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站在桥上看风景》千北怀临

1、何渡这个可怜的娃子

　　何渡是被窗外的蝉鸣声吵醒的。
　　他掀开纯黑的被子，烦躁地皱眉看向窗外。
　　今年的蝉是磕嗨了？一起摇摆摇摆耶耶耶？
　　他起身下床，到衣柜里随便拿了条衣服，边穿边走向房门。他看着房门的目光突然变得有些惊恐，好像外面有什么怪物在等着他。他轻轻推开房门，一点声儿都不敢发出。
　　呼，他不在。
　　何渡轻松地吐了口气，拿上背包立马飞奔出去。他跑到了一家餐馆，里面的老板正闭眼戴着耳机，吊儿郎当地抖着腿，沉浸在他嗨到爆的美妙音乐世界里。
　　何渡正想偷偷绕过他进厨房，可老板却好像突然变为武侠小说里瞎了眼的世外高人似得，幽幽地讲了句：“来啦。”“......嗯。”“今儿个你爸没拦着你？”老板睁开眼，他的眼睛很漂亮，是浅棕色的，发型也是棕色的卷毛，像个外国小鲜肉，但是一开口地地道道的北京腔却违和地打破了这幅鲜肉美男图。“.......他不在。”每次他开口说话都会让何渡有种看双簧的感觉，都快两个月了他还是有点不适应。“哦，你躲过一劫也挺不容易的。”没等何渡说什么，老板抬抬下巴，示意他到厨房去。
　　何渡走进后厨，一个人都没有，只有些菜菜们排排坐等着他呢。啧，又买那么多菜，好像有人会来吃一样。何渡内心吐槽着，转身拿起些芹菜开始洗。
　　真是这些不懂大城市的少爷都是怎么想的。
　　想当初方彦，哦，也就是这个老板，他来这里的时候，满身的戾气，好像这里所有人都是他的仇人一样。记得何渡刚来这家餐馆的时候，还是有一个服务生的，他悄悄的告诉过何渡：“我们老板，就方彦，听说他是北京那个什么方氏集团董事长的私生子，被曝光了，闹得可厉害了呢！听说董事长老婆疯了一样，叫人把方彦他妈和方彦打了一顿，方彦他妈活生生地被打死了！然后把方彦赶走，叫他永远不要再出现在北京。当初这儿穷，网络也不怎么发达，也没有人看这种豪门八卦，自己家都顾不牢还顾别人家？于是方彦就到这里落户了，开了这个餐馆，刚开始生意还算过得去，可慢慢的其他店建起来，这家餐馆就没人来了。方彦也是个少爷，没了钱就不能活，整天靠着他那亲爸每年给的钱就这样子过......”“说完了吗？”只见方彦靠在厨房的门框上，“说完了你好走了。”服务员兴奋的话语戛然而止，转而代替的是一身的冷汗。“.......”那服务员立马跑了。方彦看着何渡：“你别走，留下来干活。”
　　于是这家餐馆只有何渡这一个服务生。餐馆的生意很惨淡，白天的客人通常不超过十个，能有二十算是感动中国了。关键是这家店只在白天开，晚上就关门了，晚上是做生意的大好时机啊！可这位方少爷完全不管什么生意好不好的，他只是觉得晚上累了，得休息，所以何渡傍晚就得走了，何渡也乐得轻松。
　　下班后，何渡走在去奶奶家的路上，脚步轻快了些。
　　奶奶家是何渡唯一可以感觉到家的温暖的地方，何渡在小时候，就已经听过很多肮脏的话语了。
　　“孩子，别跟那个叫何渡的一起玩知道吗？他妈是‘鸡’，见谁都会下手的！你可小心点儿！”“真不要脸！呸！不愧是卖的！是个男人碰都得打颤！”“你妈妈是卖的，你是不是也是卖的？”.......
　　这种话何渡已经不以为然，毕竟妈妈做这个是事实，他没法跟别人说：“不是这样的！”只有奶奶，这些话就像是触犯她的刺，一听到这些话语，她马上会不顾一切，跟对方死磕到底。
　　可是这也是几年前的事了。几年前，奶奶被查出阿尔茨海默症，那个连骂人都条理清晰的奶奶，变成了如今连筷子都能拿反的小老太。
　　“奶奶！我拿了菜，晚上我们可以一起......”
　　没有人。
　　何渡扔下手中的菜，慌忙跑到卧室门前。他打开门，映入眼帘的只有洗的发白的床单和被子。
