游刃有余,反而满不在乎地转了转被捏住的那只手,扫了一眼手背上的伤疤,轻描淡写一笑:“我这只手大概天生和你反冲,迟早会报废在你手上。”
上官七戒对于他的轻浮无礼很不满:“我不是在开玩笑。”咧开嘴,他的笑容阴冷灰暗。
司徒空耸了耸肩,自若地笑道:“我对你没兴趣,不用紧张。”
“哼!”
甩掉对方屡次遭殃的手,七戒朝反方向别过头,让自己溶进昏暗中,可是这时候列车驶出了密林,光线补充进来,勾勒他消瘦的轮廓。
“有事快说!”上官七戒很不耐烦,语气极其粗鲁。
司徒空也失去了娱乐的兴致,靠向对面:“虽然本来是想邀请你来度假的,不过出了点意外。”他与七戒透过同一面玻璃窗,望着外面乡野田地的景色,葱郁的绿意映入眼中,天地之间稀稀落落地有一些小洋房,“再过十分钟就到中转站了,你和我在那里下。”
上官七戒莫名地看着那双深邃神秘的冰蓝色双眼。
东方军司总部·空军防卫指挥中心。
灰色的军用直升机启动巨大的螺旋桨,掀起一股飓风,在空旷的机场上回旋。
霍碧若提着一只绿色手提箱,迎风走向直升机。手提箱上印着属于军方的标记和字母,银色保险锁上贴着封条。
灰蒙蒙的天空看上去雷雨降至,各种军用机型排列在跑道两侧,中央有一个大圆环,也就是直升机降落的地方。霍碧若加快脚步,仍发梢在风中狂舞,她的背影很洒脱,可是她的表情却是不苟言笑。
来到螺旋桨底下,等在舱门口的年轻人向她绅士地欠身,她摘掉太阳镜:“起得这么早,我还以为你会迟到。”
“我从来不迟到,上尉。”军装笔挺的兰华夜一手拿着军鞭,一手递向霍碧若。
女上尉冷笑:“这里是军部基地,不是社交宴会。”她没有搭理那只悬在半空的手,轻松自如地蹬上直升机,她是一个女人,更是一个受过严格训练的职业军人。
兰少校,不,如今已经是中校了,总是宛若身在上流社会的绅士那样从容优雅的兰华夜中校时刻都保持挺拔的身姿和高傲的姿态,看似彬彬有礼,其实目中无人。含着金汤勺出生的贵族子弟生来就与平名的气质有天壤之别,他不仅骄傲,且不容许失败,所以才会把君文乙轩看作眼中钉。
尴尬地甩甩手,兰华夜没有因此而生气。“如果你了解我是在一个家教严厉的环境里长大,你就会知道这只是一种习惯。”他也很快蹬上直升机,并且坐在霍碧若旁边,好似刻意想强调什么,“我不是故作姿态。”
霍碧若弯了弯嘴角:“都一样。”她转向上任两个月的新长官,针锋相对地道,“你生活的环境我并不感兴趣,当然,请你也不要干涉我的私事。”
兰华夜露出无辜:“我有吗?难道关心部下就是干涉你的私事了?”
“哼哼,”霍碧若冷酷无情地笑着,“花束、首饰、礼服,中校阁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但是你最好不要假公济私,你这样做只会让我更讨厌你!”
“是么?”兰华夜满不在乎,他不会让别人骑到他头上,他也不会让别人看见他落败的姿态。他高高地昂起头,女上尉的辛辣讽刺丝毫打击不了他的自信心,“我也不喜欢被别人教唆,我有我做事的方式。”
一开始,气氛就不断擦出火花,极不和谐的两人注定会度过一个不愉快的“空中旅途”。直升机起飞后,飞出基地,在广阔的内海上以最大速度飞行,兰华夜佩戴在身上的微型通讯器一直响个不停,各种各样的汇报和请求使他忙于下达指示和命令,没有片刻的休息。
霍碧若也不闲着,打开手提箱,箱子里是新研发的喷射式远程狙击枪的散装部件,以及8盒16发一组的特质子弹。她取下贴在箱盖上的研究报告,细细阅读。
“事先做过性能测试吗?”刚刚下达完一道指示的兰华夜放下微型通讯器,严谨地问。
“没有。”霍碧若回答得很干脆,“来不及做试验了。”
“没测试过就进入实用阶段?”兰中校一手按在狙击枪的部件上,“万一失败怎么办?”
霍碧若挪开中校的手掌,冷冷笑道:“这就是一大队和二大队的区别,中校阁下,你还没适应啊?”
