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情现世》林越

67、留云寺的春节

　　在留云寺的这个简陋的小房间里，到处都是林家兴的气息。简安从一早起床，接触到的每一样东西，都能让她联想到大大小小的林家兴的形象。
　　简安裹着羽绒大衣，赌气地坐在方桌前，为自己不争气的头脑叹息。
　　到处观察的李云从床垫下抽出叠A4纸，她见简安故意别过头去，李云说了句：＂哎，画画不错哟，就是把你画丑了。＂说完又把这叠纸放回床垫下。
　　简安去把那叠纸抽出来，一张一张看。画得都是她和家兴的生活细节。有两人一起吃饭，一起工作，一起锻练，一起看电影，一起在露台聊天
　　简安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最后，想起家兴桌上那张田恬的照片，简安苦笑着把这些画稿叠整齐，又放到了床垫下面。
　　住在留云寺，条件简陋。林荣锦提议简安和李云，要不还是去市里宾馆住。简安和李云都说住这蛮好的。
　　到除夕这天，下起了大雪。
　　到天将黑的时候，在本来渺无人迹的路上，终于有一人影快速跑来。欣赏寺院雪景的简安，见李云看着远处人影暗笑，简安一边拉她回寺院，一边说：＂你说老齐师傅今晚会吃年夜饭吗？＂
　　李云说：＂不知道，远处那人肯定会吃。＂