　　不在！
　　他突然想起上次奶奶指着离家不远的一个湖：“看见没？你爷爷在那里！我要去找他！”何渡知道她又开始胡思乱想了。“奶奶，那只是个湖，没有爷爷，爷爷早就死了。”“哦，这样啊。”奶奶意外地反应平常，转身走了。
　　就是那个湖！
　　等何渡跑到那里时，夕阳的光辉照着那个湖，湖面上一点风也没有。“咔”，好像踩到了一个木棍，他拿起那个木棍，上面掉落的漆皮，显得格外沧桑。这是奶奶的拐杖。他大喊：“奶奶！”
　　回应的只有几声归巢的鸟叫。
　　“不。”他蹲下来，难以置信地摇着头。这是他自从他妈扔下他跟了别人之后第一次哭，从轻轻抽泣变为嚎啕大哭。他不相信！为什么？为什么连最后的希望都没有了？老天爷就是这样对待我的吗？这些都是我活该吗？
　　哭完之后，何渡进了一家店，“哟！又来看那老太婆啊！”老板娘正咧着一副令人作呕的嘴脸，好像在看什么笑话。“手机借我，我要报警。”“啊？报什么警？我告诉你我........”“我说给我！”何渡猛然抬起头，通红的眼睛瞪的老板娘发慌，立马把手机递给了何渡。
　　等警察赶到，天已经黑了，何渡静静地缩在角落里抽烟，似乎只有烟才能让他保持冷静。“据法医检查，死者是自杀的，死亡时间大概在昨天上午9点到10点，抢救已经太晚了......请节哀。”“谢谢......我就是让你们帮忙捞一下尸体，你们回去吧，我看你们也挺累的。”何渡走进房间，他不敢去看奶奶的遗体。他也挺累的，今天前前后后跑了那么多次，体力早就所剩无几，蒙着被子便沉沉睡去。
　　梦里什么都是美好的。那个时候奶奶意识还是很清醒，院子里的葡萄架下，奶奶躺在藤椅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扇子，小河渡坐在板凳上听着奶奶讲故事：从前，有个小男孩，他在森林里迷路了，身上什么也没有，又冷又饿，他好想回家啊，于是他一直走，一直走，还是没有走到尽头。就在他蜷缩在树边，以为自己快要死了的时候，突然，有个天使降临了！那个天使真漂亮，一看就很善良，不会伤害别人。那个天使说，跟我来，你就会有吃的和住的地方。小男孩就跟他走了啊，他们到了一间木屋，里面都是吃的。小男孩狼吞虎咽地吃着食物，全然不知他早已变成了别人的食物。天使，撕下了伪装，露出了邪恶贪婪的脸。借着灯光，一点点地把小男孩吃掉......奶奶告诉何渡，人都是蒙着一张天使面具的，不要把整个自己的心都掏出来交给别人。
　　何渡打算把奶奶的死讯告诉他儿子。
　　他推开门，一个男人正坐在餐桌旁，手里拿着酒，听到开门的声响，他放下酒：“来啦？去哪儿了这么久？有钱没？”何渡没有答他的问题，只是讲了句：“奶奶死了。”男人脸上闪过一丝的惊讶，随即大松一口气，“总算死了。”何渡不可置信：“她是你亲妈！你就一点伤心的感觉都没有吗？！”男人用一种看白痴的眼光看着他：“她？只是个累赘而已，现在死了，她的钱就是我的了。谁让她一直守着钱不给我？哼，如今死了也算是报应。”“你不能拿她的钱！”男人一听，不怒反笑：“真搞笑，我他妈是他儿子！我不能拿谁能拿？！”“那些钱已经被我拿去还债了。”男人一把把何渡抽在地上，略带稚气的16岁脸颊被抽的阵阵发疼。“什么！那是老子用来喝酒的钱！你居然用来还债？”“我不拿来还债，难道要让他们把我们活活打死吗？”男人颤抖着手指，指着他：“行啊你小崽子！我他妈今天非打得你求饶为止！”
　　还没等他找到合适的“武器”，男人就突然浑身抽搐两眼一翻，倒了下去。何渡只是默默的看着他，从挣扎到一动不动。
　　你死了，才真的是报应。

作者有话说

　　那个。。这里新人哈~多多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