兰华夜不屑地笑了笑:“这次行动不容许失败,我要的是十拿九稳的把握。”
“放心,我不会傻到用这种方式陷害长官。”霍碧若故意冷嘲热讽,埋头继续研究报告。
兰华夜还想反驳什么,可是他的通讯器又响了。
“什么事?”
“中校,我们已经抵达SR区,全员待命中。完毕!”
“继续待命!”
“了解。完毕!”
忙里抽空,兰华夜又忍不住对身边的女性军官调侃:“量你也不敢拿自己同伴的性命开玩笑。”
霍碧若的脸色有点阴沉,望了一眼碧蓝的大海,脑中浮现出总是拼尽全力的黑发少年。
那个倔得无药可救的家伙,这时候应该还在新干线上享受旅途吧?
“我们都是豁出性命的人……和你不一样。”
看似淡淡的讽刺,其实是百般无奈,在这里有多少人可以决定自己的命运,答案简直让人觉得可悲。可是有人类的地方,就会有战争,这样的无奈也就不会终止。
只不过她没有料到,兰中校也发出同样的感慨:“我也可以为别人豁出性命,我们是在同一战线上的,上尉。”轻轻的微笑拂过嘴角,潜移默化地带走了一些什么。
“不,不一样!”她刻意强调,执拗地坚持自己,却不知,身旁有一个视线黯然伤神。
“TEA-MS03报告!”
通讯器又响了……
“TEA-MS03,说明情况。”
“我们正在和E小组会合,请求下一步指示。”
“按计划继续施行A方案。”
“了解!完毕!”
一个刚完,又切进来第二个——
“TEA-MS16报告,A阶段已完成,将继续进入B阶段。完毕!”
“很好,请继续进行,有任何异常及时汇报!”
“了解!完毕!”
兰华夜沉着镇定,也许身为一个指挥官,他是出类拔萃的,可是身为一个长官,他却永远比不上雷亚斯上校。一大队的人都这么认为,即使他们能看见兰中校工作的时候那副全神贯注一丝不苟的样子,在队员们的心目中,却只承认一个雷亚斯队长。
霍碧若差不多已读完报告,对了对时间,现在是上午09时13分。
“好像一切都很顺利。”
“现在不能掉以轻心。”
兰华夜紧锁双眉,沉浸在思索中。霍碧若心血来潮地端详他的侧脸,优美的轮廓,优雅的身姿,水色的长发,幽深的蓝宝石眼睛,穿戴整齐的绿色军装,还有少有军官会按规定戴上的军帽,如果他可以不说话,她或许还可以多欣赏一会,毕竟人都有被美丽吸引的本能。
“你故意安排上官少尉执行其它任务,不参与这次行动,至少……事先应该打份请示报告给我。”他有些不悦地指责。
“他是受到司徒空的邀请,司徒家族的面子我们不得不给。”霍碧若问心无愧,“没有技术兵协助的操作师无法使用ARE,就算他参与这次行动,也达不到你预期的期望。”
“呵呵……两个月了吧,那个家伙离开到现在……”年仅十七岁的中校露出只属于青涩少年的轻狂,“没有他,上官七戒不过是个废物!”
“啪!”
中校俊美的脸庞渐渐泛出五指红印,他不敢置信地看着上尉。
霍碧若上尉怒容满面:“你有资格命令他,但你没有资格侮辱他!”
她给了自己的长官一巴掌,这绝对已经构成以下犯上。可是,兰华夜却默不作声地看着她,欲言又止。
霍碧若继续说:“他是我们一大队最好的士兵,如果你敢毁了他,我不会善罢甘休!”
好像是自信心受挫,兰华夜转过头去的时候,眼底仿佛闪过一丝落寞:“执行任务的时候不要那么感情用事,上尉,我就当作刚才的事没有发生。”
他失去了华丽的笑容,也失去了从容优雅,冰冷的表情覆盖俊美脸庞,竟让人觉得有一丝害怕。
“但是这次行动结束以后,请你写5000字以上的检讨报告。还有——”玻璃上映出一张肃容满面的脸,眼中冰芒刺人,“我承认我是对你有意,不过不是纵容你。”
口角逸出一丝阴冷的笑,淡淡的语调沉淀在静默中。
有的人是爱情的奴隶,有的人却试图操纵爱情,这两者之间,到底谁才有资格真正说爱?谁懂得,谁了解,“爱”是什么?
霍碧若望着窗外,远处浓密的云层仿佛正在朝他们这边翻腾而来,雷雨就要降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