　　林家兴跑进留云寺，掸去身上的雪，直奔林荣锦住处。见林荣锦和老齐坐在房内闲聊，家兴握着师傅老齐的手问候：＂师傅，大家都好吧？＂
　　家兴见师傅笑着点头，他又问：＂林大爷，身体还稳定吗？＂林荣锦也笑着点头。
　　家兴缷下肩上的大背包，拿出两件羊毛小坎肩给两老人一人一件，才坐下，摘下棒球帽，擦头上的汗。
　　老齐疼爱地看着家兴问：＂怎么瘦成这样，还气喘吁吁的？＂
　　家兴疲惫地笑了笑说：＂到市里后，迟了点，又下雪，没有车了，跑回来的。＂
　　老齐摇头：＂家兴，三十几里地，累成这样，你的身体不对呀，这两年都没锻练吧？都不如我们两老头了啊。＂
　　家兴落寞地笑：＂还好吧。＂
　　林荣锦站起，笑着招呼：＂回来了就快点吃饭吧，简安和李云都帮忙做年夜饭了，我说，难怪下这么大的雪，简安这懒龙伸腰，能不下嘛，哈哈哈。＂
　　林荣锦因为特别开心，朗声大笑。
　　家兴表情奇怪：＂简安在留云寺？！＂
　　大家都走进膳堂。
　　三个没有回家的学者样的僧人，围向了家兴。一个说：＂哥，回来啦。＂一个说：＂家兴，上次那问题怎么解决的？＂一个微笑合掌：＂饭后找你。＂家兴一一打过招呼，他看见了远处的简安。
　　简安在把菜一盘盘端上桌，李云在给大家盛饭。两人都故意没有发现家兴。
　　留寺过春节的僧人不多，大家挨挨挤挤地在一张大圆桌吃饭。不知怎么挤的，简安左边是林荣锦，右边是家兴。挤着挤着，简安快坐进家兴怀里去了。
　　简安见老齐师傅不吃饭也坐在这挤，便说：＂老齐师傅，你坐这里挤着，不如坐靠灶台那边暖和又清静。
　　老齐笑说：＂我坐这里看大家伙儿，开心。＂
　　简安只好快些吃，想快些离开。家兴在一边低语：＂慢点吃，天气冷，不然吃过饭不舒服。＂简安假装没听见。
　　简安吃过饭，和大家打了招呼站起离开。家兴也站起身，用小碗倒了热茶放在简安身边说：＂喝点热茶。＂
　　不知怎么的，桌上有人笑起来，这人笑那人笑，接着大家一起笑了一阵。家兴也不理会，坐回桌边继续吃饭，他真的很饿。
　　吃完饭，值日僧人不在。大家一起清理厨房。李云对家兴说：＂你的房间我们住了，你重找住处吧。要来拿东西，早点来，过时不候。＂说完和简安一起回房间去了。
　　老齐叫王达和林荣锦早些回房休息，他自己拉着家兴说：＂今天，你就在我那休息。＂
　　老齐和家兴回进房间。老齐对家兴说：＂你的体质越来越差，头上有不少白发了。工作很累吗？＂
　　家兴强打精神，挺拔而立对师傅说：＂不累！就是有时候睡眠不好。＂
　　老齐一把抓起家兴手腕，注意着他的脉搏，沉吟半晌，放下他手腕，笑了笑说：＂再这样下去会怎么样你知道吗？＂
　　家兴没有说话。
　　老齐好象拉起家常：＂简安真是个很不错的姑娘，那个汪家大少爷爱她爱得那样，哎，当着我们的面就求婚，真是的。＂
　　见家兴的脸色越来越不对劲，老齐继续说：＂哦，那汪少爷说，他母亲的三年孝期快满了，他说到时候向简安求婚，婜简安回家。＂
　　家兴喘了两口粗气才平复心情，他恍惚着坐下，弱着声音对老齐说：＂师傅，今天你故意多说话了。＂
　　老齐说：＂是啊，故意说的。当我看到简安生的小宝宝的照片，我就知道，不能看着你熬死自己，不能看着你的孩子叫别人做父亲，况且，你认为简安会放下你，无所谓嫁给别人？＂
　　家兴脸色惨白，向老齐摇手：＂师傅别说了好不好。＂
　　老齐摇着头：＂我讲多少有什么用，你自己躲，躲到最后是什么结果，只不过是一个懦夫！＂
　　家兴沮丧地坐那儿沉思。过了一会，老齐过来拍他的肩：＂傻小子，过两天她就走了。找她去，自己的女人自己的孩子，你是放得下的人吗？放心，我看得出来，简安说是陪阿爸，实际上是在等你。去，去，去！＂
　　家兴心神恍惚走出师傅禅房，还打不定主意要不要去找简安。迎面有一年轻僧人走过来，见家兴站在雪天里，便问：＂林总，你是要向左找我们吗？还是向右找美女们？＂
　　见问，家兴回过神来，笑了笑说：＂当然，向右。＂
　　年轻僧人笑了笑，一边说：＂哦，那不打扰你了。＂一边回自已禅房去了。
　　家兴来到简安住的小院，站在外面犹豫不前。一会李云开门出来，对家兴说：＂快进去坐吧，天太冷，我去厨房烧水。＂
　　李云把家兴推进屋，关上房门。
　　简安半趟在床上看书，见家兴进来，装作无视。
　　家兴已经拿定主意，他不想再躲，也躲不了。但是他知道先前的做法太不象话，伤简安很深。
　　家兴坐在折叠床，对简安说：＂那田经理相片，我没注意到在那里＂
　　简安：＂喂，很累。天又冷。能不能别再外面晃来晃去。睡觉去，养好精神，明天才想得起来怎么骂你。走走走。＂
　　听简安这么一说，家兴满肚子话什么也说不出了。可又舍不得离开，坐在那眼巴巴地看着简安。
　　这时，有个僧人来叫简安去寺里座机那儿接电话。说是美国打来的。
　　简安跳起来就跑，家兴拿起简安的羽绒大衣随后一起跑。
　　拿起电话，是汪曾祺打来的，首先说简安的新年祝福，文雄美舅舅已经收到了。后面说座机信号稳定点。再就是怎么怎么思念简安，怎么怎么想简安，见简安没怎么回应，祺少说：＂我知道，那个家伙在你身边，新年快乐，安儿，再见！＂说完便挂了电话。
　　家兴把羽绒大衣给简安披上，对她说：＂跑这么急，雪这么厚，不怕摔着。＂
　　简安嫌弃地瞄他一眼说：＂国际长途，对方等着又焦急，祺少他这时候刚上班，整个公司压在他肩上，非常忙的＂
　　见家兴吃惊地看着她，简安尴尬地轻轻说：＂呃，我，那个，我们应该跟祺少客气点。＂
　　听了这话，家兴心里莫名轻松。
　　两个人踏雪闲逛般走在寺院里，很快都落了一头一肩的雪花。
　　家兴深情关注着身旁的简安，只听她问：＂看什么，是不是短头发不好看？＂
　　家兴轻声说：＂不管长头发短头发都非常好看。简安，我俩都象是满头白发了。＂
　　简安看了看家兴问：＂这两三年有过几个女人？＂
　　看着眼前简安那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家兴突然觉得心在融化，人在发热，有地方在变化，为了补救，他深吸一口气说：＂记不清了。＂
　　简安用劲踩了一下家兴的脚，气乎乎跑回住处去了。
　　剩下家兴，心悬半空，忽上忽下，恍惚了半天，才回老齐的禅房。
　　老齐听见家兴半夜才回来，又见他坐在床边沉思半天才睡觉，不禁有点担心。他非常希望家兴娶上自已所爱，不要懊悔一生。